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瀾師姐!"之后又有幾個人認出阿瀾來,紛紛從地上爬起來和她求救。
其他不認識阿瀾的人,見狀也跟著喊道:"求您救救我們啊!"
邊上那些凡人,或許是被這邊的情緒所感染,本來早就做好了等死的準備,這時候卻忽然又爆發(fā)出求生的欲望,個個朝著阿瀾跪在了地上,許多人還沖她磕頭,和其他人喊著一樣的話,讓她救他們。
"我……"對上那一雙雙滿懷期待的眼睛,阿瀾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話都說不出來。
或許是地牢太過潮濕陰冷,她又穿得太單薄,忽然之間只覺得冷極了。
腳下不知踩到了什么,身子一個踉蹌,身后一只手及時扶住了她。
阿瀾回頭,看見了洛長天。
"夫君……"她面色泛白,伸手緊緊抓住了他手腕,哀求地看著他。
洛長天冷靜地告訴她:"那些凡人,都是要了報酬,自愿跟著回來的。"
在來到這里之前,他們就已經(jīng)很清楚,這次很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但是他們還是同意了,或者是為了給家人一個更好的未來,或者是為了給在意的人換一個更美滿的人生,他們或許很多人都還對生有著眷戀,但是這都不關洛長天的事,這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他只關心結果。
聽見洛長天的話,有人低聲哭起來,"我后悔了,我想回家,我不想死……"
"那他們呢?"阿瀾看向那些修仙界的年輕弟子。
洛長天沉默不語。
阿瀾一顆心沉沉的,不斷地往下墜去,"夫君……"
洛長天開口,聲音艱澀:"阿瀾,我們說過要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可是我不想這樣啊!"阿瀾哭道。"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好不好?肯定還會有辦法的!為什么非要這樣?!"
洛長天一直刻意瞞著她,但是到底是自己的身體,阿瀾還是發(fā)現(xiàn)了異常。
自從知道真相之后,她就每天都活在恐慌之中,害怕自己毫無征兆地突然就死了,都來不及和他道別,又想若是自己不在了,他該怎么辦,他該有多難過。
她每天想,每時每刻想,折磨得自己都要瘋掉了,卻不敢跟他說。
知道他在給她煉藥,她心頭有了些希望,心想或許他是有辦法的,可是萬萬沒想到,他的辦法竟然是用別人的生命為代價!還是這么多人!
她自認不是什么特別正義良善的人,不然也不會明知他的身份性格,還心安理得毫不猶豫地選擇和他在一起。可她也不是什么惡人,做不到看著這么多無辜的人為她丟掉性命而無動于衷。
"夫君,我們放了他們好不好……?"她抓著洛長天說道,"我們放了他們吧!"
洛長天沉默。
都到了這個地步,繼續(xù)下去很快就能得到滿意的結果,他實在不愿意放棄,但是看著阿瀾哀求的目光,沾濕臉頰的眼淚,他卻沒法像心里所想的那樣冷然拒絕。
"夫君!"情緒波動太大,阿瀾忽然感覺肚子一陣抽痛,她摔倒在他懷里,緊緊抓著他衣裳,因為用力骨節(jié)都泛白,"夫君,放了他們吧……"
看見她面上流露出痛苦,洛長天臉色一變,再也顧不得什么,摟住她啞聲說道:"好、好,我放了他們,你別激動……"
他手掌覆蓋在她肚子上,真氣輸入她身體。片刻之后阿瀾的臉色終于好轉。
洛長天將她抱起來,朝著外面走。
阿瀾扭頭朝里面望,"……夫君?"
洛長天腳步微微一停,道:"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反悔。"
出去恰好撞見鳳歸,還有趕過來的鳴玉,洛長天的目光冰冷,讓兩人都噤若寒蟬。
他將阿瀾抱回千羅殿,將她放在床上,摸了摸她肚子,問道:"可還有不適?"
阿瀾搖頭,只有些疲憊。
見她一直盯著自己,洛長天擦去她的淚痕,道:"你不喜歡,我就不這樣做了。"
他沖她笑得溫柔,安撫她的情緒。
阿瀾聽著他的保證,漸漸安下心來。
"累了嗎?先睡一會兒吧。"洛長天輕輕摩挲著她的臉,輕聲說道。
阿瀾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洛長天才輕輕地松開她的手。起身想要離開。
可才剛轉身,卻又聽到她喊:"夫君……"
衣擺也被拉住了。
他回身,看見阿瀾又睜開了眼睛,眼中流露出不安。
他就又坐回去,"睡不著嗎?"
