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正時分。
蘇永崢、舒妤、淮揚及溫韞站在宜言身旁,與趙佑兩人面對面站著。
趙佑見這陣仗,心中不屑。
不過才幾個人,他作為父皇最寵愛的兒子,在宮中無論什么時候,可都是十多人簇擁環繞的,這怎么能和他比。
但站在他身后的陳康不這么想,他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蘇永崢看著二人,開始漫不經心的寒暄:“兩位這幾日過得如何?招待不周之處,多擔待,畢竟府上粗陋。”
蘇府提供的吃食屋舍不過是普通水平,雖不至難以忍受,甚至可以說是舒適到位,但對于錦衣玉食慣了的趙佑來說,肯定是不滿意的。
但他經陳康幾番勸導,加之來自趙承運的信件囑咐,現在也不欲再多生事端。
他只想盡快把道歉這件事胡亂混過去,了結蘇府的麻煩事,早日回京城,做回那個眾星捧月的七皇子。
他頭也不抬,隨口答道:“一般。”
陳康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上前一步,諂笑道:“很好很好,很滿意。”
趙佑視線掃過去,沒說話。
蘇永崢懶得和他們多說什么,直言不諱道:“那既然兩位滿意,七皇子現在是不是該來好好給小女道個歉了?”
他著重強調了“好好”兩個字,擺明了今天不可能讓他敷衍了事。
聞言,趙佑仍然一臉滿不在意的表情,他慢悠悠地走到宜言面前,隨口道:“抱歉,不小心推了你。”
他頭高昂著,看都沒看宜言一眼,滿身上下縈繞著高高在上居高臨下的倨傲。
宜言仰面看著他,沒有回應。
她轉向蘇永崢幾人,純凈漂亮的杏眸里浮現些許疑惑之色:“他是在和言言說話嗎?”
淮揚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不是呢,他頭抬那么高,是在和天說話呢,他對天也做過錯事。”
宜言軟軟地點了點頭:“是這樣啊。”
趙佑聽到兩人的對話,面上一片氣憤:“你們——”
陳康在他身后拼命拉他的衣袖:“主子,冷靜冷靜,咱們把這件事解決了,過幾天就回京,成嗎?”
至于陛下的吩咐,看如今的情況,要想主子和蘇家小姐互生好感打好感情基礎幾乎是不可能的了,籠絡蘇永崢還是另擇他法吧。
趙佑憋著悶氣,好半晌才終于把目光低下來,看向一臉純真無辜的女孩,咬牙切齒道:“抱、歉。”
淮揚揚眉嗤笑,雙手環胸不嫌事大:“道歉的話,腰都不彎一下,恐怕沒什么誠意吧。”
他頓了下,還未等得趙佑回話,便先聲奪人道:“妹妹可是我家的掌上明珠,受千般萬般寵愛都不為過,你居然敢傷她!”
