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念卿的眼睛,落在自己右手手指上,那被挑破皮的水泡上,被她涂抹了藥膏,洗澡前又貼了一層防水的創(chuàng)可貼,可是,那透明的創(chuàng)可貼下,傷痕仍然有點觸目驚心。她聽著蘇媚在手機那頭,絮絮叨叨的,等蘇媚發(fā)泄完了,她這才幫霍寒景解釋道:“他回帝城,就直奔第二帝宮,太忙了。你也知道,這幾天他在皇室小島,幾乎都呆在書房里處理政務。”
“這不是他能冷落你,甚至忽視你的理由與借口,時念卿,你是真的傻,還是自欺欺人的傻?!但凡一個男人心里是真的裝有你,無論再忙,他都不會把你遺忘得徹徹底底,至少一個電話,一條訊息,是有的吧。霍寒景給你打電話,發(fā)訊息了嗎?!”蘇媚問她。
時念卿聽了,驀然咬住嘴巴。
蘇媚見她又不說話,氣得真要吐血了:“不是吧,真的連個電話都沒打給你,他到底是怎樣?!因為一條狗,要跟你恩斷義絕嗎?!前幾天,你不是跟我說,他向你提議:等你們回帝城后,找個時間重新去把證給領了嗎?!這就是他想要領證的態(tài)度?!”
蘇媚真是震驚到極點。
原本正在房間里,勤勤懇懇拆監(jiān)控的宮傾琛,在聽見蘇媚說起領證的問題,他英挺的劍眉都情不自禁地擰起來。
時念卿和霍寒景要重新領證了?!
蘇媚哪還有心思啃蘋果,索性把手里剩下的半顆蘋果,朝著房間角落的垃圾桶,直接砸了過去,瞄得不太準,蘋果直接砸在垃圾桶的邊緣,然后滾在地板上,跳了好幾下。干凈通透的地板,立刻蹦出好幾個水印。
宮傾琛趕忙停止手里的動作,去衛(wèi)生間扯了紙巾出來,認認真真把地板擦干凈。
蘇媚坐在床上,眼底的光,又兇又狠的:“時念卿,你就是太好騙了,太好哄了,性子太軟了,以至于但凡遇到點兒事,霍寒景都不會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直接忽視你。所以,這次千萬不要跟他領證,在他改掉自己那些臭毛病前,絕對不能乖乖聽話,任由他擺布!
蘇媚說的很認真。
當然,她也覺得時念卿的確是太柔弱。
御夫有術,這四個字,充分表明:管教自己的老公,是門極其重要的技術活兒。
領證前不好好給點顏色,那領證后,是絕對翻不了身的。
時念卿本來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被蘇媚那么一驚一乍的說道,瞬間情緒低落到谷底。蘇媚滔滔不絕,那架勢像極了能說一整晚,為了自己的心情考慮,時念卿隨便找了個借口掛斷了。
從浴室出來,時念卿裹著厚厚的浴袍。
她坐在化妝間前,給自己的全身都涂涂抹抹。
只是,目光落在鏡中,自己愈發(fā)圓潤的小臉,以及雙側臉頰上,那顏色愈發(fā)黑沉的斑,心情愈發(fā)的壓抑,甚至開始自卑。
圍繞在霍寒景身邊的女人,從來都絡繹不絕,而且個個都容貌姣好,身段婀娜,她現(xiàn)在這副鬼樣子,他憑什么要跟她領證?!