阿瀾說:"我想你陪著我。"
洛長天輕聲應道:"好。"
他索性上了床,將她摟在懷里,這樣身體緊緊相貼,仿佛心也貼在一起了一樣。
被他的氣息所包圍,阿瀾終于慢慢睡了過去。
過了很久,洛長天才小心地將她放開,然后起身下床。
殿外,跪著鳴玉和鳳歸,見他出來,兩人恭敬地喊:"尊上……"
雖然都是他的下屬,但是因為阿瀾的關系,平時很少這樣等級分明,鳴玉更是因為和他有另一層牽扯,都很少這樣稱呼他,只是這時候,他們知道洛長天必定暴怒非常,不敢不認真對待。
鳳歸已經(jīng)打好腹稿,正要說話,忽然洛長天猛地一揮袖,鳳歸整個人都跌了出去!
洛長天這一擊幾乎沒有留情,他瞬間重傷,甚至都爬不起來。
洛長天語氣冰冷道:"是我太縱容你了,是嗎?"
鳳歸費力地爬起來,重新跪在地上,不作辯解。
他也知道這次他的確是錯了,若是他用其他的方法,洛長天都不會這樣生氣,可是偏偏他利用了阿瀾,而阿瀾現(xiàn)在不僅身體狀況不好,還懷著身孕,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出現(xiàn)意外。
洛長天朝他走了兩步。
"尊上!"鳴玉急忙開口,她怕她不阻止洛長天能當場就殺了鳳歸。
洛長天看過來。
鳴玉強作鎮(zhèn)定道:"鳳歸有罪,但罪不至死,請尊上饒他一命。"
又道:"地牢中那些人,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是現(xiàn)在直接放了,還是之后用作和修仙界交戰(zhàn)的籌碼?"
她心里傾向后一種做法,卻聽洛長天道:"之前的準備若是妥當了,現(xiàn)在就去取血。"
鳴玉一愣,驀地抬頭,正對上洛長天沒有任何情緒的目光。
她難掩錯愕:"繼續(xù)?!"
這都已經(jīng)被阿瀾發(fā)現(xiàn)了,她以為洛長天已經(jīng)放棄了,可是沒想到,他哄好了阿瀾,竟然沒打算放棄!
"可是若是被阿瀾知道--"
"那就不要被她知道。"洛長天冷冷地說。
阿瀾求他的時候,他的確是有些動搖,但是相比起阿瀾知道后可能會有的后果,他更不愿意看見的,是她就這樣慢慢虛弱,直到死去。
鳴玉在短暫的震驚之后,快速地冷靜下來。
她最終還是支持洛長天的,本來這件事她從一開始就參與其中,是個和他意志相同的從犯。
感受到旁邊鳳歸不可置信的眼神,她也沒有一絲動搖。
他在期望些什么呢?她這個早已經(jīng)墮落成魔的人,心里還保留著曾經(jīng)的善良嗎?
可是現(xiàn)在那個快要死的人是她的妹妹,而她要殺的人,除了那些自愿的凡人,其他都是她的敵人。
"人數(shù)可還夠?"洛長天問道。
鳴玉冷靜地說:"跑了一個,但是正好原來就多了兩個,現(xiàn)在還夠。"
兩人一起朝著地牢中而去。
地牢中哭聲還在,但是氣氛已經(jīng)不像之前那樣緊張沉悶讓人窒息了,許多人臉上甚至還掛著生的希望。
因為他們之前都聽見,洛長天親口說會放了他們。
他們都在等著離開這個充滿死亡氣息的地方。
聽到腳步聲,他們朝著外面看去,在看見洛長天身影的時候,喜悅都壓過了對洛長天的懼怕,等著他開口放他們離開。
然而沒想到的是,那冰冷的目光掃視一圈,他淡淡開口,卻是道:"布陣。"
身后幾個下屬聞聲而動,散向四方放下陣石,鳴玉走到最中間,步上石階,在最上面的臺子上放下一個藥鼎。
短暫的沉默后,等著離開的眾人終于明白即將要發(fā)生什么,立馬就暴動起來,"放我們出去!你說要放了我們的!"
