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一抹橘紅漸漸升起,周身蘊藏在霞光之中,灑落的道道紅輝透射過山間濃濃的煙霧,化開了皚皚白云,那紅火的驕陽,破空而出。
鳳紫若柳眉上揚,唇角的笑意也似乎感染了那通紅的霞彩,紅光照在她周圍,映的她嬌媚如嫣紅的月季花,烏絲如墨,飛舞飄揚,膚如凝脂,無暇可擊,白衣勝雪,裙角飛揚。
當(dāng)佐淳踏上雪峰,遠(yuǎn)遠(yuǎn)望見那道如夢似幻的白影時,內(nèi)心狠狠的撼動。
朦朧中,那金光閃耀的霞光里,那飄渺的身影,仿若神女下凡,度月迷津,奪目的陽光在她身邊暈開一個巨大的光圈,恍惚中,似那瑤池仙子偷渡銀河而來,如云漏月,美的不似凡人……
他伸出手臂,手掌停留在半空中,眼前的影像虛浮于空,他欲捉住那道身影。
修長的手指彎曲成拳,指尖冰涼的觸感握在掌心,攤開手,卻只有寒風(fēng)穿過指間縫隙。
她就像一個易碎的水泡,輕輕一碰,就碎了,他想緊緊握在手心,指尖一觸到她的冰涼,頃刻間,她碎成了無數(shù)片泡沫,消失……
苦笑,什么時候開始,他竟也學(xué)起那些中原人,動不動就感傷起來了。
鳳紫若垂眸,身后淺淺的腳步聲,踩在積雪上發(fā)出脆脆的聲響,不用看,她都知道是誰。
“來看日出嗎?真是好興致。”身后傳來佐淳懶懶的聲音,鳳紫若沒有回身,凝眸望著遠(yuǎn)方,視線不知落在了何處。
佐淳與她并肩而站,隨著她的目光望去,微笑著說:“你在看夏國邊城,對嗎?”
“是。”她輕聲回答,目光淡然。
佐淳扯嘴一笑,“能告訴我,你在想什么嗎?”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學(xué)乖了,不再用自以為聰明的試探去透析她的心思,每次都被她駁斥而回,倒不如直接問來的容易。
鳳紫若輕笑,淡漠的聲音中透著狡黠,“若我告訴你我心中所想,你可否回答我一個問題?”一物換一物,你來我往,這樣很公平,不是嗎?
佐淳藍(lán)眸微閃,咧嘴笑道,“真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兒,好,成交。”此時方顯出他身為西域人的豪爽。
鳳紫若微微正了正神,眸光凝聚,道,“我在想,這場戰(zhàn)爭最終會鹿死誰手,若是南宮寒勝,我當(dāng)如何?若是獨孤傲勝,我又當(dāng)如何?”
佐淳劍眉一揚,“的確,他們兩人都與你關(guān)系匪淺,你曾經(jīng)是獨孤傲的皇后,如今又是南宮寒的皇后,兩國皇后,你真是富有傳奇色彩的女子。”
鳳紫若斂眉,輕輕嗤笑,目光黯淡,隨即淡淡說:“這并不是我所想要的……”凄凄的語氣更像是自言自語。
佐淳輕輕嘆息,碧藍(lán)的眸子忽然目光炯炯的看著她,“那么,你恨他們嗎?”
渾身一怔,鳳眸微瞇,冷笑道,“這是第二個問題了,而我的問題還沒問呢!”這個男人總是在她情緒起伏的時候鉆空子,總是試圖要挖出她的心思,好像那是他最大的樂趣一般。
佐淳一擺手,“說吧,你想問什么。”
眸光一閃,“問什么你都會如實相告嗎?”
“當(dāng)然。”
鳳紫若微微笑了笑,壓低了聲音說:“我記得你曾經(jīng)對我說過,出賣我的人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你所說的出賣指的是什么?那個出賣我的人又是誰?”
好看的唇角勾起一道莫名的笑意,似是了然,似是奸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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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淳彎下腰,手中捧起一搓晶瑩剔透的雪花,拘在手心,許久沒有說話,冰雪在他熾熱的掌心漸漸融化,雪水順著手腕流下。
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忽然道,“是獨孤傲。”
心神顫動,竟然是他……
佐淳的話,是真是假,她不得而知,卻感覺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真相,往往都是殘忍的!
沒有說話,她轉(zhuǎn)身往山下走去,雪峰上冷的令人打顫。
靜靜望著她越來越遠(yuǎn)的身影,衣袖翩飛,雪白的披風(fēng)在冷風(fēng)中飛揚,她似是一只如雪的白蝶,在冰天雪地之中展翅飛舞。
他還能擁有她多久……
自嘲一笑,她從來都不是他的,談何擁有!
