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愿的手還懸在半空，半晌都沒有收回來。
直到沈佑一抽走了她指尖夾著的巧克力包裝紙，他溫熱的手指碰到了她的手，寧愿感覺到了一股細小卻強烈的電流，從指尖順著胳膊流過，直抵心臟。
同時，她聽見了場邊的起哄聲，應該是沈佑一的隊友。
寧愿驟然收回了手，慌亂地低頭又剝了一顆巧克力，塞進了自己的嘴里。
巧克力的香醇和堅果碎的香甜同時在舌尖迸開，夾心里軟糯黏糊的巧克力醬似乎帶走了她口腔里的全部水份。
越吃越渴，口感舌燥。
“中午想吃什么？”沈佑一忽然問道。
寧愿聞聲抬頭看他，這才注意到他的額頭上都是細汗。
她連忙翻出紙巾，遞給他，然后才答道：“去食堂吃吧，想吃鹵肉飯了。”
沈佑一的視線停留在紙巾上幾秒，伸手接過，隨意地擦了兩下額頭，說：“行。”
寧愿：“你都沒擦干凈。”
“噢……哪兒？”
沈佑一聲音懶散地問著，很自然地彎下了腰，將手里的水瓶放在地上，手撐在自己的膝蓋上，目光筆直地平視寧愿。
這意思就很明顯了，就是大寫加粗的：你幫我擦一下。
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拉進了，大概是因為剛剛運動過的原因，寧愿看見沈佑一的臉有些微微泛紅，但眼睛卻亮得不行。
像是珠寶柜臺里的鉆石，也像是陽光下熠熠生光的玻璃糖紙。
黑發紅唇的少年，正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
寧愿抿了抿唇，一瞬間感覺更渴了。
她低頭隱藏住自己的情緒，又抽了一張紙巾，在心里拼命地告訴自己要冷靜，用盡了力氣維持了面色鎮定，這才伸手替他將額頭上沒擦干凈的汗珠擦掉。
擦完后，寧愿立刻挪開視線，低低地說了句：“笨死了。”
好像很嫌棄的樣子，但縱然她正垂著眼簾，沈佑一也能很清楚地看見她正不停閃爍著的睫毛。
寧愿纖長的睫毛，像兩只飛舞的蝶，出賣了她此刻真實的心情。
沈佑一嘴角上揚，正想說些什么，身后卻傳來了隊友叫他的聲音。
“大哥！別老看美女了，也看一眼兄弟們吧！”
回過頭，看見好幾個隊友正勾肩搭背地擠在一起，滿臉興奮地看著這里。
沈佑一掃了一眼時間，發現中場休息的時間快要過半了，估計是有戰術安排要討論，只好和寧愿說：“那我先過去了？”
寧愿將他放在地上的水遞給他：“把水帶上吧。”
沈佑一拎著瓶礦泉水，優哉游哉地往項榮那邊走。
項榮見他過來，也主動上前迎了兩步，兩個人一起并肩往場邊的休息凳方向走。
“喲，心情很不錯嘛。”項榮笑得一臉不懷好意，“是進球了心情不錯，還是……”
他話沒問完，驟然注意到沈佑一手里的水，立刻瞪大了眼睛：“我靠……土豪啊！礦泉水都是玻璃瓶的！”
沈佑一面色不動，抬腿踹了他一腳：“閉嘴。”
項榮卻不懂得什么叫放棄，還在絮絮叨叨：“咱姐姐給買的？出手也太闊氣了吧。”
“咱姐姐。”沈佑一重復了一遍，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再瞎叫一個試試。”
“我的我的。”項榮立刻懸崖勒馬，他一臉曖昧地撞了撞沈佑一的肩膀，問道，“你倆這是……好上了？”
沈佑一輕輕搖頭。
“啥？”項榮一臉震驚，“那剛剛這又是喂巧克力，又是擦汗的，這都不算？！”
“寧愿從小喜歡什么、想要什么，都會大大方方地說出來。如果沒說，就是還有別的顧慮。”沈佑一沉吟幾秒，繼續說，“雖然我還不清楚那是什么，先順著她來。”
“可以啊，沈佑一。”項榮聞言一臉敬佩地鼓起了掌。
隊長汪銳進起身拍了兩下手，召集大家集合。
“上半場打得還行，但也別太驕傲自滿了。這場贏了，后面還有好幾場，別天天中場休息不想著復盤，跑去撩妹。”他意有所指，目光掃視一圈，落在了沈佑一臉上。
沈佑一掀起眼皮涼涼地看了他一眼，問：“在說我？”
他這表情太傲，汪銳進剛想發火立威，又想到沈佑一上半場亮眼的表現，只好面色尷尬地說：“就是提醒大家一下。”
沈佑一淡淡地挪開視線。
項榮低頭小聲跟他普及情況：“上次你拒絕羅宛妙之后，她氣得不來看球賽了，他這是在找你撒氣。”
場上的氣氛一下冷了下來，一片寂靜。
汪銳進卻覺得這是大家對他的服從，他像只驕傲的公雞，環視了一圈，才滿意地繼續說：“行……那我們就簡單復盤一下，下半場……”