"嗚嗚嗚我不想死!我要回家!我后悔了!我不要你們的錢了!"
"我也不要我夫君當大官了,你們放我回去!"
布陣的幾人不為所動,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
"你答應過阿瀾師姐要放了我們的!你這個騙子!!"
聽見這個聲音,洛長天側頭看過去,是七星劍派那個女弟子。
他問鳴玉:"你說多了一個?"
鳴玉道:"是。"
洛長天淡淡道:"那放了她吧。"
鳴玉一愣。
洛長天道:"但是今天的事我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你知道該怎么做。"
鳴玉道:"明白。"
……
阿瀾醒過來,第一時間往旁邊摸去,感受到熟悉的溫度,她的不安瞬間消散。
睜開眼睛,微微仰頭,對上洛長天溫柔的目光。
她伸手抱住他。
"睡夠了嗎?"洛長天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fā),問道。
阿瀾點頭,"嗯。"
有些忐忑地問:"那些人……"
洛長天說:"我讓人放他們離開了。"
阿瀾的神色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
她的心態(tài)也只是個普通人,畏懼死亡,害怕和他分開,但是她同樣也害怕身上背負罪孽。那么多條人命,不是她能背負得起的。
"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會有辦法的……"阿瀾輕聲說。
洛長天道:"我已經(jīng)讓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丹藥需要煉制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成丹,到時候就告訴她是找到新的辦法了,她從來對他深信不疑,必定也不會懷疑什么。
阿瀾一笑,拉著他的手去摸她的肚子,"我感覺他又長大了一些……"
"嗯。"洛長天的神色也愈發(fā)的溫柔。
"你說會是個兒子還是個女兒?"阿瀾又興致勃勃地問。
洛長天笑道:"這么調皮,像你以前,很可能是個女兒。"
"我以前哪里調皮了?"阿瀾不滿地說,"娘親都說我很乖的。"
提到娘親,阿瀾又傷感起來,"她孫子都要出生了,也不知道她人在哪里……"
洛長天本來想糾正她該是"外孫",但是轉念一想,好像她這樣說也沒什么不對。
"母親至今沒有出現(xiàn),說不準是在什么地方閉關,等她出關聽到我們的消息,會來找我們的。"洛長天安慰她。
阿瀾點點頭。
……
洛長天走出千羅殿。
他手下四大將之一的冷牙跪在他面前,"屬下辦事不力,讓斬霜給跑了,請尊上責罰!"
"哦?"洛長天語氣喜怒不辨,只短短一個字,就讓冷牙后背起了一層冷汗。
這次的事情實在太過蹊蹺,花月妝一個修為低下的小孩子,是怎么瞞過重重守衛(wèi)跑出去的?鳳歸又是怎么知道異常在地牢的?他為什么又會帶著阿瀾一起去?
若說這其中沒有人耍手段,洛長天是不信的。
果然,一查就查出了斬霜。
只是斬霜在鬼域待了這么久,對各個出口都十分熟悉,而且恐怕在行動之前就已經(jīng)做好了被發(fā)現(xiàn)的準備,所以在結果還沒查出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趁機跑了。
"請尊上責罰!"
冷牙以為這次至少也要丟掉半條命,斬霜犯了那么大的錯,他竟然沒抓住人。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洛長天竟然絲毫沒有動怒的跡象,只似笑非笑道:"跑就跑吧,我倒要看看她能掀出多大的風浪來。"
……
"小師妹?!"
七星劍派,有巡邏的弟子在山門外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大驚。
"去告訴師尊,小師妹回來了!"領頭的弟子急忙吩咐身邊的人,然后跑上前去,將昏迷著躺在地上的人給扶起來。
溫掌門很快得知消息,親自趕了過來。
"流雪回來了?"溫遇聽聞,也匆匆趕來。
他原先情況有些嚴重,但是阿瀾送來的那些丹藥都很有用,他如今也已經(jīng)恢復得七七八八了,只是修為還沒回到原先的水平。
小師妹溫流雪,是師尊撿回來的棄嬰,小時候師尊事情忙,可以說是他這個大師兄給帶大的,感情非同一般,這次溫流雪失蹤,他比誰都要著急。
溫流雪一直昏迷不醒,溫掌門親自給把了脈,又喂了些丹藥,道:"大概兩個時辰之后就能醒。"
守在旁邊的溫遇等人都松了口氣。
而其他也有人失蹤的門派,聽說七星劍派同樣被擄走的小徒弟回來了,都紛紛趕來打探情況。
那些人到了沒一會兒,溫流雪就眉峰動了動,而后慢慢睜開了眼睛。
無垢宮主性子急,第一時間沖上去,"擄走你的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你怎么又回來了?其他人在哪里你見到?jīng)]有?"
