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沅倒是不以為意,彎腰撿起筷子,末了還從懷中掏出手帕擦了擦,動作極為輕柔。
“楊姑娘,怎么這般不小心,吃個飯都把筷子丟了?”
說完筷子遞到楊新語手中,大有楊新語不接,他就一直抬著手臂。
楊新語被雷的外焦里嫩,揉了好幾次眼,方接過筷子吶吶道,“蘇公子,你你……”
賀子沅不再去糾正她的稱呼,夾起一塊排骨道,“楊姑娘既然進了蘇府,就是客人,改日我去暗影那要一瓶藥水,讓你擦去臉上的東西。然后我再隨便為你編排一個身份,蘇府的人絕不會虧待你。來,多吃點。”
楊新語對他突如其來的示好,感覺到應接不暇,眼角不自覺抽了抽:“蘇公子,這就不必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女,跟蘇公子來府上已是不便,怎勞公子再費心?”
言外之意,她對現在的身份甚是滿意,用不著再重新編排。
說話間,賀子沅已是給楊新語夾了滿滿一碗菜,他的神色溫柔似水:“好,楊姑娘喜歡,那便依楊姑娘。”
看得楊新語抖了抖,低頭看了看碗中吃食,抬頭看了看賀子沅,放下筷子道,“我吃飽了。”
事實上她的肚子一成飽都沒有,可看著賀子沅這中邪一樣的神情,她哪里還吃得下?
這家伙一定是腦子壞了!
楊新語心中腹誹,面上跟吃了蒼蠅一樣,不等賀子沅開口,就往來時的路走。
賀子沅看她樣子大窘,莞爾一笑道,“楊姑娘要去何處?可要我送你?”
“不用了不用了。”楊新語耳根子發燙,遠遠把賀子沅的笑聲甩在身后。
賀子沅看她越走越遠,一陣失神道,“早知道你吃軟不吃硬,我何必那般糾結是否告之你我是誰?”
許久飯菜都放涼了,他才輕輕呢喃:“這樣也好,你在乎的并不是我是誰,總好過軟硬都不吃。”
有人歡喜有人愁,日前是賀子沅大醉一場,砸爛了屋中東西,今天搖身一變換了人。
屋中能砸的砸,能摔的摔,如今地上一片狼藉。
戚叢云赤紅著眼,從門口走到床邊,又從床邊走到窗邊,一口銀牙咬的咯吱響。
牡丹看著哭唧唧道,“小姐,小姐你快別走了,我頭都要被你繞暈了。”
“蘇哥哥就要被其他女人搶走,我怎么能不著急?快給我想想,怎么壞了那長公主的親事。”戚叢云一臉苦思冥想,秀眉幾乎揪成一團。
銀環素來沉穩,不滿的看了牡丹一眼,說道,“小姐,那可是皇上御賜的婚事,你要弄黃這么親事,就是跟皇上作對,這可是要砍頭的!你千萬別沖動誤了大事。”
不說還好,一說戚叢云覺得胸口堵得很:“大事?什么算是大事?爹爹一心只有權勢與地位,可有把我這個女兒放在眼里?我與蘇哥哥從小到大的情誼,被區區一個長公主橫生枝節。我不甘心!”
是的,她不甘心。
她和蘇哥哥是小時候定的親,就因為這一道圣旨,她最愛的蘇哥哥被別的女人搶了!
雖然成親的日子還沒定下,卻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她恨,恨蘇哥哥不愛她,當年又何必讓她等。卻更恨這個長公主。
銀環連是捂住主子的嘴,小聲說道,“小姐,你這話關著門說也罷,要是傳到老爺耳朵里可怎么是好?小姐你這么聰明,如何不知這次并非是老爺本意?俗話說圣旨難違,老爺也是為了小姐好,絕不是老爺貪生怕死。”
“我知道,我自然是知道。”戚叢云閉上眼,垂下的眸中盡是痛苦之色。
且不說爹爹縱容二娘生下的賤婢,在和蘇哥哥的婚事上,爹爹卻是一直站在她這邊。
即便爹爹知道她失,身于他人,卻還幫她強留下蘇哥哥,甚至她誣陷是蘇哥哥要了她的清白,爹都沒站出來說她一句。
不管爹爹出于什么原因,是真心想讓蘇哥哥做夫婿。
銀環又道,“小姐知道就休要糊涂,晚膳都準備好了,別餓壞了身子。”
戚叢云該砸的都砸了,如今氣下了大半,覺得腹中空虛,便道,“罷了罷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蘇哥哥一日還沒成親,我就還有指望。”
“是,是,小姐說的是。”牡丹歡歡喜喜去準備晚膳。
這兩日她跟楊新語廝混,對這個小廚娘甚是滿意,一進后廚便吆喝道,“秀娘,快給我瞧瞧,你都準備了什么晚膳。”
豈料并沒有看到那熟悉的秀娘,在灶前忙活的儼然是一張生面孔。
“這位姐姐,晚膳早就準備好了,在鍋中熱著。”
牡丹大失所望,臉當即板正,看得那新來的廚娘瑟瑟發抖。
回到小姐閨房,她這才放緩臉色道,“小姐,晚膳來了。”
“放下吧!”戚叢云厭厭看了眼,覺得菜色實在讓人沒胃口。
牡丹嘆了口氣道,“聽說后廚的廚娘被姑爺討了去,今天的菜色到底是不如前幾天,小姐若是不喜歡,我便去臨歡樓跑一趟,給小姐炒幾道菜帶回來。”
“你說什么?”戚叢云輕喚一聲,似是呢喃。
牡丹只以為自己換作姑爺,傷了小姐的心,又急又自責道,“小姐,牡丹錯了,牡丹不該再提起姑爺,惹的小姐不開心。”
“我問的不是這個,我問你,蘇哥哥要了誰?”戚叢云面上波濤洶涌,看似一雙眸沉靜無波,但是牡丹跟隨她多年,心知她是動了怒。
“小姐,不過是后廚的一個廚娘,她相貌平平,入不得姑爺的眼。”
“那是為何,蘇哥哥來府中多次,偏偏這次將她討了去?其中定有問題。”
都說女人的直覺最準,戚叢云隱隱感覺甚是不安。
“不行,明天我要去一趟蘇府,會一會這個廚娘。”說完她輕輕一笑,小口小口的吃起晚膳。
此時楊新語回到屋中,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脫下靴子和外衣,爬上床蓋上被子,都遮不住那股寒意。
她怎么莫名有一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