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小宜言就滿月了。
這日,蘇家人都起得很早,給宜言辦滿月宴。
宜言早上醒來后,睜著惺忪朦朧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由丫鬟嬤嬤帶著去清洗干凈,裹著大紅彩繡的襁褓,被舒妤接了過來抱著。
“夫君,你看小宜言現在多可愛啊!笔骀ブ簧眙浯渖я奕梗种斜е搜,彎彎的柳葉眉帶笑,喜不自禁。
已經滿月的小宜言五官開始舒展開來,前額飽滿,皮膚嬌嫩,臉頰兩側更是白里透紅,細膩得連細小的絨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雙杏仁般的眸子濕漉漉的,剔透無塵,長睫微微顫動,如風中的幼蝶扇開翅膀,又乖又軟,直看得人心都化了。
蘇永崢聞聲,低頭看著女兒精致的小臉,一向靜如寒潭的眸子里此時盡是柔和,看得出來心情很好。
他今日也換了一身青色,衣袂輕擺間,眉宇平和舒展,少了幾分生人勿進的冷峻,添了些俊逸儒雅之感。
“嗯,是很可愛!彼p聲答道,隨即拿出一塊玲瓏小巧的羊脂玉佩,作為女兒的滿月禮。
玉佩質地致密細膩,呈半透明狀,雕刻得不甚繁復,小巧的月牙狀,簡明大方,正適合尚年幼的宜言。
舒妤見夫君將為女兒準備的禮物拿了出來,也拿出了自己的——一個拿彩線編成的小繩掛的錢袋。
她挑了最粉嫩嫩的顏色,做了幾日做成了自己滿意的樣式。
她將桃花色的小錢袋掛在了宜言的脖子上,小小的嬰孩白嫩的脖頸上添上一抹粉色,更襯得她幼嫩又可愛。
因玉佩不適合此時佩戴,兩人就將其先收了起來,打算等宜言長大些,會走路了再拿出來。
淮揚此時也正巧練完劍走了進來,小臉繃著,一本正經的樣子,仿佛要去做什么大事似的。
舒妤又整了整小錢袋的位置,旋即轉頭笑問道:“淮揚,你給妹妹準備了什么呢?”輕柔的話語中蘊著些許笑謔。
淮揚聽到這話,垂下腦袋,白白的臉上浮現一層薄薄的赧紅之色,手背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
舒妤見此,有些吃驚,沒想到兒子真的給妹妹準備了東西,連她身側的蘇永崢面上也不禁透出了訝異。
須臾后,在舒妤溫柔期待的目光下,淮揚把緊握的雙手從背后拿出來,慢慢地展開。
嫩白的手心里,是一些又圓又滑、色彩各異的小石子。
“娘,這些小石子是我這些天去伊河邊撿的,想提前準備著,給妹妹長大些玩抓子兒!
淮揚很是喜歡這個妹妹,小小的,乖巧得不行,每天都來看她。
他看著自己的妹妹一點點從丑丑的,變得可愛,再變成最可愛,心里開心得不得了,并暗自慶幸之前沒在娘的面前說妹妹丑。
他一直苦惱該送妹妹什么,還暗暗地很輕很輕地戳了好幾次妹妹嬌嫩的臉蛋,郁悶妹妹不會說話,否則自己就可以直接問了。
這小石子,還是他無意間看到隔壁家的小女孩兒在玩兒,才想到的。
淮揚奶聲奶氣的話語傳入蘇永崢和舒妤耳中,二人相視笑了笑,一齊低下頭,看著他掌中各色的石子。
數量不多,但顆顆晶瑩圓潤,剔透得仿佛能折射明凈耀眼的光亮,顯然是淮揚精挑細選,用了很多心思的。
并且伊河不算很近,這些天想是他拉著清菱一起去的,怪不得最近總不見他的人影,問他也躲躲閃閃的,不肯回答。
“淮揚真厲害,妹妹一定會喜歡你準備的禮物的。”舒妤唇角揚起笑,和婉靜美的芙蓉面上帶了自豪,很是欣慰。
蘇永崢眼中也透出笑意,注視著兒子,點了點頭。
得到爹娘的肯定,淮揚放松了下來,小心地將小石子放置好,上揚的唇角傾瀉出歡快純粹的笑容,精致如畫的小臉如玉生輝。
時候已不早了,舒妤先讓夫君出去招呼客人,自己和淮揚又在屋內逗弄了小宜言片刻,直到有人來喚方出去。
——
蘇家九年前至江南,很是低調。
鄰里只有一日忽然發現,那長久朱門深鎖的屋宇里不知何時開始有了燈火。雖看起來仍是冷冷清清的,但畢竟是有了人氣。
那蘇大人一年后求娶了當地世族之女,地位一躍水漲船高。
舒家小姐之前聽說被京中的大人看中了,不知怎的又嫁入這蘇家。
此事倒是被街談巷議了許久。
滿月宴上。
鄰里親友都來得頗早,當地儒生也來了大半,皆向蘇永崢拱手慶賀,并奉上賀禮。笙歌管弦樂起,歡聚笑談,一片熱鬧歡騰景象。
筵席臨近開始,門外忽傳來一聲聲通報聲——
“城北溫家特此奉上厚禮。”
“城東葉家在此恭賀!