溫流雪茫然地看了圈圍在她身邊的人,一言不發(fā)。
"流雪?"溫掌門發(fā)現(xiàn)徒弟狀態(tài)有些不對。
果不其然,下一刻,溫流雪就親自給他證明了。
只見她目光茫然地轉來轉去,最后定在溫遇身上,像是辨認了好一會兒,而后認出來對方是誰了似的,嘴巴一癟,沖他張開雙臂,委屈巴巴地道:"大師兄,師尊又罰流雪去掃地,流雪不想去,師尊太壞了……"
說著甚至還掉了眼淚。
其他人都是一愣,溫掌門臉色一變,"流雪,可還認得為師?"
一番試探之后,溫掌門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眼中怒氣難掩。
溫流雪傻了!
她如今的記憶停留在八九歲年紀,思想也如同稚童,根本就不記得之后發(fā)生了什么!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無垢宮主擰眉。
他們還期望著能在溫流雪這里問出什么線索來,可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
與此同時,花月妝千辛萬苦,終于回到了天衍宗。
鳳歸并沒有要為難她的意思,只隨意將她放在了一處農家,給了對方一些銀錢,讓對方看著她。
她離開倒是沒有費什么力,就是不認得回天衍宗的路,這才受了不少苦,將自己搞得狼狽非常。
她也是剛到宗門外就被人給發(fā)現(xiàn)了,急忙將她帶到天衍宗宗主面前去。
天衍宗內有不少前來和天衍宗商議這件事的宗主掌門,天衍宗宗主之前就猜測這件事很可能和阿瀾扯上了關系,見花月妝回來,第一時間就想先單獨問問她。然而花月妝沒給他這個機會,一進來就跪在地上,哭道:"師尊,你們快去救人啊!"
天衍宗宗主面色微微一沉。
"怎么回事?"其他人急忙問道。
花月妝哭著將自己的遭遇講了,包括她被擄走之后的所見所聞。
剛一說完,就有個掌門憤怒地一拍桌子,猛然站起,"果然是洛長天那魔頭干的!"
"你說除了你們之外,那魔頭還抓了兩千多個凡人?"有個宗主臉色難看地問道。
花月妝點頭,"我是這樣聽說的。"
"竟然連凡人都不放過!那魔頭儼然已經(jīng)泯滅了良心!我們決不能讓他繼續(xù)作惡下去!"
"還有那微生瀾!"有人看向天衍宗宗主,厲聲道,"本來以為她身受正道教導,能對無辜之人有些惻隱之心,沒想到她竟心甘情愿與那魔頭為伍、為禍世間!"
花月妝囁嚅道:"她什么都不知道的……"
但是憤怒的眾人已經(jīng)沒有人聽她的話了,只以為她是心地善良為阿瀾辯解。
阿瀾和洛長天什么關系他們都知道,怎么可能這種事她會不知道?!
天衍宗宗主從花月妝說了那些話之后臉色就沒有緩和過,他厲聲問花月妝:"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花月妝急忙點頭。
"都到這時候了,天衍宗主難道還要維護那微生瀾不成?!"
"趕緊傳信,這次集結修仙界所有勢力,務必要滅了那魔頭!"
"微生瀾曾經(jīng)是玄靈子前輩的弟子,如今微生瀾開始作惡,玄靈子前輩也不能坐視不理!一定要清理門戶!"
眾人義憤填膺。
"諸位--"天衍宗宗主沉聲開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前你們可是說,當著你們的面擄走人的不是洛長天,那么如今我這小弟子說出來的話又有多少可信?說不定就是那新出現(xiàn)的魔頭使出的障眼法,用來轉移我們注意力的手段!若是我們專注去針對洛長天,給了這新出現(xiàn)的魔頭喘息的機會,等他勢力壯大,到時候可就晚了!"
