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鼠刺溜一聲，從他們的腳邊飛過。

正前方一只蜘蛛，碩大無比，吊在一根絲線上，冷冰冰的看著他們。

繼續往前走，到處是蜘蛛網。

有一絲光稍稍透進來，落在地上，是一個斑駁的影子。

陽光里，是一根線，紅褐色的，上面滿是灰塵，卻掩不住它曾經油光锃亮的樣子，粗粗的麻布繩，被一顆小珠子吊著，穆清輕輕扯扯那根線，線的另一頭，一個鈴鐺，“當當”作響。

鐘昆以為自己是幻聽了，不然他怎么聽到院子里傳來的鈴鐺聲呢？

那是記憶中出現過無數次的聲音，在邊境的黑夜里，在他冷得睡不著的時候，一次又一次回憶的，伴著他入眠，給他勇氣。

等了這么多天都沒有出現的聲音，怎么今天會無端出現？一定是自己太過想念，出現的幻聽。

拿起帕子來，鐘昆給少將軍擦擦臉。

這些本來是丫鬟仆人們該做的事，不過鐘昆知道，憑少將軍骨子里的傲氣，是不會允許外人看見他的軟弱的。鐘昆就親自做了，要是兩年前的他，肯定是不敢相信，兩年后自己不但能照顧自己，還能伺候別人，伺候的這么好。

鈴鐺聲又響了，鐘昆眨眨眼，他相信，這一次不是錯覺了。

“去看看，誰來了。”躺在床上的少將軍，說了他醒來以后的第一句話，語氣里的期盼，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鐘昆顧不得為兄長的開口激動了，帕子扔在水里，打起水花，鐘昆人已經不見了，只有一陣風，似乎刮過。

片刻，盆里的水又復歸平靜。少將軍躺在床上，眼巴巴的往外看，卻又在嘲笑自己，這么沒出息的自己……

上面傳來乒乒乓乓，什么東西被清理的聲音。

地道里的眾人，都屏氣凝神，滿懷期待的往上看。

一大片陽光涌了進來，地道里瞬間亮堂了，夜明珠的光芒被遮掩了。

昆兒黑黝黝的臉露出來了，放大在眾人面前。

這是一張小男子漢的臉。所有人這么想著。

沒有人主動說話，鐘昆伸出手去，一個人一個人在他的攙扶下往上走，走出地道，入眼的，就是大片的白，白的肅穆，白的，憂傷。

《呂氏春秋?懷寵》：“求其孤寡而振恤之，見其長老而敬禮之。”

穆清很想敬一個軍禮，這一刻，對這個為國捐軀的將軍，她滿懷崇敬。

她也這樣做了。緩緩的抬起右手，堅定的舉起，手掌攤平，手心微微向內，中指微觸眉梢，遮擋住眼睛。這是一個標準的軍禮，這是穆清在表達她的敬意。

活了兩輩子，穆清最敬佩的都是軍人，那些守衛國土永遠奮斗在最前線的人。這個禮，穆清不知道合不合時宜，不知道旁邊的人看不看得懂，不知道，在天上的將軍能不能感受得到，她只是敬了一個禮。

鐘昆的淚水在眼里打轉，確是再也沒有流下來，他發過誓，從此以后，男子漢流血不流淚。

玲瓏走在最前面，沒有人攔得住她，也沒有人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