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角落,只留下斷斷續續的痛苦喘息聲……
一日中午,打坐在蒲團上的星闌深呼了一口氣,收回了自己的水靈力,她能清楚的看到,眼前的木樁有了生命,因為,她的眼睛可以看到木樁的輪廓,淡淡的灰色。
處理完事務的慕遠志端著飯菜走了進來,便看到星闌在給貞兒運輸靈力,這讓他無比的欣慰。
“星闌,今天后廚做了黑魚湯,你嘗嘗看。”
“多謝遠志兄。”星闌笑道。
看著背對著自己的星闌,慕遠志眉頭蹙了蹙,這幾日他發現星闌好似沒有以前精神,變得沉默寡言,問她,她也不多說。
他放下盤子走到星闌跟前,看著貞兒的生命愈加的強烈,他笑道:“貞兒這幾日的變化很大,星闌,謝謝你。”
說著,大手放在星闌的肩頭輕輕拍了拍。
“不用謝。”星闌悶悶的說著,便站起身走到石桌前坐了下來。
慕遠志疑惑,也跟了上來,看到星闌自己張羅著舀湯,他想要出手幫助,目光卻無意中瞥在了星闌的手腕上,瞬間變了色。
他懷著憧憧不安的心,視線逐漸向上移,當看清星闌的面容之時,眼神驟冷:“星闌,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嗯?”星闌抬起頭疑惑著,遠志兄的語氣好似不大正常。
“我看到了羽毛。”慕遠志木訥著嘴唇說道。
“羽毛?”星闌張望著四周的樹木,并未聽見鳥叫聲。
“我看見了一種花朵,開的很漂亮,像是百合,又像是牽牛,只不過它的顏色是黑的,隱隱約約,有著些什么在表層流動。”
“哦?珍珠苑里竟然會有這種奇特的花,它在哪里,我想看看。”星闌放下碗筷,在旁邊的花叢里掃視著具有那種形態的白影。
但是掃視許久,都未發現。
“它就在我的眼前,紅色瞳仁,手腕上還有一層薄而火紅的羽毛,好像是某種鳥族妖物。”
涼薄的語氣讓星闌渾身僵住,她現在已經無法自如活動,遠志兄的話語就像是枷鎖一樣,牢牢的拷住她。
她心中咯噔一下,周身汗毛豎起,血液停止不動。
白闌在閉關,她無法看得清自己的樣貌。
只見慕遠志扔給她一個手銬,說道:“是要自己乖乖去地下室,還是讓我親自請你?”
星闌挪動著眼珠,余光看著身側的白影:“遠志兄,我不是妖怪。”
“一!”
“遠志兄,我真的不是……”
“二!”
慕遠志每說一個字,星闌的心就往下沉一次,侵入萬丈寒潭。
“好,我自己去地下室。”
星闌強忍住淚水,在桌子上拿起手銬,拷在了手腕上,提著沉重的腳步,朝那許久未去過的地下室走去。
看著星闌離開,慕遠志瞬間癱倒在座位上,袖子中滑落出一個信箋,是中央廣場一年一度的品茶大會。
他還計劃帶著星闌去,讓她多多認識一些人,沒想到,計劃不如變化。
“來人。”
“大公子。”走進來的侍衛抱拳道。
慕遠志閉上眼睛輕嘆了口氣,再睜開眼時,已然恢復如常:“給捉妖殿傳我口諭,慕家抓得妖物,需要用煉妖壺即刻熔煉。”
“是。”侍衛說著,便消失在了珍珠苑。
地下室潮濕,有些墻面上還布滿了苔蘚,夏季,這里是避暑的勝地,冬季,這里便是磨人的煉獄。
無處可坐的星闌,只得軟著身子靠在柵欄上,臉頰被印出一道道深痕。
她雙目呆滯無光,腦袋空白一片。
“我不是妖怪,我是人。”星闌喃喃著,可是這個辯詞誰會相信?
師父?
師父應該會相信自己。
可這又能代表什么?
在赤縣大陸,妖物是眾人避之不及,唾棄的東西,要不然,怎會有捉妖殿?
不只是邪,就連妖物,都是反人道的存在。
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才會落得如此境地?
邪丸,不人不鬼的模樣,上天是在拿她看一個玩笑?
“我究竟是誰,為什么會有羽毛?”
星闌鼻子酸澀,手心不斷的撫摸著手腕上那纖細柔軟的羽毛,她多想要將它們拔掉,成為一個正常的人!
“喂,我究竟是誰啊!”
心中的委屈愈積愈多,讓她忍不住大聲的吼了出來。
撕裂的聲音在清冷的甬道里來回回蕩,震得耳膜發疼。
悲憤呼嘯出去,星闌的力氣也霎時間抽空,無力的像是爛泥一樣軟倒在地上,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果然,自己的命運是最無常的!
上一秒意氣風發,恍若世界的寵兒,下一秒卑微下賤,成了地獄的遺棄。
上天,真的是在給自己開玩笑。
指腹不斷的撫著那柔順的羽毛,卻讓她心中的逆鱗逐漸炸開。
食指下摳,拇指輔助,在快速的疼意過去之后,指尖滑落一片小巧的羽毛,跌落在地上。
星闌閉上眼睛苦笑著,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為什么臉上會有奇怪的花紋,為什么體內會有水火之力,為什么會和鳥族牽連上關系,成了妖害?
千千萬萬個為什么,讓她陷入一個死胡同。
一根,兩根,接二連三的疼痛之后,是一堆羽毛的掉落。
但是手腕上,好像有數不盡的羽毛,拔掉一根,還會長出一根,讓人厭惡的想要跳入火中燒掉這些讓她難以見人的垃圾!
羽毛越長越快,星闌手里的動作也越來越快,疼痛麻木,青紅的皮膚上慘不忍睹。
她不知道自己身體別的部分是否長了羽毛,她不敢去摸,害怕自己真的變成一只怪物,被人扔進煉妖壺化為灰燼!
脊背處,仿佛有刀子在上面不斷的劃著,想要破開皮膚。
“為什么?”她呆滯著神色喃喃道。
疼痛過后,只有無盡的委屈。
鼻子的酸澀讓她忍不住淚水直流,嗓子干裂,滲骨冰冷的地面和墻角,都無法鎮住她心中的復雜。
狹長的街道,空無人煙,獨留修長的柳枝還在寒月中隨風搖曳。
地上鋪滿了厚實的枯葉,踩上去咔嚓脆響。
依舊穿著青色氅衣的赫連澤出現在墻外,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