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成親吧。”
陸際涯語出驚人,著實嚇了清吟一跳。
她臉上露出訝異的神色,在他懷中抬起頭來,問道:“你說什么?”
陸際涯攬在清吟腰間的手緊了緊,專注地望著她,復又說道:“我們成親。”
他解釋道:“這是如今最好的辦法。我已經贏了今天上午場的比試,如果我能成為最終的招親人選,吟吟你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嫁給我了。”
“既不用犧牲自己的名聲,被江湖眾人指責招親之事食言而肥,又能成全我們,不好嗎?”
他將下頜輕輕抵在清吟頭頂的烏發之上,一貫冷硬的聲線柔和下來,垂下的視線中帶著灼熱,問道:“你愿意嗎?”
清吟不由愣住。
她在江湖上一人闖蕩慣了,來去隨意,即使已有了意中人,也沒有考慮過成親嫁人的事情。此時經陸際涯提起,還是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
她的臉上漸漸漫上猶豫之色,顯然是心有顧慮,一時沒有回答。
陸際涯即使未等到他想要的答案,將她攬在懷中也看不見她臉上的神色,但兩年毫無阻隔心意相通地相處下來,自然對她深有了解。
他包容地笑了笑,因連日風吹日曬而稍顯粗糙的臉上是出自內心深處、毋庸置疑的懇切。
“吟吟,我愛你。”他低沉的嗓音里滿是傾心相待的深情,“但我絕不會折斷你的翅膀,讓你做困于宅院瑣事的婦人。”
陸際涯稍稍放開清吟,后退一步,看著眼前心愛的女子,他胸腔中長久積淀的綿綿愛意不停翻涌,心跳聲一聲快過一聲,似在訴說著他的執著。
既是劍蕩江湖的俠士,又怎能困于府宅塵瑣之事,任其折了一雙恣意飛揚的翅膀。
不如二人縱情相約江湖路,癡心萬里緊相隨,做一對江湖俠侶。晚年再擇一山明水秀之地,種一畦菜蔬,日夜相伴,生死同寢,豈不快意?!
清吟愣愣地望著眼前面容柔和得不可思議的戀人,秋水明眸中光影浮動,一時說不出話來。
頃刻后,陸際涯微微低眸,對上她愣怔的目光,低柔的聲音似摻了蜜,黏膩得讓人掙脫不開:“吟吟,蒼天厚土作證,我絕不負你。”
說完,似是覺得這句話的信服力有待考證,不夠堅決有力,他緩緩抽出腰間的清鴻劍。
雪亮淬厲的鋒芒離了劍鞘的遮掩,盡情地釋放著銳利迫人的寒意。
但清吟時常見到陸際涯使用這把劍,因此并不畏懼,她眸光匯聚,定定地看著他的動作。
陸際涯鄭重地將劍遞到清吟手中,隨即握著她的手,連著劍柄一齊捶上了他裸露的心口,冰冷的劍身緊貼在他的身前。
清吟的心顫了顫,手中的劍也有些握不穩,但陸際涯卻緊緊地覆住她的手貼著他的心口,不許她逃離。
“吟吟,這把劍是我的第一把劍,也是我唯一的一把。它陪伴我十余年,無數次幫我殺出重圍,死里逃生,是我最可靠的伙伴。”
“現在我把它送給你。”男人緩緩道出的話語堅定而有力,帶著一往無前的執著不悔。
清吟白皙細膩的手指握著劍柄,緊緊貼在陸際涯的心口之上,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之下的熱情與真心,仿佛是在告訴她:
我的命,交給你。
此情此景,往日種種又皆盡數襲上心頭,她心神震動,那些猶豫與擔憂瞬間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千帆過盡的動容與堅定,以及對未來的些許美好期待。
清吟眼角間沁出一點淚,將劍拿開,主動地投入他的懷中。
她將臉埋在男人的肩窩處,伸手回抱住他,溢出口的聲音帶著些許的啞:
“好。”
——
下午。
為了盡量確保比武招親的公正,避免比試者因疲乏無力不能發揮出正常的水準,采取的是最后一天上下午場各有一名勝出者,兩人再于次日公開比試,定下最后的招親人選的方式。
因而陸際涯作為上午的勝出人選,下午并不需要出面,他便悠哉悠哉地帶心上人出門去了。
與清吟許久未見,陸際涯得到師兄云執的點撥,興致勃勃地帶她去城外山嶺獨處看花海。
綿延不絕的山峰綠意蔥蘢,層巒疊嶂,大片大片白中帶粉的杏花競相綻放,簇簇擁擁擠滿了枝頭,開得美麗而張揚,似是要拼盡全力博一季春天。
良辰美景,一雙伴侶相攜于杏花林中,喁喁細語,自是旖旎動人,連偶爾無聲的對視中都是化不開的纏綿情意。
二人似全然不在意下午場比試的結果,近日落西山,倦鳥紛紛歸林之時方姍姍而回。
陸際涯與清吟相偕著回到客棧,卻得到一個令他們意外的消息:越彬上了擂臺,并奪得了最后的勝利。
清吟微蹙眉宇,薄如蟬翼的睫羽急促地扇了兩下,現出幾分困惑不解:“越彬怎么上了擂臺?他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嗎?”