“到頭來還不是要靠你，牛什么啊。”項榮聽完汪銳進的安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小聲跟沈佑一吐槽，“我聽說我們要是能拿冠軍，他作為隊長會在評優里加不少分。”
沈佑一低頭撣了撣衣服上不存在的灰，淡淡道：“算了，反正我本來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我圖啥呢……”項榮嘆了口氣，“下學期退出算了，還是我們平時一起打球的幾個人打著自在。”
沒聽到沈佑一的回答，項榮扭頭看了他一眼。
只見沈佑一正盯著隔壁的休息區，建筑系那邊有個球員正掀起衣服擦了下下巴，露出了淺淺的腹肌。
沈佑一立刻回頭看了眼寧愿，見她正低頭玩手機，才又收回視線。
“嘶——”項榮將胳膊肘搭在沈佑一肩上，用下巴點了點隔壁休息區，問，“你有那玩意嗎？”
沈佑一瞥了他一眼，淡淡點頭。
項榮：“那你不趁此機會展示給姐姐看一下？”
沈佑一指了指自己的短袖袖口，說：“里面還穿了件。”
意思就是兩件都掀起來的話太刻意了。
項榮一臉可惜。
沈佑一走后，寧愿收到了譚夢的微信轟炸。
【譚夢：我看見學校bbs上有人發帖說你喂沈佑一吃巧克力還給他擦汗了！】
后面跟著一連串的圖片。
寧愿點開圖片，一張張地看。
滑到其中一張的時候，她的指尖頓了頓。
這張應該是她剛給沈佑一擦完汗的時候，她眼簾低垂，而沈佑一嘴角帶笑，正看著她。
他的眼神溫柔又專注，像是看著什么極為珍貴的寶物。
寧愿按下了保存鍵。
她莫名想起來阮桃桃說的那句‘你看過沈佑一看你的眼神嗎？當他跟在你身后，默默看著你背影的眼神’。
正巧此刻，譚夢也發來了一句評論：【弟弟的眼神太深情了。】
寧愿說不出話來，用食指點了半晌空白的輸入框，最終發了個可愛的表情包過去。
接著，她思考了一下，問道：【夢夢，你要是想讓一個男生對你有好感，要怎么做啊？】
【譚夢：就送他禮物，然后多跟他聊天，關鍵是兩個人要多待在一起。】
寧愿看著這句話發呆。
送禮物倒是不難，但聊天說什么呢？
至于多待在一起……
寧愿有些懊惱地抓了抓頭發。
早知道十一收假的時候不拒絕沈佑一繼續教她三步上籃了。
當時找的借口是，體育這種東西就要臨時狠狠抱佛腳，等到快期末了再學。
但現在離期末還有兩個月呢……
看來只好見機行事了。
寧愿苦著臉，輕輕嘆了口氣。
籃球賽的下半場，沈佑一依然是隊伍里的得分猛將，觀眾席上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聲浪，寧愿也悄悄跟著尖叫了兩次。
結束之后，沈佑一和隊友們打了聲招呼，便往寧愿這邊走。
“去吃午飯？”
寧愿低頭看了眼時間，也差不多到飯點了，答應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卻忽然想起要多跟他待在一起，于是話就變成了：“要不我們出去吃頓好的吧？”
沈佑一：“去南門外面吃？”
寧愿搖頭：“咱們去市里吃吧！我聽說有家特別好吃的牛排店，我請你吃牛排呀。”
這樣加上路上一來一回的時間，四舍五入她就是一整個下午都和他在一起。
沈佑一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但最終也沒多問，只是說：“那我先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好。”
兩人分別之后，寧愿趁著這個時間隨便找了個仔細教室，開始查云城哪家牛排好吃。
——剛剛是隨口胡謅的，她其實根本不知道哪家牛排超級好吃。
幸好，市中心有一家商場里的牛排好像風評不錯。
剛剛查好路線，沈佑一便發來了消息，說他已經準備下樓了，寧愿只好慌慌張張地離開教室往南門跑。
匯合后，沈佑一問道：“還是坐地鐵？”
寧愿點頭，沈佑一沒有異議，兩人并肩往地鐵站走。
一路上，寧愿都在思考著接下來要怎么才能多跟沈佑一接觸，余光注意到一個迎面走來的同學手里捧了本厚厚的綠色封皮的書，她凝神細看，忽然有了答案。
“沈佑一。”
沈佑一應聲轉頭看她。
“我從明天開始跟你去圖書館自習吧？”
沈佑一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
寧愿看著他的表情，有些心虛地解釋著：“這不是馬上要考六級了嘛，我提前復習復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