雖然有人想質疑他是在維護偏袒微生瀾,但是不得不承認,這話的確很有道理,那天的事是他們親身經(jīng)歷過的,真得不能再真,那個人的確不是洛長天。
"那天衍宗主說該怎么辦?"面面相覷之后,有人問道。
天衍宗宗主道:"我看我們不如先去鬼域或者魔界打探打探虛實,若這件事的確是洛長天所為,那我們決不輕饒!若是只是一個嫁禍的手段,那當然是將真正作惡的人找出來再說,他既然不敢讓我們發(fā)現(xiàn)真相,那說明他這時候有什么顧忌不能和我們正面相對,想要滅掉他恐怕會容易很多!"
"說得對,還是天衍宗主考慮周到,那就這么辦!"眾人想了想覺得有道理,紛紛附和。
……
商議結束,天衍宗宗主徑直去了破岳峰,將這次的事情跟玄靈子講了。
玄靈子聽完神色不動,仿佛和以前一樣心如止水。
天衍宗宗主盯著他,"沉音,我相信這件事和阿瀾沒關系,她雖然在洛長天這件事情上著了魔一樣,但是她本性我是清楚的,我看著她長大,知道她心地善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不過來找你倒也不是為了說這些--"
他目光變得銳利,"我知你于卦象一道也頗有成就,那你能否算出來,這次新出現(xiàn)的那個魔修是什么來歷?"
玄靈子緩緩睜開眼,道:"師叔,我不知道。"
"是嗎?"天衍宗宗主不置可否,"突然出現(xiàn)一個實力和洛長天不相上下的魔修,而在此之前我修仙界竟然對此一無所知!這是何等的失察,若是讓他勢力壯大,必將是修仙界的一大劫難!"
他語氣嚴厲,見玄靈子沒有露出任何異常,沉默須臾后,又說:"神算門的門主單獨找過我。"
玄靈子瞳仁一顫,緩緩抬起眼來,正對上天衍宗宗主冰冷的目光。
"我跟他說,你早已經(jīng)轉修無情道,如今已經(jīng)大成,不然也不可能昔日的愛徒說不管就不管。"
他忽然就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拂袖離開,"沉音,你好自為之!"
在走到殿門門口的時候。他忽而又停住腳步,說道:"雖然已經(jīng)過去數(shù)百年,但我仍舊記得,當初你拜入你師尊門下時,他問你為何修仙,你說是為庇護正道、維護正義。"
玄靈子猛然閉上眼。
"師叔。"他叫住天衍宗宗主,"我欲閉關,這次的事,就不參與了,勞累師叔。"
天衍宗宗主沉默一瞬,點頭應了。
他知道這是玄靈子的退讓,這次的事不管他們如何處理,他都不會再插手。
……
丹藥還沒煉制成功,洛長天暫且不能離開,但是他不想阿瀾繼續(xù)待在鬼域,除了這邊的環(huán)境她不喜歡之外,還怕之前的事哪里沒處理好,留下什么痕跡讓她發(fā)現(xiàn)。
他跟阿瀾商量送她回秘境,只是阿瀾不愿意。
她說:"你又不跟我一起回去。那邊離你那么遠,我不要。"
洛長天無奈,最終只能送她去魔界。
怕她一個人總是胡思亂想,他也常常抽時間過去陪她。
這天阿瀾正在喝安胎藥,忽然聽見外面有動靜,須臾之后就有人來報:"尊上,修仙界有人攻來了!"
阿瀾急忙問:"怎么回事?"
洛長天心里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卻不能在她面前承認,只道:"他們總是說要滅掉我,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沒什么好奇怪的。"
他跟阿瀾說道:"我出去看看,你乖乖待著。"
阿瀾有些想和他一起去,但是也知道自己如今身子不方便,就點頭說:"好。"
只是雖然知道洛長天實力強悍,但還是忍不住擔心,畢竟這世上總是有很多意外。
洛長天走后,她在須彌戒里一番翻找,最后終于找出一面鏡子來,默念了兩句法訣,鏡面上就出現(xiàn)了洛長天那邊的情況。
幾次交鋒之后,修仙界眾人對洛長天已經(jīng)不敢掉以輕心,這次雖然只是前來試探虛實,但是也來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天衍宗宗主。
性子急的無垢宮主沖在最前面,一上來就問道:"魔頭!你抓我修仙界眾多弟子長老,意欲何為?!還不快把人放了!"
