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星闌除了剛開始表現的過于震驚慌亂之外,這會兒安靜的有些不同尋常。
十三壓住心中的疑惑,沒去問她。
現在自己還不能離開,要等到夜來香生命的盡頭后,將靈源用海精化開才算是真正的完成任務。
停留在崇山峻嶺之中,一點山尖上的梅花鹿望著眼前的一切。
天色漸暗,陪伴在朱世蓮的旁邊烤著火。
參差不齊的火苗隨著風吹的方向四方亂擺,明明暗暗。
她們的旁邊,正是被朱金棣重傷未愈的駱駝刺。
陣陣襲來的冷風刺激著她身上每一個毛孔,冷的她不得不在昏迷中清醒過來。
入眼,便看到在火堆旁打坐的朱世蓮。
“夜呢?”她開口問。
世蓮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用厚重的鼻音說:“天涯海角。”
小駱聞言,直接起身準備御劍離開,卻被面前忽然出現的手臂擋住了去路。
瞬移過來的世蓮睨她:“回去的路上你可以放慢點速度。”
“卻是為何?”小駱問。“沒什么,反正結果都一個樣。”
世蓮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她收回胳膊,放走了駱駝刺。
醞釀了半天的勇氣,在這一刻卻沒有辦法說出。望著離開的靚影,她低嘆了口氣,轉身騎著梅花鹿前往金石盟。
天涯海角,十三和星闌從海底撈上來一塊巨大的貝殼,將沐浴干凈的夜來香放入貝殼內,運出靈力將其懸在空中。
星闌鼻尖微酸,喜怒哀樂在這一刻全數消失。
化為人形的族長雙目紅腫,當初為了抵御外敵,已經將它身上為數不多的修為耗盡,四十歲出頭的容貌如今已垂垂老矣,白發蒼蒼。
其余的苔引們整齊的站在貝殼周圍,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族長緊抓著貝殼的邊緣,雙目一刻也沒有從夜來香的遺容上離開,一股接著一股抽痛鞭笞著自己的心臟。
貝殼在緩緩上升,待到族長快要夠不著之時,他竟然踮著腳尖,手依舊沒有松開。
運功的星闌和十三默默的收起了靈力,又將貝殼放下。
時間還早,就讓他們說說話也好。
貝殼內,夜來香的三千墨發整齊的被羊脂玉發冠高高束起,蒼白的容顏上依舊是散不去的魅惑妖嬈,他身著身前最喜愛的淡黃色襜褕,手中握著一束新鮮綻放的夜來香,安靜的平躺在殼內。
“夜來香,應該不是他的本名吧。”一旁的星闌失神的問道。
“不是。”十三長長輕嘆了口氣,“他沒有名字,從小,苔引族就叫他王。”
“步入塵世,取名夜來香,綻放在危險中的花朵。人如其名。三百年一直在仇人的身邊潛伏等到時機,如今仇人死去,苔引族安定,他也該安心了吧。”
“不,他并不甘心。”十三反駁,虔誠的目光注視著那抹孤傲,“你看,即便沒了意識,他的眉峰依舊蹙起,從未撫平。”
“你說的不錯,他的眉峰,從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便一直蹙著,若能展平,該有多好。”
“估計永遠都不可能了。”十三淡淡自嘲。
沉默許久的族長收起眼淚,轉頭朝身后的八十四個小苔引招手讓它們過來。
“孩子們,你們要記住,睡在貝殼中的不是我們的王,而是我們生生世世苔引族的信仰。
三百年的潛伏,終于在今天讓金石盟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從今天開始,我們苔引族將會進入一個全新的生活,在安全的世外桃源繁衍。”
“族長爺爺,難道我們不報仇嗎?”一個小苔引忿忿不平的問道。
他們的母親父親全部因為保護他們而被人族屠殺殆盡,他們又恨!
族長聞言只是嘆氣:“冤冤相報何時了?倒不如重新開始,等到我們強大了,就在也沒有人敢欺負我們。若我們現在要報仇,你們覺得這是明智的做法么?”
小苔引沉默。
枯黃的老珠溫和的看著孩子們一個個井然有序的將最真摯的吻落在王的臉頰,欣慰不已。
等到一切都結束后,望著開始高漲的海浪,族長才看向星闌:“可以了。”
星闌和十三點點頭,掌心中運出靈力再一次將貝殼懸置上空,往大海的中央推去。
“不要——!”
倏忽,北方天空傳來一陣尖銳凄厲的慘叫,只見一道光飛過,趕來的駱駝刺腳踩長劍,直接站在了貝殼的旁邊,不可置信的看著貝殼中的遺容。
“何方妖女,吃老夫一掌!”族長大怒,二話不說便準備要運出靈力將空中的女人擊碎在海面上。
但被眼疾手快的星闌和十三攔住。
“你們為何要攔老夫?”族長憋紅了老臉。
星闌解釋:“她是夜來香最愛的女人!”
“什么!”族長渾身一顫。
上空的小駱可管不了那么多。此刻,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夜的身上。
她跪在劍面,握住夜來香冰涼的大手。
落日在西方的海平面逐漸隱退,橘紅色的火燒流云呈鳳鳥的羽翼長尾一般飄浮在天際。
暖暖的光線照耀的貝殼也褪去了海洋中的高冷寒白,仿佛散發著暖暖的光澤。
“夜……”
她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著心中的愛人,在她淚眼婆娑的視線中,夜來香似乎是活著的。
站在她面前,手握折扇,時不時的擺弄一下襜褕的袖袍。
高雅的站在那里,臉上卻透露著稚氣般的傻笑。
“夜,你怎么這么傻?”小駱輕輕的喃喃著。
她不敢大聲說話,害怕驚擾到愛人沉睡。
“你怎么這么傻?你不該單獨一人去對抗朱金棣啊……夜?你聽到了么?我在和你說話呀……夜?”
然而,眼前的人紋絲不動,眉頭依舊緊蹙,薄唇緊閉,解不開的心愁在周身氤氳不散。
海浪漸漸的上漲,不斷的吞食著邊緣上的沙灘。
起伏不定的海浪聲猶如交響樂般,混雜著鷗鳥的高鳴,鯨魚的空靈獨音。
一遍遍的洗刷著屬于海洋本來的寧靜,吞噬掉小駱的殘言敗語。
痛苦的她心中已經抽痛的不能自己,低頭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