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執、陸際涯以及辛渚三人,早便離開師門,各自為家了。
三人都隨了桂花老人,沒有一個是在一個地方待得住的,都前赴后繼地投身江湖,各處游歷飄蕩。
如今陸際涯已娶妻生子,安定下來了,云執和辛渚卻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找到合適的伴侶。
云執心有情殤,今近而立之年,卻毫無成家的想法,恐一生難以走出來。
辛渚生來便是一副不懼天地的性子,誰也約束不住她,不過現在似乎有了讓她愿意燃燒熱情牽掛的人,情況好些,但也不知未來會如何。
桂花老人想到這些,就像個滿心憂愁孩子未來的老父親一樣連連嘆氣。
溫韞見此,溫聲開口道:“師傅,不如時間定到三天后吧,師兄師姐們剛回來,先好好休息幾天。”
桂花老人點頭同意。
云執用骨扇輕敲竹椅,表示無異議。
辛渚笑了笑,轉頭看向這個入門最晚的小師弟。
少年身姿挺秀,如松如柏,眉目俊朗溫和,斂睫垂眸間是描摹不盡的謙遜端雅風致,小小年紀便給人一種極為安定的可靠感。
嗯,小美男一個。
辛渚瞇了瞇眸,出于對美色的欣賞,又多看了他好幾眼。
她以手支頤,隨即看向下方的女孩。
宜言安安靜靜地坐著,不吵不鬧,肌膚幼滑軟嫩得似乎能掐出水來,眨巴著清澈的眼睛,嬌嬌軟軟的,已初具江南美人雛形。
她走到宜言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摸了摸她的小臉蛋,笑問道:“言言還記得我嗎?”
宜言歪了歪頭:“言言記得辛姐姐,辛姐姐給過言言糖吃。”
聞言,辛渚不由得又捏了幾下她軟乎乎的臉頰,她笑起來,眼角肆意的神色也柔軟下來幾分。
真是好哄啊。
一年沒見,還記得自己給她的糖。
她看著眼前的女孩乖巧可愛的模樣,心中驀地起了一絲波瀾。
那冰冷不近人情的男人,不會是喜歡這種溫軟乖巧的鄰家女孩類型吧?
如果是的話,那可真不巧,她可能要幫他重塑一下他的性情偏好。
辛渚在心中冷冷地想。
幾人達成共識,各回各屋歇息去了。
三日后就是比試考察的時間,淮揚盡管苦學劍術八年,但對上早便劍術有成的師兄師姐,仍然是沒有什么信心。
因而他這幾日除了吃飯睡覺,幾乎時時刻刻都待在后山,一遍遍地回顧這些年所學。
溫韞雖同淮揚處境一樣,但他是師門中最小的弟子,且學劍時間不長,是以云執和辛渚都會手下留情,不會讓他敗得太慘的。
他除了練劍之外,倒是還有些時間陪伴宜言。
女孩不懂劍,幫不上哥哥什么忙,只能盡量不去打擾他。
翌日清晨。
卯初破曉時分,淮揚便起了,匆匆解決完早飯后即去了后山,一點時間都不肯耽誤。
至于妹妹宜言,他已經放心地交給師弟溫韞照顧了。
宜言年幼貪覺且醒來無事,因而約一個半時辰后,至辰正時分方起。
桂花老人及其他人也已吃好飯了,宜言則洗漱好后慢吞吞地和溫韞一起用早飯。
許是因為云執與辛渚難得回山一趟,桂花老人親自下的廚,飯菜都很美味,宜言這個小饞貓吃得很開心,滿嘴都是食物碎屑。
尤其是飯后的雪花糕,小小的幾塊堆疊在一起,精致小巧,滑嫩甜軟的滋味綻放在舌尖,可口得宜言連舌頭都想吞下去。
溫韞見她這樣喜歡,只嘗過一塊,剩下的就沒有再動,都留給了她。
女孩得了美食的喂養,眸子越發燦然晶亮,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愉快的氣息。