這個世上,又有哪個人,能真正住進(jìn)她的心底,刻骨銘心的存在于她的世界里。
手心中的雪花已化成一灘冰水,刺骨的涼意鉆入他的掌心,輕輕翻轉(zhuǎn),水滴沒入積雪中,倏的被吞沒了。
夜幕傾垂,山腳下駐扎的帳篷紛紛亮起了火光,三五群人圍著一堆堆篝火取暖烤食,山間的夜晚,氣溫尤其冰寒。
鳳紫若呆在營帳里不肯出去,佐淳便讓人將晚餐送進(jìn)帳篷里。
佐淳將一杯酒遞給她,“喝了它。”
濃濃的酒味撲鼻而來,鳳紫若搖頭,“我不會喝酒。”
眉頭微蹙,“這酒不烈,可以暖身,喝一點你就不會覺得冷了。”
他的話像是蠱惑,又或者是她內(nèi)心的好奇,她幾乎不喝酒,更沒有嘗過醉酒的滋味。
接過來,湊到嘴邊,一飲而盡。
只覺一股濃烈的酒香順著喉頭一路滑至心頭,隨即喉嚨處一陣猛烈的刺痛,口中頓時火辣辣的,她忍不住張大嘴巴,“好辣……水,給我水……”
他低聲竊笑,將手中的杯子遞到她唇邊,她以為是水,想也不想,一口吞下。
“啊……”痛苦的大喊,怒瞪著他,“我說的是水……”
“哈哈哈!!”朗朗大笑,“你的酒量不錯,這可是三十年陳釀綿酒,酒性猛烈,常人都是淺酌,而你一連干掉兩杯,厲害。”
鳳紫若臉頰燒的紅透了,整個身體中充斥著刺鼻的酒味,胃里一陣火燒般的刺疼。
“你不是說這酒不烈的……你騙我……”
他只是笑,“一會就好了,你現(xiàn)在還冷嗎?”
渾身火急火燎的燃燒著,呼吸中都是濃濃的酒味,臉龐更是紅彤彤的,像朵盛開的血紅薔薇。
“真的不冷了呢……”鳳眸微熏,眼前的人影晃動,她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嬌嗔,“你別動……喝酒,你也喝……”
輕舉酒杯,仰頭灌下滿杯烈酒,輕輕捉住她亂動的柔荑,緊緊握在手心。
“酒,再給我酒……”鳳紫若喃喃自語,身子倚在他懷中蹭動,抬頭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我還要喝……”
“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她皺著細(xì)長的柳葉眉,在他懷中左右晃動,“我要喝,要喝,你給我酒……”
無奈輕笑,“原來你真的不會喝酒……”
打橫抱起她,輕輕放在床上,他靜靜坐在床沿,凝視著她。
她雙頰酡紅一片,烏黑的大眼半睜著,眸中迷離茫然,紅唇輕顫,不時輕囈著什么,雙手不安分的胡亂揮動。
今晚,是最后一次這樣看著你,自此以后,天涯海角,人海茫茫,你我此生或許再也無法相見了……
他微微扯起唇角,苦笑。
你的心中,可會留下我的痕跡,我的影子,還是,轉(zhuǎn)眼即逝,就像那融化的冰雪,什么也留不下呢……
俯身在她額頭輕輕印下一吻,眼中閃爍著迤邐藍(lán)光,有你陪伴的日子,真的不無聊。
深夜,山林間寂靜無聲,偶爾一陣陣山風(fēng)拂過樹梢吹落簌簌雪花的悉索聲響,一切,都安靜的睡去了。
空地上的幾堆篝火燃盡,點點火苗在風(fēng)中揮發(fā)著最后的光亮。
忽然,一陣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打破夜的寧靜,在黑暗中奔涌而來。
數(shù)十匹高蹄戰(zhàn)馬,銀盔輕甲在黑夜中發(fā)出森森寒光,腰間長刀仿佛染上冰雪的陰寒。
中間那一身黑衣的男子,黑色披風(fēng)迎風(fēng)翻飛,墨發(fā)隨風(fēng)飛舞,俊美如神的容顏,妖異的綠眸迸射出攝人心魄的幽光,在周圍十名氣勢不凡的男子如眾星捧月般簇?fù)碇巴捻予铗埐获Z的藐視萬物,仿佛將一切都踩在腳下。
華帳中,一道潔白的身影閃出,懷中抱著一個女子,眸光微痛,充滿不舍與絲絲說不清的情緒。
這是他們早就約定好的!
馬背上的男子翻身下馬,從佐淳懷中將兀自睡的香甜的人兒輕輕接過,動作極其溫柔,生怕吵醒了她。
記憶中的容顏,熟悉的香味,她終于又回到他的身邊了,如此真實的在他懷抱中沉睡。
鳳兒,我說過,我會奪回你的,你還記得么……
如今,你終于又屬于我了,我沒有失言。
可是,鳳兒,你做到了嗎……
獨孤傲收緊雙臂,她柔軟的身子如此真實的在他懷中倚靠著,他低下頭,聞見一陣酒氣,不悅的攏起眉頭,抬頭望著佐淳,冷聲道,“你灌她酒了?”
佐淳淡淡笑道,“她的酒品可不大好啊!才喝了兩杯而已,就醉的不醒人事。”
“你對她做了什么?”剎那陰冷的聲音將周圍的空氣渲染的更加冰寒刺骨。
佐淳微微一笑,獨孤傲竟然如此在乎她,這個冷傲不羈的男人,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可剛才望著她的時,那暴戾陰翳的綠眸中,竟?jié)M滿的都是柔情蜜意。
“我沒對她做什么,不過她對我可是上下其手,便宜都被她占完了,你說說,我是不是吃虧了。”
獨孤傲冷哼一聲,望了懷中的人兒一眼,“你該慶幸沒有碰她,不然,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佐淳抹勾起唇角,“人我交到你手中了,你答應(yīng)的事,我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