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
趙佑正疑惑怎么不見琴瑟院處有動靜,就收到了一團小紙條。
他打開,紙條上寫著一行字:申初時分于琴瑟院相見,落款蘇淮揚。
他看了看時間,毫不在意畏懼,決定再等一會就讓陳康隨他一起去。
他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正好也順便查看查看那里的情況。
琴瑟院中。
淮揚與溫韞二人基本上把該準備的都已準備妥當,就等著趙佑的到來了。
他們特意挑了蘇永崢不在的這一天,決定低調行事。
申初之時,趙佑準時到達。
他抬眼環視四周,神色間是居高臨下的傲慢,仿佛對所有的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院落中,靠墻的粗壯梧桐樹上固定著一個箭靶,庭中擺著幾案,上置箭矢以及書籍紙筆,一切都像模像樣的。
趙佑勾了勾嘴角,不屑地問道:“哦,這是做什么?”
淮揚環胸而立,背脊筆直,先聲奪人道:“趙佑,是不是你試圖嚇唬我妹妹?”
趙佑聽聞,驚訝了一瞬,隨即滿不在意地答道:“是又怎么樣?”
他絲毫不覺得自己欺負一個年幼單純的小女孩有什么不對,即使現在被別人拆穿,臉上也沒有什么心虛之色,甚至還有點可惜。
淮揚見他死不悔改,氣得不行:“趙佑,針對我妹妹有什么意思,不如你和我們倆比一比,看誰更厲害?”
“你要是輸了,就不許再找我妹妹麻煩,并且立刻離開我家,怎么樣?”淮揚的語氣看似平靜,卻可以清楚地聽出對他的輕蔑與不屑一顧。
生來養尊處優、受盡逢迎討好的趙佑如何能容忍他這樣的姿態。
陳康還不及上前阻止,就聽到趙佑迫不及待出口的聲音:“你說,比什么?”
淮揚唇角噙著意味不明的笑,來回踱著步:“比試自然分為文試和武試,我們都來試試如何?”
他走到一直未言語的溫韞身邊,一把攬住了他的肩,揚眉笑得挑釁至極。
陳康見勢,連忙上前說道:“那你們有兩個人,我主子只有一個人,這比試不公平。”
淮揚不慌不忙,臉上挑釁的笑不變,他直直地看向趙佑,目光含著些許嘲笑之意:“怎么,堂堂皇子這點本事都沒有嗎?”
要什么公平,既然不能明著把他打趴下,那么一定要狠狠挫挫他的銳氣,免得這所謂七皇子真以為他能上天入地,了不得。
趙佑正氣惱得要反駁,但還未來得及接話,又見他放開溫韞,狀似要轉身離開。
“也是,雖然你是皇子,還比我們兩個年紀大,卻也不一定有什么本事,不肯比試怕丟人也正常,正常啊。”
他說完還連連嘆了好幾口氣,一副十足惋惜又理所當然理解的模樣。
溫韞也配合地作勢轉身。
無論是這樣的話語,還是這樣的姿態,落在趙佑眼里都可謂是十足的可氣,這對于年少氣盛的七皇子來說是絕不能容忍的。
“你們等等,比就比,有什么好怕的!”趙佑的語氣十分急促,完全不經思考。
他此時已經全然忘了自己的能耐,只想著爭這一口氣,絕對不能落入下風,讓別人看扁了自己。
陳康在旁著急上火,卻怎么也沒辦法攔住自家主子,此刻見他忙不迭鉆進了別人事先設好了的圈套,更是連連唉聲嘆氣不止。
淮揚見他如所料般同意了,和溫韞一起笑著轉過身來:“那我們開始吧,我先來。”
他一步躍到趙佑身邊,指著箭靶和箭矢道:“我們就比個容易的,射箭,三箭定勝負,如何?”