她彎著月牙般的杏眸,心滿意足地摸著飽飽的小肚子的模樣,就像一只正在曬著暖暖的太陽的乖巧貓咪,懶洋洋的。
宜言吃完飯,休息了一刻鐘后,并不直接回竹塢去,而是按照舒妤平日所教,到附近的林子里去隨意走走,消消食。
溫韞自然陪同。
林子里草木茂盛,嘉樹成蔭,綠葉灑下成片的陰涼,間或漏下幾絲日光。
宜言與溫韞又近半年未見,她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對他說,很多很多的事情想和他分享。
很快,林中就四處回蕩著女孩軟噥的聲音,同時夾雜著少年不時清潤的應答聲。
忽然,一陣撲棱撲棱翅膀的聲音在兩人耳邊清晰地響起,片刻后一只青鳥從林子深處飛來,歡快地在宜言上方繞著圈圈,啾啾聲接連不斷。
正是一年未見的青青。
青青因一身漂亮精致的羽毛而受到林中鳥兒的喜愛,朋友甚多。
但它偏偏喜歡宜言,每一年宜言到山上來,它都會興奮地繞著她的頭頂飛三圈,叫聲高昂而脆亮,歡快得不行。
繞完三圈后,它穩穩地落在了宜言肩頭。
青青翠青染赤的羽翼越發豐滿厚實,瞳孔微藍仿佛純凈的琉璃般,它扇動翅膀卷起長風,也顯得更加有力。
這無一不表明,它業已從一只幼鳥成長為健壯的成年鳥了。
宜言明顯能感到它又重了。
“啾啾啾——”它昂著頭,迫不及待地打招呼。
宜言側過頭看它,笑眼彎彎:“青青,好久不見呀。”
“啾啾——”
宜言伸手撫摸著它漂亮的羽毛,安撫道:“言言這次會在山上待得比較久,青青可以經常來找言言的。”
青青聽完,叫聲頓時嘹亮了許多,柔軟的圓腦袋在宜言頸邊親昵地蹭個不停。
它又輕輕地啄了一下女孩白嫩的小臉,隨即從她的肩上離開,向一個方向飛去,同時回頭向宜言招呼著,叫聲雀躍不已。
宜言聞聲,驚喜地問道:“是真的嗎?”
在得到青青肯定后,她溫軟的眉間笑意嫣然,對溫韞道:“溫哥哥,青青說它有寶寶了,想帶著我們去看一看。”
溫韞見慣了宜言與鳥獸間的交流,已不以為奇。見得多了,其中多數內容,他大致都能通過宜言單方面的話中猜測出來。
女孩此時眼巴巴地看著他,臉上的笑容這樣燦爛,溫韞自然笑著應了一聲。
宜言像個忍不住要飛起來的小蝴蝶一樣,蹬蹬蹬地拉著溫韞向青青飛的方向小跑過去。
青青居住的地方在山林較深處,濃密的樹冠遮住陽光,顯得有幾分幽暗。
它的巢筑在一棵高大的橡樹之上,青青輕盈地飛身而上。
宜言仰面看去。
枝椏間的巢看起來并不小,筑巢的樹枝排列得細密又均勻,很適合生存和哺育后代,中間似乎還夾雜了些亮晶晶的東西,偶爾反射一點光亮。
青青飛到巢中,將幾只小鳥趕到邊緣,啾鳴幾聲讓它們探出頭,幾只還懵懵懂懂的雛鳥聽從母親的指示探出了小腦袋。
但是映入地面上的宜言眼底的,只是幾個小小的模模糊糊的輪廓,根本看不清什么。
宜言睜大眼睛,竭力想要看清那幾只小鳥,最終發現只是徒勞。
她苦惱地低下頭,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又揉了揉脖子,小腦袋前后左右晃了晃,才緩解了因仰頭造成的酸意。
她嘟著粉潤潤的嘴巴,腮幫鼓鼓的,懊惱道:“溫哥哥,言言看不清。”
溫韞伸手幫宜言穩住她方才因過分抬頭而后退的身子,低眸輕聲答道:“這棵樹很高,看不清是正常的。”
他想了想:“不如你讓青青把小鳥帶下來?這樣你就能看清楚了。”
宜言眨眨眼睛,點了點頭。
巢里的青青似乎也意識到了這棵樹的高度,還沒等宜言說話,就主動叼著一只小鳥飛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