陸際涯本來聽聞了越彬上臺的消息后,面容變得冷硬如霜,不悅至極,但現在聽到清吟的話,他唇角勾起細微的弧度,忽然就不怎么擔憂驚怒了。
他一手緊握著清吟回贈于他的她除卻腰間軟劍之外的另一柄配劍浮嵐,一手覆在她柔軟細膩的手背上,低聲道:“吟吟,我傷口現在好像有點疼。”
清吟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連忙去看他的傷口,把去找越彬詢問事因的想法拋在了腦后。
她傾身靠近,邊褪著陸際涯上半身的衣物邊擔憂地問道:“怎么突然就開始疼了?是今天上山動作過大扯到傷口了嗎?”
陸際涯協助她脫著衣服,露出肩部的傷。
清吟仔細端詳了一番,發現情況還好,并沒有傷口撕裂。但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靈活熟練地幫他換了藥。
容與的醫術卓絕,清吟作為她的女兒,從小耳濡目染,自然沿襲了一二,一般的傷勢醫治都不在話下。
清吟仔細用干凈的紗布裹好傷處,坐在陸際涯身旁等他穿好衣服。
她隔窗看了看天色,站起身。
“行止,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家了。”清吟淡聲說道。
陸際涯嗯了一聲,傾身抱住了她。
芳華女子柔軟的身子滿滿地都被他攬在懷中,填補了他胸腔之中的空虛,鼻尖所聞皆是淡淡的皂莢香,夾雜著在山嶺之上弄花染帶上的輕香,匯成獨屬于清吟的、不可復制的味道。
陸際涯狠狠吸了一口氣,低中帶柔的聲音緩緩響起:“吟吟,等我來娶你。”
清吟垂眸,如墨畫的眉間躍上輕輕點點的笑,如三月桃花遇春風而開。
晚間,清吟回到家中,一推開房門,就見屋內燈光明亮,容與著一身暗翠裙衫坐在自己的房間里,低頭看著一冊書。
“娘。”她走近喚道。
容與抬眸,輕笑回道:“吟吟。”
她放下書,隨即問道:“今天下午去哪里了?一下午都不在屋子里。”
“沒有去哪里,隨意去山上走了走。”清吟答道。
容與也不在意清吟這明顯避重就輕的回答,話鋒一轉,問道:“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我聽你爹說是一位黑衣青年和越彬的比試,你怎么看?”
清吟整理著窗下被風無故翻亂的書,看似漫不經心地答道:“順其自然吧。”
“你爹擔心即使明天出結果,但你也會刻意為難人家,所以托我來問一問你的想法。”容與笑說道。
容與性情偏冷淡,雖與曲放成親生子之后氣質柔和了很多,但言行話語中卻仍帶著些微風細雪的冷意,看著不是很好接近。
但她待下寬縱,尤其是對待兒女,待他們知事之后,往往不對他們的行為橫以干涉,而是任其自然。
清吟正是因她的寬縱,才沒有早早地被曲放催著成親,所以她與娘親容與很是親近,大多數話都愿意同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