阿瀾一聽見這話,就忍不住皺起眉頭來,那些人洛長天不是已經(jīng)放了嗎?
"聽聞你竟然還抓了兩千多凡人,簡直喪盡天良!"有人接著怒罵道。
洛長天冷笑一聲,道:"無憑無據(jù),滿口污蔑之言,這就是你們修仙界的作風!"
"你竟然還不承認?!"無垢宮主也冷笑,"什么叫無憑無據(jù)?你怕是還不知道吧,被你抓走的天衍宗一個小弟子僥幸逃出來了,那小弟子親口所說,難道還有假?!"
"真是笑話,我若是抓了人,會讓她有機會逃脫?還只是一個小弟子?她哪來的通天能耐。竟然能在我眼皮底下逃走?"洛長天譏笑道。
面對這些人,他倒不是沒有膽子承認,便是再大的罪孽,他也沒有怕的說法。
只是這次不一樣,那件事想要瞞著阿瀾,他就決不能承認。
修仙界眾人多少也知道他的性格,見他否認,就不由得懷疑起來,難道真的和他沒關系?難道真的是那個神秘魔修所為?
想到之前天衍宗宗主的話,眾人到底沒有輕舉妄動,最終沒有動手,就這么離開了。
……
洛長天一回去,阿瀾就急忙抓著他問:"這是怎么回事?那些人你不是都放了嗎?怎么他們又找上門來?"
"聽說最近出現(xiàn)了一名神秘的魔修,來歷成謎,而且修為高深與我不相上下,那些人我的確是放了,但是很可能出現(xiàn)了什么意外,讓他們沒能回到自己的宗門。"洛長天想也不想就栽贓嫁禍,還吩咐鳴玉:"你去查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能是怎么回事?那些人怎么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鳴玉也配合他的裝模作樣,"我立馬就讓人去查。"
阿瀾聽了洛長天的解釋,悄然松了口氣。
接著又忍不住皺起眉來,"修為和你不相上下的魔修?這會不會給我們帶來什么麻煩?"
"別擔心,"洛長天撫平她的眉心,"再厲害他也只是一個人,難道還能對抗整個鬼域不成?"
……
"真的不是他?"回去后,一個掌門皺眉道。
無垢宮主冷聲道:"就算不是他做的又如何?我們早晚還是要想辦法殺了他!"
有人看向神算門門主,"可有算出什么來?"
他們拿來不少失蹤弟子的貼身之物,想來應該能算出他們現(xiàn)在所在的方位才對。
然而神算門門主卻搖頭:"對方布了陣法,遮蔽了那些弟子的氣息,老朽算不到。"
話音剛落,就有個弟子慌亂地跑進來,"不好了不好了!師尊,師兄他的本命燈滅了!"
聞言一個中年男子臉色大變,"什么?!"
他們之所以還在慢慢想對策,就是看那些失蹤弟子的本命燈還亮著,這也就意味著他們還好好的活著,可是沒想到。本命燈竟然會突然滅了!
其他宗主掌門一聽,也紛紛變了臉色,急忙傳信回宗門,讓人去看看宗門內失蹤弟子的本命燈。
半個時辰后,大殿內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本命燈都滅了!
神算門門主手下飛快地動著,須臾之后,他面色沉凝地看著面前的結果。
"門主可算出什么來了?"
神算門門主沒有說話,他閉上眼睛,手下繼續(xù)飛快地動,須臾之后,他忽然吐出一大口血,而后猛然睜開了眼,嘴里飛快地道:"他們是被人分幾次取走了心頭血!"
"什么?!"眾人驚愕。
神算門門主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倒。
"師叔!"他身邊一個弟子急忙將他扶住。
神算門門主本來就白發(fā)蒼蒼,然后現(xiàn)在,眾人都看見,他的面容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衰老,等那變化停下來之后,他手上臉上已經(jīng)布滿了斑點,就像是凡界那些行將就木的老人,眼中的精光也熄滅了不少。
"師叔!"旁邊的弟子一臉震驚。
其他人也都驚愕不已。
神算門門主氣喘吁吁地坐直了,道:"對方恐怕是專門防著我,并且在此道上的造詣恐怕是不低于我,是以我才會受到這么嚴重的反噬。"
剛才危急時刻,若不是他反應迅速用了保命的法寶,此刻已經(jīng)命都沒有了!
