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佑宮里的一行人,便開始有意無意地怠慢對他的照顧,不僅漸漸的對他不上心,甚至有些還籌謀著早日另謀出路。
畢竟七皇子就此失勢,他們若繼續跟著的話,在這宮中,實在是難有出頭之日。
于是從前跟隨在趙佑身邊的人,在他得意的時候有多諂媚,在他落魄的時候就有多刻薄。
雖然明面上不能做過分的事讓人發現,但口中可是一點都不留德。
平日里稍一不順心,即使并非趙佑的原因,面對他時各種厭惡咒罵的話也是層出不窮,仿佛是將這樣一個他們從前必須仰望巴結的人當成出氣桶一般,發泄自己無處言說的怒氣與不滿。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段時間,然而趙佑畢竟是皇后寵愛在乎的兒子,很快就有人將這里的情況稟報給了坤寧宮。
皇后聽聞大怒,毫不留情地將那些曾經欺辱過趙佑的宮女太監們紛紛責罰,并調往更加偏僻條件艱苦的地方任職,隨后重新從自己宮里抽調了一批衷心的宮女派過去照顧兒子。
皇后做完這些,頹然地跌坐在床上,捂著臉,為兒子的遭遇感到痛心。
曾經眾星捧月的七皇子,如今竟然淪落到這般人人可欺的地步。疼愛兒子的皇后無法接受這種落差,然而宮中的不少人卻都暗暗的感到解氣。
畢竟趙佑從前依仗皇子身份盛氣凌人得罪的人可不止一二。
不過皇后這次確實氣得不輕,將趙佑宮里伺候的人里里外外換了個遍,全部換上自己信任的人。后來又好好地敲打了一番后宮里的人,省得他們再膽大包天得連主子都敢冒犯。
此后宮中眾人雖知曉七皇子發瘋失了寵,但到底不敢再輕視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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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正當日上三竿之時,趙佑卻躺在床上,兀自陷入睡眠。
這一年來,趙佑都是這樣,時間混亂,白日黑夜不分,除了太醫說的喂藥必須按時外,其余的飲食起居都是他什么時候醒過來什么時候安排人伺候。
這時的他已經鮮少入夢,偶爾心緒混亂做一兩個夢,夢境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既無人煙亦無景致,四周什么都看不到,也辨不清方向。
他陷入白茫的夢境,起初還會尋找出路,但后來發現根本就出不去,便放棄了,坐在地上等著蘇醒。這時他在夢中會回想很多事,那些好的、不好的、善的、惡的……
夢中的時間仿佛永無盡頭,他將自己人生短短的十幾年盡數回顧了一遍。那些記憶明明很熟悉,可偶爾又會覺得有點陌生,像是在看別人的人生。
“咯吱”一聲,有人推門進來。
綠衣宮女端著藥進來,準備叫醒他。
她走到床邊,輕聲喚:“殿下,該喝藥了!
趙佑沒有動靜,仿佛沒聽到,于是她又連著喊了幾聲。
床上躺著的人還是一動不動。
綠衣宮女終于有點慌,她放下藥碗,用力推趙佑:“殿下、殿下!”
她心里一驚,顧不得喂藥,出門大喊:“來人,叫太醫!殿下不好了!”
趙佑此時宮里的人都是從坤寧宮調過來的,秩序頗為井然,有人聞聲立刻去太醫院叫人,另外有人前往坤寧宮將這件事告知皇后。
皇后驟然聽聞此事,眼里沁出淚,她一方面派人喊趙承運,一方面提著心趕去。
太醫匆匆忙忙趕到,為趙佑診治。
扶著他的脈,太醫感到奇怪。明明沒什么問題,為什么不醒呢?
換了只手把脈,還是看不出問題所在,無奈只能又去太醫院喊了幾位太醫,一齊來診治。
然而都查不出問題,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時,聞訊而來的皇后和趙承運終于趕到。
皇后看著床上毫無動靜的兒子,焦急地問:“佑兒怎么了?”
太醫們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趙承運不耐,眉宇冷然威嚴:“究竟怎么了?”
眾人齊齊一驚,隨即一位年紀較長的太醫走上前:“陛下,不是老臣們不肯說,是……實在查不出來啊!
“殿下的身體查不出什么問題,理應無事。”他搖搖頭,“不應現在這樣啊。”
皇后聞言雙眼含了淚,克制著渾身的顫抖,一遍遍地喚他:“佑兒,你醒醒。佑兒、佑兒……”
她看著躺在床上的兒子,伸出顫著的手想要觸碰他的臉:“佑兒……”
趙佑的皮膚帶著涼意,比旁人的溫度要低些,在皇后的手碰上后他似有所感,睫毛顫了顫,竟然慢慢睜開了眼。
漆黑如墨的瞳孔猶如古井無波,卻又仿佛含著極為深邃的情緒,定定地盯著一個人的時候,讓人生出躲閃的畏懼感。
皇后一瞬間愣了,眼前這雙眼睛很陌生,不像她那個傲氣的兒子,她試探性地開口:“佑兒?”
趙佑這次睡了很久,剛剛醒來,喉間滯澀喑啞,他看著眼前待他一如往昔愛護照顧的母后,唇角勾起一點笑,慢慢張嘴:“母后,是我!
“我是佑兒。”
他的神思清明,顯然是恢復了清醒,皇后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能等到這一天,瞬間淚流滿面:“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趙佑見狀安慰她:“母后別哭,我醒了,以后都會好好的,不會再出事讓你擔心了。”
他的嗓音經過這一年半的沉淀,聽起來很低沉,此時稍稍放輕,有種很柔軟的感覺。
這一場災禍后,兒子明顯成熟了不少,皇后感到欣慰,忙止住眼里的淚,笑:“佑兒你想開了就好。”
安撫好母后,趙佑隨即看向趙承運,輕點下頭,喚:“父皇!
趙承運應聲:“嗯。既然醒了以后就好好養身體,不要再讓別人為你擔心了!
趙佑頷首:“是,兒臣明白了!
趙承運向太醫招手:“來給七皇子看看,他現在身體如何。”
屋里的一眾太醫見到趙佑竟然恢復清醒了,感到十分驚奇,聞聲走上前來,一一為他把脈。最后經過簡單的商討,道:“陛下,殿下身體并無大礙!
“只是在床上躺了很長時間,各方面都比較虛弱,不過只要好好調養,身體恢復指日可待!
這話一出,屋子里的人臉上都露出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