婁恩轉過去望她，神色帶了些茫然。
“其實我本來就想過，澄清有多少人會相信�！迸溯p聲說，微微嘆了口氣。寂靜的房間里，她的聲音緩緩流淌：“監控視頻像素低，拍攝點固定，本來就容易被誤會為剪輯。”
“這、這樣嗎……”婁恩隱隱想起什么，突然升起一絲愧疚：“所以你當時才想讓我簽合同？”
“也不止，”肖雨秋說，“那上面的附加條件太豐富了，我希望你活得輕松一些�！彼毖缘馈�
婁恩低下頭，有些失落——又讓肖雨秋為自己操心了。擔心被女人發現低落的情緒，不過一瞬他又趕緊昂首，挺身坐直。
沒意識到婁恩瞬間的低落，肖雨秋繼續解釋：“而且也有其他原因。每當緋聞出現在微博熱搜上，除了湮滅，走向不外乎……”
婁恩明白過來了：“出軌，艷照，約、約……”
肖雨秋說：“還有你現在的約.炮。”
婁恩閉上嘴，莫名有些委屈。梔子花的香氣已經淡去，微涼的月光透不進房間，休息室只余一片冷硬的燈光。
“既然你不愿意簽合同，我也不會多勸。本來想試試冷處理——但現在看來，效果不行。”肖雨秋緩聲分析。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很注重婁恩的感受，時不時輕撫他的頭頂。
婁恩坐在沙發上發呆，微微垂下頭：“秋姐，謝謝您�！�
讓肖雨秋費心了，他心情難免有些低落。
肖雨秋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搖搖頭，聲音愈發溫柔：“我只是擔心你受到更大的傷害�！�
“現在你知道了緣由，也可以再想想�！鄙倌隄皲蹁醯哪抗庵�，肖雨秋輕聲說：“因為你之前和影帝沒有一點兒互動，所以輿論才會往這個方向偏；要是之后也沒有……會怎么樣？”
婁恩垂下頭：“坐實了網上的種種猜想——我是去蹭熱度的�！�
他心頭一跳，兀地燃起絲絲縷縷的害怕——萬一有導演看到，也這么認為，他以后……還能接到戲嗎？
“不要擔心。”女人拍拍頭安慰他：“我們手上有酒店的監控錄像，實在不行還可以放出去——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相信。若真想讓他們信——”
她壓低聲音：“恐怕得先展現出你的人格魅力……就像這次的影帝一樣。”
婁恩點點頭，心里明白肖雨秋說的是對的。
見他聽進去了，女人繼續輕嘆：“所以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你們最好看起來很熟。”
婁恩終于明白過來。他抿唇，拿過茶幾上的合同，大略翻了翻，卻沒看懂那些專業名詞。
“可是我聽說……”放下合同，少年也有自己的顧慮：“我聽說這種營業合同，都是那個，炒cp用的……”
炒cp，近年來新興的專有名詞。不知哪位前輩發現了這個偉大的新世界，當一個人的特質不能吸引足夠的喜愛時，只要再加一個，總能引起某些特定人群的注意。
婁恩知道公司有不少人都靠這個小火過。不過炒作用的cp并不是一直固定的，經常還有ab和bc之分，小小的爭吵反而能帶來更大的熱度。
而像這種一對一綁定炒cp……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并不是一定要炒cp�！毙び昵镎f。她知道少年心里有個坎兒，不由輕聲解釋道：“你們只是在大眾環境下做出親昵的狀態，像是朋友、兄弟……至于外界怎么傳，那不是你所能控制的。”
婁恩不由抬起頭望她，眼神全是信任，像下雨天被淋濕的小狗。肖雨秋心頭一軟，回望自家藝人：“還有，你明白嗎？”她眸中全是認真：“下午影帝好心提議，卻被我們駁回，所以那件事已經翻篇了；而現在碰到問題的，是我們，想讓祁連宇幫忙的，也是我們。”
婁恩仰起頭，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立場已經變了。下午他才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人家的好意，現在就觍著臉回來要求幫忙，這……
看到他茫然的表情，肖雨秋有些不忍。女人抿唇，還是一狠心把話挑明：“婁恩，現在是我們在求人家。你等會兒態度，放低一些�！�
頓了三秒，她又輕聲補充：“先別指望祁連宇會給我們好臉色�！�
婁恩稍微坐直一些身子。他鄭重點頭，臉上卻沒什么精神：“我明白了�！�
“咔擦�！�
還沒來得及做好心理建設，門口便是一響。婁恩心中一顫，他還來不及有反應，門已被推開。
少年僵在原地一會兒，慢慢回頭。祁連宇步履從容，依舊西裝革履；不知剛才發生了什么，他眸中莫名有絲寒氣，周身氣場冰冷而僵硬。
看見婁恩，他腳步一頓，默默與少年對視。不過片刻，祁連宇眼里的寒氣盡數散去。唇角禮貌性的一勾——從他的角度來講，很可能是擔心少年被自己嚇到，才會抹去負面情緒，安撫性的笑了一下。
不過婁恩沒能想到這么多。他只以為祁連宇因為微博上的事心情不好，不由坐直了身子：“祁……祁影帝�！�
下午才喊自己祁哥，現在稱謂又倒退了。不知發生了什么，祁連宇微微皺眉，表情帶上絲探尋。
男人難以捉摸的目光下，婁恩越發緊張。少年將手搭在玻璃杯上，微微收緊。
