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司語愣在原地，視線被水霧朦朧，原本就不敢置信的場景更加如夢似幻！

　　一時間仿佛回到了少女時代，那里有她沒做完的夢，那里也依然住著她夢中的公主，只是沉沉的睡了，睡顏甜淡，不管世事如何變遷，時光悄然飛逝，她都看不見，聽不見，美麗依舊，笑容依舊！

　　司語吸了吸鼻子，才仿若從幻夢中醒來，走到餐桌前坐下！

　　看了一眼還站在門口的一大一小，她淺笑:“這么大的蛋糕我一個人怎么吃的完？”

　　聞言，安安邁著小短腿，跑到司語面前，滿眼期待的看著司語:“媽媽，吃蛋糕之前，要先許愿哦！”

　　司語微笑，拾起蛋糕旁的打火機，將根根蠟燭點燃，雙手緊握，閉上了雙眼！

　　一愿安安一生平安無憂！

　　二愿外婆福壽康寧！

　　三愿……三愿余生再無波折，兩情長久，細水深流！

　　司語睜開潮潤的眼，在安安的幫助下，吹滅了蠟燭！

　　安安仰頭看司語:“媽媽可以吃蛋糕了嗎？”

　　“當然可以！”

　　得到允許，安安拿起勺子，肉嘟嘟的小胖手笨拙的挖了一塊奶油，剛要放進嘴里，勺子卻在嘴邊頓住。

　　他看向司語，將那勺奶油調(diào)轉(zhuǎn)方向，舉到司語唇邊:“媽媽先吃，子墨叔叔說，今天是媽媽的生日，祝媽媽生日快樂，安安永遠愛媽媽！”

　　司語微笑，看了一眼身側(cè)的男人，將奶油抿進嘴里，一股甜膩融合著心中的苦澀，在舌尖輾轉(zhuǎn)蔓延，如果人生可以用味道形容，她想，她的人生大抵就是這個味道，有苦有甜，喜憂參半！

　　如今回想，年少時貧困潦倒的日子，除了生活拮據(jù)，倒也過得平淡歡喜，生活變得復雜憂慮，都是從那噩夢般的一夜開始，從與司家的交集開始。

　　還好，在她最黑暗的時刻有子敬哥伸出援手，經(jīng)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自我禁錮中，當她再次被打回黑暗空茫的原點，卻遇到了那個對她百般憐惜的子墨，將她的無助與掙扎盡數(shù)消融在他冷酷的溫情里，甘愿為情淪陷。

　　這樣想來，這世間百味，人情冷暖，她都曾經(jīng)歷過，誰的人生又能皆是幸運？而命運的涼薄與否，也就分不那么清楚了！

　　安安吃了幾口蛋糕，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似是想到了什么，故作神秘:“媽媽，安安有禮物要送給你哦，要準備一會兒，所以你和子墨叔叔都不許跟過來！”說完，從凳子上跳下來，便迫不及待的跑進了臥室，神秘兮兮的還關(guān)上了臥室的門！

　　司語搖頭無奈一笑，客廳里只剩下她和子墨，她拿起勺子，又挖了一塊蛋糕放入口中，細細品味，猶如品味她的人生，游離的目光落到蛋糕中間‘生日快樂’的四個字上，只覺得喉嚨發(fā)緊，難以下咽！

　　她抬眼，手心托著下巴，看他:“子墨，我從沒吃過生日蛋糕，原來生日蛋糕這樣好吃！”

　　子墨不說話，抿唇看她，深邃的眸子看不出情緒，心中卻被一陣賽過一陣的疼痛襲擊，撕心裂肺！

　　“十歲之前，每到這個日子，外婆都會給我煮一碗雞蛋面，她只說，吃面能長命百歲，吃雞蛋能收獲幸運！那時候，我懵懂，卻因為外婆悲傷的眼神，把一碗雞蛋面吃的連湯都不剩，卻從不敢去問為什么生日沒有蛋糕？而外婆臉上的慈容，也都會在那一天消失不見，而后恢復如常！”

　　放下手中的勺子，她自嘲一笑，聲音很輕，輕的如泣如訴，會讓聽見的人心頭滴血:“十一歲那年，因為同學們嘲笑我是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野孩子，我憤怒之余，跑到了墓園，趴在母親的墓碑前嚎啕大哭，也就在那一天，我才看清了墓碑上一直以來被我忽略的一行小字，原來，我的生日，就是母親的祭日……”

　　有淚落在奶油蛋糕上，晶瑩剔透，卻飽含著她的心酸，她聲音哽咽:“我一直知道母親是因為生我的時候難產(chǎn)而死，卻從未想過，一生一死卻在同一天，難怪外婆笑不出來，難怪她只給我煮雞蛋面，卻不曾提起有關(guān)生日的話題，難怪沒有蛋糕，沒有禮物。

　　從那以后，每年的這一天，我都會瞞著外婆，去墓園偷偷看母親，可是外婆還是發(fā)現(xiàn)了，為了不讓外婆看見我就想到母親的離世，從那以后，我便再也沒有過過生日，只過母親的祭日！

　　而祭日當天也不敢去看望母親，因為外婆會去，我知道，外婆愛我，卻不愿在母親的墳前看見我！

　　子墨，在這個世界上，我一直認為我是最多余的那個人，外婆因為我沒有了女兒，母親因為我在最美的年華里與時光告別，安安因為我家庭不圓滿，你說我是不是很可惡，是不是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啊？

　　我背著一條人命出生，而那條人命卻是我的母親，我連做夢都渴望擁有的母親，你說，我還有什么資格過生日？”

　　她抬眸看子墨，續(xù)起的水霧彌蒙了雙眼，是那樣隱忍、悲痛！

　　只是那樣一雙淚眼，就足以將子墨本就痛到極致的心再次撕裂。

　　男人將她擁進懷里，那輕的不能再輕的悶聲哽咽才從男人的胸膛處傳出，傳入他的耳中，絕美的面容漸漸破碎成傷。

　　就連哭她都不能暢快淋漓嗎？究竟是經(jīng)歷了什么？使得她這般小心翼翼，隱忍至此？

　　另一只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遮住雙目，任由心中的痛和眼中的淚在掌心肆意蔓延！

　　“語兒！”大掌在她烏黑柔軟的發(fā)頂輕輕安撫:“伯母用自己的生命迎接你，最不想看到你傷心的人就是她，若泉下有知，見你活的這般歉疚，又如何能瞑目？”

　　此刻，子墨為自己一意孤行想要去完善她人生中的缺憾，而深感莽撞，甚至有些后悔。

　　他是狐妖，對人間的生養(yǎng)之恩，未曾經(jīng)歷過，自是無甚感慨，可她痛，他便更痛！

　　懷中的人緩緩的抬起腦袋，溢滿晶瑩的眼底漾出笑意:“子墨，生日，一生中只此一次就夠了，并不算缺憾，我會努力讓自己幸福快樂，完善母親沒走完的人生，走遍她未曾見過的風景！”

　　生日也好，祭日也罷，都是讓她痛苦的日子，可即是他費盡心思準備的，她又怎么忍心因為心中的隱痛辜負了這份心意！

　　幽深的眼眸中映出她清淺笑意，亦如前世，悲傷在所難免，可她總能在最短的時間看透，生活可偶爾回頭感嘆，目光卻仍要向前！

　　深眸中多出的欣慰，片刻便在那雙眸深處開出花朵，醉人的艷麗！

　　他看著她的眼睛:“語兒，嫁給我！”說話間，手掌已經(jīng)攤開在她的眼前，不知何時多了一枚鉆戒，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煜煜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