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的二人在無言的對視中達成共識,握手言和。
而臺下參加賭局的人見到結果,賭越彬勝的人一個個捶胸頓足懊惱不已,而賭陸際涯贏的人可真是喜之欲狂。
畢竟之前人們更相信他們所熟悉的越彬,而賠率可是已經達到1比4了,如今最終比試結果揭曉,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曲放掃了一眼臺上的情況,隨意地吃著碗碟中的瓜果,娃娃臉上仍然一副漫不經心的神色。
忽然,他無意間順著越彬的視線方向認出陸際涯腰間佩的劍,頓時就坐不住了。
他緊盯著那把劍,等確定那本是自家女兒的劍時,吃了一驚,這才開始認真地看向那黑衣青年。
他一手摸著滿是胡子的下巴,細致端詳著臺上的陸際涯。
青年身形欣長挺拔,容貌不俗,墨黑長袍將他一身氣質襯得愈發沉冷峭拔,而他收劍入鞘的一瞬間卻即刻將其悉數掩起,變成只是看起來有些寡言的普通人,表情很是平靜。
是昨天上午那個小白臉。
曲放撇撇嘴,表示嫌棄。
看起來瘦弱得像幾天沒吃飯一樣,給人的感覺也冷得不像話,臉白俊得像個姑娘,關鍵是居然整張臉上一點胡子都沒有!哪像他!
他邊想著還邊用雙手來回摩擦了幾下自己臉上的絡腮胡子,笑得滿意自得。
曲放在心里暗暗各方面對陸際涯批評嫌棄了一番,全然忘了人家方才是如何劍式凌厲、制敵獲勝的了。
他一時陷入了對自己的深深自得之中,等裁判官喚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看到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曲放表示毫不慌張急促,不緊不慢地開口:
“好了,大家也看到結果了,小女的比武招親到此結束,請這位獲勝的公子進來吧。”他話語中帶了一點的不情愿。
明明舉辦所謂“比武招親”的實質,也并不是真的要幫女兒找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成親,只是希望能把女兒喜歡的那個人逼出來而已,順便再好好考察考察他。
現在這個人真的出現了,還是直接佩著清吟的劍出現的,讓他感覺很不舒服,好像自己受到了強烈的挑釁,女兒已經不屬于他了一般。
真是好氣憤啊。
陸際涯低眸,敏銳地察覺到曲放的不情愿與些許的憋屈,他指尖微微蜷起,心中逐漸彌漫開層層的緊張忐忑,刀砍斧鑿棱角分明的面容緊繃著。
他一步躍下臺,跟隨著曲放離開。
越彬則站在原地,目送著兩人看起來極其和諧共同離去的背影,唇角揚了一下。
主人已經離去,裁判官卻還要留下,說些客氣話,整理安排一應事宜,經久方散。
而在樓閣上觀戰的清吟見她爹帶著獲勝的陸際涯轉身離開,也意識到他應當已經由那把劍知曉二人的關系了,連忙向家中趕去。
這邊,陸際涯跟隨曲放步入廳中。
曲放坐在正上方,安排下人奉茶招待陸際涯,座位旁還擺放上瓜果糕點,全過程禮節到位,卻就是不說話。
陸際涯看了看上方的曲放,隨后垂眸看著腰間的浮嵐劍,默默地開始分析眼前的情況并且斟酌著語言,想要給未來岳父留下個好印象。
片刻后,下人紛紛退去。
陸際涯還沒想好該怎么開口,曲放也不說話,空氣陷入了一片靜寂,氣氛漸漸地變得有些難以言說的尷尬。
就在曲放忍不住要拍桌而起,讓他主動招來拐騙自家女兒的緣由始末時,清吟急急忙忙地趕到了。
她碧色衣袂飛擺,匆匆跑進來,見到曲放那意圖問責的姿態后,連忙將他按了回去,堵住了他即將說出口的話。
她在曲放耳邊低低喚道:“爹爹。”
她語調刻意拉長壓低,柔緩的聲音里帶著小女兒軟乎乎撒嬌的意味,曲放一下子就軟下了心腸,順力坐了回去。
清吟暫時放下心,坐在下方陸際涯對面。
曲放看著二人,裝模作樣地道:“吟吟,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比武招親’最后的獲勝者。”
他又看向陸際涯:“這是小女。”語氣頗有些奇奇怪怪的味道。
清吟和陸際涯二人心知肚明地對視了一眼。
曲放看到他們竟然在自己面前眉來眼去,呵呵笑道:“怎么都不聲打招呼呢?”
還是清吟看不過自家爹爹這極其不自然的樣子,出聲道:“爹,女兒其實早已有了意中人。”
清吟指向坐在她對面,抿著唇似乎緊張得說不出話來的陸際涯,坦然地道:“就是他。”
女子的嗓音堅定,眸光不躲不閃,毫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
一切都被清吟直接挑破,如此堅定的姿態,陸際涯心底仿佛有汨汨的暖流涌動,他感到很動容,忽地就不再那么拘謹忐忑了。
他坐姿筆挺,轉頭直面曲放,正色道:“伯父您好,在下陸際涯,江南人士。”
曲放見女兒此刻倒是坦誠,不再對此加以隱瞞,心里稍稍寬慰了些。但他一見到陸際涯那張臉,想到女兒的眼光,就氣憤得不行。
怎么就偏偏喜歡這樣的呢?唉!
他搖頭長嘆。
他旋即轉向女兒,滿臉為人父的慈愛:“吟吟,你先回去,爹爹要和這位陸公子好好談談。”
清吟聞言,略猶豫地想了想,又看向陸際涯。
陸際涯向她投以一個安撫的笑,輕輕頷首。
清吟雖然擔心,卻也知曉這是兩人成親他必然要面對的關卡,自己幫不上什么忙,她回道:“爹,那我先走了。”
曲放笑得滿臉生花:“誒,女兒你快走吧。”
清吟于是半含憂慮地回了房間。
她纖細的身影一消失在門外,曲放立即就變了臉色。
他臉上的笑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濃重的眉眼冷沉下去,向陸際涯投去一眼,頗有些疾言厲色的意味。
“這位少俠介紹一下自己吧。”他淡淡地說道。
陸際涯默默承受著來自曲放無聲的威壓,他抬起頭,本是面無表情的臉上揚起溫和的笑,清和的嗓音振蕩空氣,落在曲放耳邊:
“伯父您好,在下陸際涯,江南人士,如今二十又二。父母在我幼時已雙雙過世,如今孤身一人,與吟吟一樣,時常在江湖上四處行走。”
“無不良嗜好,家財尚可,現在在揚州有幾所宅院,也有幾畝薄田。”
他話語頓住,觀察著曲放的反應。
曲放還是一副懶洋洋不放在心上的姿態,布滿濃密大胡子的面上看起來很隨意,但陸際涯心知他聽得極其認真。
就像此時,陸際涯話音一停,他就不滿地哼哼出聲:“繼續啊,停什么?”
就在陸際涯要接著說下去時,他又似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不聽了,明天再說。”
陸際涯慌了一瞬,立即站起身,攔住了他。
“伯父,您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