神算門門主的話,讓其他人都忍不住擔憂起來,對方這么厲害,若不是洛長天,那他們修仙界豈不是又多了一個棘手的對手?
"那人取那么多人的心頭血作何用?"有人問道。
"能作何用?必定是為什么邪術!"
……
玄靈子睜開了眼睛。
他張開手來,手心有幾縷細細的黑色絲線在游走,那是他的孽債。
他抓去的那幾個人,死了。
本來是為阿瀾入藥,最終這孽債該報在阿瀾身上--當然他早有準備,不會真的讓阿瀾承擔,只是他如今還沒動手,這孽債就落到了他身上,顯然是洛長天做了什么。
他定定地看著自己的手,那黑色細線隱沒又出現(xiàn),看起來是如此的刺眼。
心潮翻涌,喉頭腥甜,他慢慢攥緊了手,閉上眼后,手還在微微顫抖。
他堅持多年的信仰,最終他還是背叛了它。
心魔的存在再一次壯大,那聲音不斷的在他腦海中回蕩,仿佛帶著蠱惑人心的能力:"你別不承認,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那樣做的時候,你什么都不知道嗎?可是你還是不曾阻止我……"
……
"你乖乖睡一覺,我出去一趟,等你醒來我也就回來了。"洛長天為阿瀾掖好被角,柔聲哄道。
他在阿瀾面前沒有表露出任何異常,只是一離開房間,腳下就一個踉蹌。
"尊上!"冷牙上前來要扶他。
洛長天抬手阻止對方,自己穩(wěn)住了身體。
他抬起頭來,月色照耀之下,嘴角的血跡清晰可見,面色也掩飾不住地發(fā)白。
他孤身一人走進大殿里,在那高高的位置上坐下,閉上眼睛慢慢調息。
等再睜開眼睛,他看見胸前的長發(fā)已經(jīng)變得雪白。
他神色如常,眼中波瀾不起,抬頭透過殿宇,仿佛看見了什么。
"天道……"他嘴里喃喃,須臾之后,發(fā)出一聲冷笑。
"不過如此而已。"仿佛挑釁一般,他說道。
三千人命,他所需要承受的代價,也不過如此而已。
但他知道,這不是天道對他寬容,天道摸不著看不見,卻是整個世界的法則,連神和仙都要敬仰的存在。
他從出生起,就不得天道待見,它預見了他的危險。一直都在找機會想要滅掉他,可他依舊活到了現(xiàn)在。
因為天道的能力在逐漸變弱,他能夠感覺得到,它存在不了多久了。
幾乎是他話音剛剛落下,天空就劈下一道悶雷,那威力之大,仿佛要將整個大殿都給毀掉一樣。
凌厲的閃電從他頭頂上方劈下,殿宇倒塌,閃電落在他頭上。
洛長天沒有躲開。
不是因為不愿意躲,而是根本就躲不開,剛剛他仿佛被什么束縛了一樣,根本就動不了。
天道是真的動了怒。
閃電消失,雷霆散去,洛長天有些狼狽地站起來,眼中的不馴卻沒有絲毫收斂。
運起真氣,他發(fā)現(xiàn)他的修為下降了許多,沒有絲毫的意外。
"這就動怒了嗎?"他輕聲道,"這不過只是個開始而已,早有一日……修仙界不滅。凡界不滅,如何算大仇得報。"
"夫君……"阿瀾醒了,她在找他。
洛長天眼中的陰翳瞬間收斂起來,他朝著外面走去,一邊走,雪白的頭發(fā)一邊重新變得烏黑,身上的狼狽也逐漸消失,恢復之前什么事也沒有的模樣。
"夫君!"阿瀾從房間里跑了出來,看見他腳步一轉就奔過來。
洛長天臉上自然而然地露出溫柔和無奈來,捏捏她耳朵,"又不穿鞋,不聽話。"
他將她抱起來,回到房間里,不帶任何責備意思地訓斥道:"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孩子想想,以后不許這么粗心大意了。"
"哦。"阿瀾乖乖地應聲,問他:"你剛剛去哪里了啊?我醒來都找不到你。"
"之前不是跟你說了嗎?有點事先出去一下,很快就會回來。"洛長天說,"下次要是找不到我,就吩咐人去找我。不要自己亂跑,身子這么不方便,磕著碰著了怎么辦?"