冰涼的水汽浸潤皮膚，終于帶來些許冷靜。
“那個，有件事想請您幫忙，就是……真的很抱歉……”婁恩語句錯亂，心情愈發低落：“關于，就是下午的合同……”
祁連宇明白過來。他偏過頭，周身渾然天成的侵略感散去些許：“你想簽？”
少年頭埋得更低，氣勢又矮了一截。他全程沒有抬頭，也就忽視了影帝驟然放松下來的模樣——像撿到了意外之喜，全沒有二人所猜測的憤怒。
正相反，祁連宇微皺的眉頭一松，臉上的堅冰都盡數化開。
“當然可以�！眾涠鬟�沒想好說辭，已聽見身前男人堅定地聲音。他驚訝地抬起頭，恰巧看見祁連宇垂下眼睛：“我很樂意�！�
祁連宇說得很認真，話語里沒有分毫逼迫。他一步步走近，直走到少年正前方，微微彎下腰。
看著婁恩迷茫的眼睛，祁連宇眸色愈深。將人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下，他一字一頓道：“我很樂意幫你�！�
氣氛有些古怪。
婁恩心頭一跳。
“沒關系，不要有心理壓力�！卑l現了少年的僵硬，男人輕聲說。祁連宇五官堪稱完美，離得這么近，也絲毫挑不出錯來。
婁恩愣愣的看著他，腦袋頂突然一熱。祁影帝好像看出了婁恩的緊張。他的大掌在發頂拂過，帶來一片溫熱。
“本來這件事就是我導致的——所以我該幫你，不要覺得是自己的錯�！庇种貜鸵槐椋腥顺樯矶�。目睹了這一切，肖雨秋表情微妙，像見了鬼一樣，久久未回神。
婁恩還傻在原地，愣愣望著影帝。別說是婁恩了——就是肖雨秋，都有些看不懂影帝此舉中蘊藏的情緒。
“那……”見遲遲沒人說話，肖雨秋勉強穩定心神，率先打破寂靜：“婁恩，快謝謝你祁哥。”
“謝、謝謝。”少年終于回神，猛地埋下頭：“等簽了合同，我該做什么……”
“配合影帝�！毙び昵锝忉尩溃骸跋仍诖蟊娒媲罢宫F親昵，時不時發微博互動；再在各種公共場合里一同出席，微博上不時提起對方；為了讓這種感覺更落到實處，推薦你先了解一下祁影帝的生活習性……”
婁恩聽得頭暈腦脹，一邊連連點頭：“親昵，互動，微博，習性……”
“婁恩�！逼钸B宇突然出聲。婁恩望過去，看見他深邃的眸子。
“不要太緊張�！蹦腥说吐曊f。他身上的寒氣，早在進房間后就消失不見：“即使是工作，也只是社交為主。就當給我們一次……了解對方的機會。”
婁恩沒聽到后面那一串，只聽到“工作”兩個字。
少年頓時挺直背，身體前傾，鄭重的點了點頭。他看向對面人的眼神，根本不像對著朋友，而是更像商業合作伙伴、同事，或者說性命攸關的老板。
看著緊張的少年，肖雨秋轉頭看看一臉認真的男人，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祁連宇偏過頭，望向婁恩的目光稱得上柔和。婁恩卻覺得面前人和自己很不一樣——差距無處不在。
即使二人正面對面坐著，甚至有過交流，卻仍像平行線那樣遙遠。
但緊接著，他們就要因為輿論被捆綁到一起了。
思及此，少年脊背愈加挺直。
“你可以把我當朋友。”敏銳的發現少年的小動作，祁連宇不由開口。他薄唇翕動，每一個字符都低沉悅耳：“既然同樣演員，我想，在相處過程中，我們應該能有不少交流。”
他說得很認真，神色甚至稱得上是真誠。婁恩霎時想到國師白衣飄飄的場景。他染了雪的發，看似無情卻有情的眼睛：“我能不能問一下……”
意識到自己已經冒失開口，少年嘴唇一頓，忙不迭捂住。思及影帝有多忙，他臉上浮現出愧疚的神情：“不好意思，我……”
“你說�！逼钸B宇眼睛一瞇，似乎知道婁恩在擔心什么：“工作之余，我很有空�！�
他都這樣說了，婁恩自然不好再推脫。帶著些小心，少年唇瓣微開，小心翼翼道：“我想知道……您的演技……”
男人視線沉靜，鼓勵他繼續。在這樣平靜的目光下，婁恩的心跳也漸漸安穩下來，聲音不由大了點兒：“那個，國師——想知道你在演國師的時候究竟是……”
祁連宇微微頷首。婁恩話還沒說完，他眼角微動，氣勢已是陡然一變。男人嘴角下壓，淡漠的雙睫間，眸微微瞇起，像是在打量婁恩，又像是充滿不屑。
婁恩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就是這個眼神！
還不等他多看，祁連宇瞬間一收，剛剛動人心魄的眼神已經消失不見：“看見了？”
婁恩點點頭。
祁連宇頷首：“就是剛才那樣�！�
“……”剛剛那個是在教我嗎？
婁恩不由在心里畫了一串兒問號：？？？？完全沒學會呀！
“你要是想學，之后我可以教你。”祁連宇的聲音好似帶上些笑意。在徐松古怪的眼神下，他輕聲說：“親自的。”
氣氛陡然有些怪異。婁恩懵懂間，祁連宇突然站起身。
“走，先去做更重要的事�！鄙倌暌苫蟮难凵裰�，男人微微偏過頭：“我準備了一場新聞發布會。正好，先將那些奇奇怪怪的傳聞，解決掉�！�
少年懵懂起身，朝男人頷首，看起來很乖巧。
祁連宇瞇起眼，率先離去。他沒有說，無論婁恩簽不簽營業合同，這場發布會都將按時舉行。
不過，羊羔終于跳進了獵人的懷抱，怎么說也是一件好事。
帶著些許滿足，祁連宇唇角微勾，帶人去往即將烙上印章的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