“城西舒家今日來此見禮!
……
這架勢頗令人吃驚。
“劉兄,你說這也不過是個滿月宴,至于這么隆重嗎?這架勢是不是過頭了?”席上一儒生看著這狀況,很是有些不解,忙抬頭看向身旁的好友。
那劉姓好友神色得意,賣弄著自己知道的消息:“蘇家一躍成為名門之一,同另外三家成四方并立之勢,這幾家在向我們表態度呢!
要想真正站穩腳跟并融入江南世家,不得到這幾家的承認自然是不行的。
這三家陣勢確實不小,但蘇永崢身處朝堂時何種浩大不凡的聲勢不曾見過,此時輪廓硬朗的面上波瀾分毫不驚,神色自若。
他收下滿月禮,從容不迫地一一答謝,并引人入席,宣布滿月宴開始。
……
天色漸漸趨向暗淡,如云賓客多盡歡而散,唯有舒家,以及幾位平日與舒妤走得近的夫人留了下來。
舒妤娘家的兄長舒御,作為舅舅,今日來看望妹妹,并主持小宜言剃胎發。
如今賓客多數散去,他方從宴上退了下來,去往后院。
“哥哥!笔骀ヒ姷叫珠L,眼中漾開笑意,語氣歡喜,抱著女兒忙迎了上來。
舒御身著青色直裰袍服,眼角眉梢肖似舒妤三分,眉目沉著穩重,舉手投足間現出幾分世家子弟的清貴從容。
他開口應了妹妹一聲,并留心觀察她的神色。
見到他唯一的妹妹面色紅潤、眉眼充盈著幸福的模樣,暗自點了點頭。
蘇永崢也算是信守了諾言,不曾納妾,也并無通房,待妹妹極好。雖面容確實冷了些,倒也不負當年一片誠心求娶的心思。
“哥哥,家里人最近都好嗎?嫂嫂來了嗎?”舒妤有些時日不見家人,頗有些想念。
“家里一切都好,娘囑咐你最近仍是要注意些,不要受涼,照顧好孩子。你記得什么時候有時間回家一趟,也讓娘抱抱外孫女兒。”
“你嫂嫂最近身體有些不適,沒有跟著前來,但她和娘給小宜言準備的頭尾禮我帶了過來。”舒御說罷便抬手讓仆從拿了上來。
幾套做給小宜言的小帽子、小衣服和小鞋子。
紅色的布料針腳細密,用金絲銀線繡著幾頭小老虎,虎頭虎腦的,憨態可掬。
舒妤伸出纖細瑩白的手指,撫摸著那柔軟舒適的布料,感受那一針一線間縫進的絲絲縷縷的愛護,心中暖融融的。
“哥哥,幫我謝謝嫂嫂和娘!笔骀チ~眉間染帶了溫暖的笑,緩緩啟唇道。
而舒御聞言,微蹙起疏朗的眉,回道:“一家人何必言謝!
舒妤低眸,內心涌現出難以言喻的柔軟,嘴角掛著笑,并未反駁。
二人隨后又敘過兩回寒溫,舒妤就引著哥哥去主持宜言剃胎發。
時余暉已盡,廊檐上的珠子燈燈光明亮而溫柔,照亮了一方天地。
舒妤抱著女兒站在廳堂中央,舒御主持著剃胎發。時候不久,儀式畢則人群很快就散了。
剃下的胎發被舒妤好生收藏了起來,準備將來做胎毛筆。剃胎發的同時也將宜言的眉毛悉數剃盡了,待其重新生長。
這日最后,舒妤抱著宜言,與夫君、淮揚以及兄長,在庭院中進行滿月游走。
輕聲溫語間,一日悄然溜過,舒妤細細托了幾句話與家人,送別兄長。
月色如銀,在庭中撒下一片皎白。
蘇永崢把兒子送回自己的房間,后攬著妻子入戶解衣相擁而眠。
一夜沉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