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被人觸碰，是什么時候？

上一次被人抱住，是什么時候？

上一次被人握住手，感受到溫暖，是什么時候？

Kristin思考著這些問題，卻并不能得到答案。

因為實在太久了，她的記憶早已模糊不清了。

從她能回憶起的時間起，她便已經(jīng)是一個渾身劇毒的怪物了，沒有人能碰她，沒有人敢碰她。有記憶以來，她觸碰過的只有死物。就算是真有活物，被她碰過之后，也便成了死物。無論是蟲魚鳥獸，還是花草植物，基本上都無法幸免。

如果真得有傳說中的巫師的話，這大概就是世界上最惡毒的詛咒了吧？

可現(xiàn)在……

這個人。

這個叫楊天的家伙。

抱了她。

握了她的手。

還親了她的手。

這實在讓她有些無法理解。

在她的眼中，她自己就像是一個渾身污穢、沾滿著骯臟毒素的怪物，除了自己的血親妹妹能容忍這份可怕之外，應當沒有任何人能接受才對。更別說觸碰了——誰會愿意去觸碰一個骯臟至極的怪物？

可現(xiàn)在，這個家伙，卻好像根本不在意似的，還仿佛有些得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這個家伙。

難道……他……他真得不怕我身上的毒素？

Kristin終于開始有一點動搖了。

而楊天，也很快察覺到了這一絲的動搖，微微一笑，道：“既然都已經(jīng)這樣覺得了，為什么不選擇相信呢？相信這世界上，有一個人能夠靠近你，這應當不算是壞事吧？”

Kristin道：“這是不壞。但我已經(jīng)失望過太多次了，也不想再相信了。”

“但事實就擺在面前，你不得不信，不是么？”楊天笑道。

Kristin搖了搖頭，道：“你覺得你不會死，不代表你就不會死了。可能我剛一相信你，你就要死在我面前了。我不覺得這樣很好玩，也不想再為此而悲傷。”

楊天苦笑了一下，道：“好吧，那……我要怎么才能證明我不會死呢？唉，這真是個奇怪的命題……嗯，這樣吧，咱們坐在這里聊聊天，聊一會兒，看我會不會有什么變化。”

Kristin聽到這話，倒是沒有拒絕。她想了想，道：“你……為什么要把我抱進來？”

楊天回想了一下，道：“就是單純地看不下去吧。”

“那又是為什么？”Kristin問道。

“就像……看到一只可憐又可愛的小動物，在暴風雨里被打得搖來搖去的。如果可以，當然會想把它送到安全的地方。”楊天道。

“這算是……憐憫？”Kristin道。

“我更傾向于……這是疼愛，或者說是憐惜，”楊天搖了搖頭。

“憐惜……”Kristin又有些無法理解了。

在她看來，自己不就是一個怪物么？

如何會被人疼愛，會被人憐惜呢？

“對了，那你為什么要站在雨里淋雨呢？”楊天道，“我本來還以為你是這里的小仆人，因為犯了錯，被人罰站。可，你可是女王，這里哪有人能罰站你？”

“我是自己愿意的，”Kristin淡淡道，“雨水比較干凈，似乎可把一切不干凈的東西都給沖洗掉。”

“雨水可不干凈，里面有二氧化硫、二氧化氮等化合物，還夾帶著各種空氣中的雜質(zhì)和灰塵呢，”楊天抖了個機靈，笑道。

Kristin卻不怎么在意，道：“就算是那樣，也比我干凈。”

楊天微微挑眉，道：“你覺得自己不干凈？”

“還有什么比渾身是致命的劇毒更加骯臟嗎？”Kristin平靜地說道，“骯臟這種感覺，本身就是人類這種生物為了躲避危險事物而產(chǎn)生的一種應對措施而已。而我，就是這世上最大的禍害，所以當然也就是最骯臟的東西了。”

她的語氣真得很平靜，很肯定。

看得出來，這應該是她思考了許久得出來的結(jié)果。她也堅信于此。

楊天看著她這樣子，忽然靈光一現(xiàn)，嘴角一翹，道：“我可不這么覺得。”

他忽然把頭往Kristin那湊近。

“啵兒～”

在她白嫩無暇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我可不會親吻一個骯臟的女孩子。”楊天微笑著說道。

Kristin微微一怔。

她抬起小手，有些愣愣地摸了摸被親吻的地方。

然后，看著楊天，眼神終于發(fā)生了一些變化，變得不那么平靜了，“大概……因為你不一樣吧。你……不會死？”

聽到這話，楊天笑了，道：“你終于開始相信了么？”

Kristin頓了頓，點了點頭。

“沒人能在中了血玫瑰的毒之后，還能坐在這里好好說話的。更沒有人，能在碰到我之后，還能活過五分鐘的。”Kristin看著楊天，眼神有些復雜地道，“你……真得……不會死嗎？”

楊天微微一笑，認真地看著Kristin那雙水靈靈的眼睛。

毒素帶來的變異，改變了她的身形，改變了她的發(fā)色，但唯獨沒有改變這雙漂亮的眼睛。

這雙水靈靈的眼眸，和Amy她們一樣，幽藍幽藍的，就像是海洋里最動人清澈的那抹藍色，美得攝人心魄。

“是的，我不會死。你的毒，對我沒有用，”楊天認真說道，“如果按照你剛才的說法，骯臟只是一種為了趨利避害而產(chǎn)生的感覺的話……那，現(xiàn)在，你對我無害，所以，對我而言，你就是一個干干凈凈、漂漂亮亮的女孩子。”

Kristin一下子愣住了。

她柔軟嬌小的身子，就那樣僵在了那里。

她小臉上的表情，也仿佛被定格了一樣，有些呆萌。

只有那雙幽藍色的美眸里，在發(fā)生著一些細微卻又源源不斷的變化。

先前那份冷漠與平靜，如云霧一般緩緩散開。

她眼底更深的情緒，也漸漸顯露了出來。

那是一抹深深的落寞與孤獨。

是啊。

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哪里可能真正得做到古井無波呢？

大概，她只是在無盡的孤獨與痛苦中封閉了自己的心靈吧。

楊天看著她，看著她那雙水靈靈的眼眸，忽然就感受到了這份深深的孤單與疼痛。心里，也不由得涌出一份憐惜之情。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手，很自作主張地摸了摸Kristin的小腦袋，柔聲道：“很孤獨，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