聞言,趙佑自信心更是十足,笑得極其驕傲:“那你輸定了,我射箭可是一流,宮中的師傅們都比不上我,讓我先來。”
他徑直拿起箭矢,先松了松筋骨,隨后擺好姿勢,瞄準待發。
陳康見比試的是箭術,稍微松了口氣。
七皇子在宮中喜歡玩彈弓,熟能生巧,自然這射箭的準度也不差。
不過他所說的宮中師傅比不比得過他這事,還有待商榷,陳康無奈地搖了搖頭。
正在陳康的思緒活躍之時,趙佑的三箭“唰唰唰”已經依次射出。
三箭有一箭正中紅心,另外兩箭堪堪擦過。
雖箭靶離得不甚遠,但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成績卻也是不易。
畢竟趙佑每日如何胡鬧,平日的功課也是由專門請進宮的武藝超群的大師們所教授,多少還是有些能耐。
趙佑見到自己的成績,放下弓箭,拍了拍手,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次也算超常發揮了。
他旋即倨傲地看著淮揚,趾高氣揚:“怎么樣?服了吧?你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淮揚看了看他,沒接話,直接伸手拿起弓箭。
他迎著陽光卓然而立,利落地彎弓搭箭,下一刻,末端綴著白色旋羽的三支箭齊齊破空射出。
刺破空氣的尖利聲隱隱響起,準確地對著箭靶,鋒銳的箭鏃徑直射穿靶心,刺入樹干中!
趙佑看著自己射出的箭不堪沖擊,瞬間無力地掉落在地,整個人都愣住了。
就連溫韞和陳康都吃驚地看著那還在猶自震顫的三支箭。
院中一時靜默無言。
隨后,淮揚神采飛揚地扛起弓箭,看著趙佑,傲然笑道:“怎么樣?服了吧?”
他不客氣地講原話奉還。
趙佑回過神,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淮揚眸光奕奕,泰然自若。
他不相信似的疾步走過去,查看那樹上的箭靶。
他仔細看著,同時微微顫著手觸碰著。
確實是三箭一齊刺穿了箭靶,毋庸置疑,力道之大簡直令人震驚。
若稍加時日練習,百步穿楊必定不在話下。
盡管心中再不愿承認,趙佑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他心中頓時挫敗之極,低垂著頭走回淮揚身側,步伐放得極慢,全然不復剛才的得意張揚。
陳康見自家主子滿臉受挫的表情,顧不得驚嘆,連忙上前安慰他。
“主子,您已經做得很好了。這蘇淮揚肯定是找了他最擅長的和您比試,是他作怪,您比不過也可以理解。”
他想了想,接言道:“接下來還有文試,主子您可是由宰輔大人親自教導的學業,絕對不會輸給那個看起來那個像個小白臉的小子的。”
趙佑斜瞥了陳康一眼,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他壓下氣悶,整理好心情,想到老師的身份,重新振奮起來:“來,我們還有文試,我一定不會再輸的!”
他目光不移分毫地投向溫韞,神色篤定。
一直默然不語的少年,此時走上前,現出他真正的面貌風姿。
少年長身玉立,眉骨秀潤,漆黑如墨的眼眸溫和沉斂,疏朗沉靜,巖巖獨立間,似攬盡天下清風之無邊氣度,雅正端方,朗朗如日月之入懷。
琢玉君子之姿。
淮揚早已見慣師弟一身氣度,因此并不以為奇,而趙佑和陳康卻未料到這看似沉默不起眼的人竟有如此不凡風姿。
溫韞坦然抬眼迎上趙佑的目光,從容不迫。
趙佑倏然回過神,奮力揚起自信的笑:“我們比什么?”
“既然你們之前說不公平,那這局你們定內容,如何?”溫韞聲線清潤,眸中神色散漫而無畏。
趙佑一怔,旋即驚喜地笑道:“那好,你輸了可別像個女孩子一樣哭鼻子。”
溫韞頷首,眸中湛靜無波。
趙佑得到肯定的答案,唯恐人后悔似的急忙轉身和陳康商量計策。
溫韞不急不緩,退回淮揚身旁,意態從容。
少頃,趙佑自信滿滿地轉過身來,面上已是勝券在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