淮揚突然迸發出的一身氣勢頓時壓得趙佑說不出話來。
他這幾年跟隨桂花老人學劍,不僅待在山上,同時也跟隨他四處游歷,見識的可比趙佑這個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子多得多了。
作為一個疼愛妹妹的好哥哥,淮揚今天可不能輕易放過他。
面對淮揚滿身咄咄之勢,趙佑憋著話要出不出,臉漲得紫紅。
淮揚哼了一聲,一番怒氣終于發泄了一半。
要不是顧及他的身份,他一定上手揍他一頓,揍得他爹娘都認不出來。
蘇永崢見情況即將陷入僵持,用鄭重的語氣道:“小女確實是我蘇府的珍寶,淮揚更是從小就極為疼愛這個妹妹。”
“他年幼不懂事,言語冒犯之處,七皇子多擔待。”這是把陳康之前說的話完完整整還給他們了。
趙佑被噎了下,見對方人多勢眾,憋悶了好半晌后終于不得不低頭。
他躬下身,有氣無力地道:“抱歉,不是故意害你受傷的。”
宜言看向他,眨著大大的眼睛:“好的,言言知道了。”輕輕軟軟的語調,聽不出什么生氣的感覺,很平靜。
“但以后你不能再用石子砸我家的鳥了。”她鼓著白軟軟的腮幫子,一臉認真。
雖然爹爹告訴過她,她沒有辦法保護所有的鳥獸,但她至少可以保護她家里的,讓它們不受別人的傷害和欺負。
趙佑撇了撇嘴:“知道了。”誰稀罕你家的鳥,捧到他面前他都不要。
宜言得到肯定的回答,轉向蘇永崢,笑眼彎彎道:“爹爹,事情解決了,我們走吧。”
蘇永崢走上前去抱起她:“好,我們走。”
他毫不猶豫地轉身:“言言最近有沒有什么想吃的東西啊?爹爹去給你買。”
他旋即記起什么,轉頭看向趙佑,神色淡漠:“兩位自便吧。”然后仍低頭看向寶貝女兒。
宜言歪著小腦袋甜甜地笑,難得地拒絕了這種可以肆無忌憚吃小零食的機會:“不用啦,言言想吃的,溫哥哥都已經買給言言了。”
蘇永崢臉色一黑。
突然有一種女兒被人搶走了的感覺,怎么回事?
他瞪了瞪溫韞,突然感覺他變得不順眼起來。
溫韞在旁聽到女孩歡快的小嗓音,蘇永崢的視線更是十足的嫌棄他多余,他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
“那言言再想想,有沒有什么其他想要的東西?”蘇永崢不甘心,低緩輕哄的聲音復又響起。
“嗚……讓言言想想……”宜言趴在自家親親爹爹肩上陷入了沉思。
低低的絮語聲在空中回蕩,幾人的身影相偕著,慢慢消失在趙佑兩人的眼前。
趙佑氣悶地回了屋子。
坐在凳子上,他越想越不甘,覺得這股氣真是不出不行。
他看向陳康:“你說,這蘇府中人是不是一個個都太目中無人了?”
他忙躬身應和:“是,主子您說的是。”
哪是啊,這外面不比宮里,哪能都因為您是陛下最小的、最寵愛的兒子而事事遷就您呢?
趙佑眼珠幾番轉動,忽然靈光一動,想出一個主意:“要不,我們想個辦法報復回去?”
陳康回過神,唯恐還出什么事,連忙勸道:“主子,還是算了吧,咱們過幾日就走了。”
趙佑滿不在乎:“誒,正因為我們就要走了,才要給他們留點禮物啊。”
他想到什么,兀自笑得猖狂,前仰后合得險些從凳上摔下去。
陳康上前扶住他,還要勸。
趙佑立即擺手阻止他:“明日我再告訴你,究竟要怎么做,你只要配合我就行了,知道了嗎?”
他在宮中頤指氣使慣了,哪里聽得進別人的意見,陳康只得擔憂地應下來。
翌日。
熹微晨光初露之時,整個蘇府還處于安眠之中,連鳥獸蟲魚都未轉醒,各處一片寂靜安寧。
趙佑因興奮早早地醒過來,穿戴好后去了隔壁屋子。
他推開門,走到床邊,一把掀起了陳康的被子:“還不快起來。”
陳康猛地驚醒過來,待看清眼前的人,也不敢多說什么,忙起身穿衣。
他隔窗外望天色,疑惑地問道:“主子,您今天怎么起這么早?”
往常可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太陽曬屁股才起的。
所幸皇后娘娘也不指望他將來能有多大的成就,反正上面還有大皇子罩著。
趙佑一臉看蠢蛋的表情看著他:“我們昨天不是說好,今天送他們一點小禮物的嗎?”
陳康點頭:“嗯。”這兩者有什么關系嗎?
話說真的至于嗎?
和一個七歲小女孩計較。
但他作為一個人微言輕的內侍也不敢多言,只自顧整理好衣物,跟著趙佑回了他的房間。
趙佑站在床邊,滿臉得意地問他:“你猜猜,我準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