"哦……我想起來了。"阿瀾敲敲腦袋,有些懊惱,她竟然忘了他之前說的話,明明都沒過去多久。
她看著洛長天,小聲說:"我記性越來越差了,真怕有一天連你也給忘了。"
洛長天一頓,道:"你要是真敢忘了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又安慰她:"不過不會有那種事情發(fā)生,下邊又傳來好消息,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治愈你的藥了。"
"真的嗎?"阿瀾笑起來,心情瞬間輕松了很多。
"當然是真的。"洛長天一個輕輕的吻落在她眉梢,跟著上了床,"好了,睡覺吧。"
……
神算門門主受了反噬重傷,其他宗主掌門不精此道,更是卜算不出什么來,事件一時間陷入僵局。
就在這時候。無垢宮抓到一個人。
無垢宮主迅速通知四方,讓人到無垢宮里去。
"這是洛長天的心腹下屬,她必定知道些什么!"無垢宮主激動道,"我們好好審問,一定能問出東西來!"
一圈宗主掌門進了無垢宮的地牢,森冷陰暗的牢房中,一個穿著黑斗篷的人被綁在十字木樁上。
"這是……"有人瞇著眼睛,認了出來,"洛長天手下那個斬霜?"
"對!就是他手下四大將之一!"
"這人怎么被你抓了?"有人疑惑,"無垢宮主,你在哪兒抓到的人?"
無垢宮主冷聲道:"林掌門你是在懷疑我?我怎么就不能抓到她?"
旁邊一個掌門急忙打圓場道:"無垢宮主你誤會了,林掌門的意思,是這人應該待在鬼域才對,這被你抓住,會不會有什么蹊蹺?"
"有什么蹊蹺?她又不是一定要待在鬼域,多半是出來辦事被我撞見的!"無垢宮主道。
"都別吵了。"天衍宗宗主走上前來。
作為第一宗門的宗主,他十分有威信,其他人立即不說話了。
天衍宗宗主辨認了下,道:"的確是她。"
斬霜的面罩和兜帽已經(jīng)被扯掉了,露出一張平凡無奇的臉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次修仙界數(shù)人失蹤,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天衍宗宗主問斬霜。
斬霜抬起眼來,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并不言語。
無垢宮主身邊一個弟子忍不住發(fā)出了輕輕的一聲"啊"。
"做什么?"無垢宮主皺眉看向她,呵斥道。
那弟子立即道:"沒、沒事,弟子失態(tài),師尊勿怪。"
只是她目光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往斬霜身上看,心里有些疑惑,雖然這張臉是陌生的,但是她總覺得,斬霜的眼睛很熟悉,像是她認識的哪個人,卻又偏偏想不起來。
只是師尊都沒說什么,想來是她多想了。
天衍宗宗主一連問了幾個問題,斬霜都沒有回答,有人沒了耐心,"對一個魔修還要什么仁慈手段?她既然不說,那就上刑!"
其他人也都同意。
動了刑之后,斬霜終于說話了,只是說的卻是:"我不知道。"
不管有多痛,冷汗流了多少,她一直都是這樣一句話。
眾人都忍不住皺起眉來,洛長天那樣的人,他的手下竟然這樣忠心?
"不必和她多說廢話了,既然不說,那就搜魂!"有人提議道。
搜魂在修仙界本來是禁術,通過搜魂能夠得到對方的所有記憶,但是同時對方也會受到重創(chuàng),輕則變得癡傻,重則當場丟掉性命,一般正道修士都不屑于用。
只是如今情況特殊,對方還是個魔修,那就不用顧忌那么多了。
"我來。"天衍宗宗主主動提議道。
其他人也沒反對,畢竟搜魂對施術者的修為也有要求,天衍宗宗主的確是個很適合的人選。
然而天衍宗宗主這樣主動,卻不是這個原因,他還是怕這件事和阿瀾扯上關系,讓別人知道了怕是不好收場,他動手的話至少能掌握主動權。
天衍宗宗主上前,斬霜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恐懼的神色。
在天衍宗宗主要動手的時候,她忽然看向無垢宮主,脫口而出:"師尊救我!"
天衍宗宗主動作倏地一頓。
其他人也錯愕地看向無垢宮主。
無垢宮主一臉冷然:"你叫我?guī)熥穑覅s不認識你是誰!"
"師尊,我是思華啊!師尊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什么都說,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都告訴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