那天晚上,他明明說好的:等休假結束,回帝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民政局把證領了。
可是,回帝城后,不要說領證了,她連他的人影都見不到。蘇媚說得很對,但凡男人心里真正有你的位置,無論再忙,至少一通電話,一條訊息是有的。
但,霍寒景是真的沒給她打電話,更沒有給她發(fā)消息。
晚餐明明沒吃多少,可是時念卿卻覺得自己的胃不舒服。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索性拿著手機,一直刷小視頻。心里想著,等刷累了,就睡。
可是,她越刷越精神。
而且,她不受控制的,每隔幾分鐘,就會點出微信,看著置頂?shù)幕艉埃袥]有給她發(fā)消息。
夜深人靜的時候,最是容易讓人覺得孤寂。
死一般寂靜的時家,安靜得讓時念卿的心,都跟著空落落的。
時念卿刷小視頻,刷著刷著,突然看到一條小視頻。
視頻的內容是:臉色蒼白的男人,滿身是血躺在救護車里,醫(yī)生和護士皆是神情緊張?zhí)幚硭膫凇?墒悄悄腥,卻不顧醫(yī)生和護士的阻攔,扯掉自己臉上的氧氣罩,抓著護欄艱難坐起身,然后去吻一個女孩子。
視頻配的文字是:你是我這輩子,臨死前都還想拔掉氧氣罐,親吻的人。
視頻像從某部影視作品里剪輯下來的。
對于這電視劇版的情節(jié),按理說,保持著看看的心態(tài)就好了。
可是,時念卿卻盯著那段文字,看著看著,眼淚忽然就滾了出來。
她從來不奢求自己能成為霍寒景最重要的存在。
她從來都只是期盼,不要每一次,他的忽視,那么徹底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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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傾琛把房間里的四個監(jiān)控,都撤走后,蘇媚疲憊躺在床上,催促他趕緊去隔壁的次臥,趕緊睡吧。
瞅著那個一來,就要霸占他房間,而且霸占得心安理得的女人,宮傾琛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詞語形容。
他拿著拆下來的監(jiān)控,離開房間前,忽然低聲問道:“時念卿,真的要和霍寒景,重新領證么?!”
對于他突如其來的詢問,蘇媚下意識想要反問:“有什么問題嗎?!”
不過,不等她開口,在思緒轉到宮梵玥那里時,蘇媚緘默了。
她躺在床上,抬起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宮傾琛,好半晌才說:“話是這么說的,但是這證,領不領得了,還是個問題!
霍寒景那態(tài)度,顯然并不太真心。
而時念卿,作為她最好的朋友,蘇媚自然也不想她隨隨便便再把自己搭進去。畢竟,跟一個并不是真心實意想跟自己過日子的男人相處下來,太累了,太卑微了。
宮傾琛點頭,他猶猶豫豫,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蘇媚忽然叫住他:“宮傾琛……”
“怎么了?!”宮傾琛立刻回頭看向她。
蘇媚從床上坐起來,眼眸直勾勾地望著他:“問你個問題!
“什么問題?!”宮傾琛。
“如果你最喜歡的女人,正大著肚子呢,你會因為什么事,忽略她?!”蘇媚有點糾結,也有點好奇,遇到這樣的事兒,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蘇媚想:也許霍寒景是有什么苦衷呢。
宮傾琛卻皺起眉頭回復道:“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哪怕是天幕轟塌,世界末日,我也不會忽視她!
“……”蘇媚看著宮傾琛那亮晶晶的眸底,嘴角漫過一絲笑意,“你就吹吧,都世界末日了,除了你自己,你還顧得上誰!
求生,是人類的本能。
這點,與生俱來。
然而宮傾琛卻說:“我是認真的!
他是寧愿自己死,也不會讓他在乎的人,受丁點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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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寒景無聲無息,消失了兩天,都沒有出現(xiàn)。
時念卿從最初的焦灼、委屈、難過,到現(xiàn)在的平靜淡然,索性不去想了。
時念卿翻看手機日歷的時候,發(fā)現(xiàn)寧苒的生辰到了,就在明天。
蘇媚說,宮傾琛昨天感冒發(fā)燒,非要纏著她回時家,她覺得不方便,就直接在宮傾琛家里住下來,過兩天再回去。
蘇媚還叮囑她,一個人在家里,要小心點兒。
下午沒事,時念卿獨自一人去了商場。
購買了時靳巖喜歡的茶葉,以及寧苒喜歡吃的糕點,然后還去花店,精心配了鮮花,讓花店明天一早送過來。
寧苒喜歡梔子花,時靳巖喜歡時鐘花。
現(xiàn)在不是梔子花的盛放的季節(jié),所以時念卿訂了兩束時鐘花。
時鐘花的話語是:愛在你身邊。
所以,時靳巖以前每次出了任務回來,總是會買一束時鐘花送給寧苒。
之后,時念卿打車去了趟總統(tǒng)府,接走了霍時安。
領養(yǎng)霍時安之后,時念卿曾帶著霍時安去烈墓園,祭拜過時靳巖,以及寧苒。
但,只是以養(yǎng)子的身份。
這次,她帶霍時安去,自然身份不一樣的。
她懷著霍時安的時候,寧苒還萬分期待,曾親手做了很多小衣服小鞋子,還織了小毛衣。
那時,寧苒對她說:“母親雖然身體不好,但是,幫你照顧孩子的力氣還是有的,所以你不要那么拼,保護好自己和孩子就行,所有的重活都不要再做了!
她的母親,曾經(jīng)那么期待她的外孫。
可終究沒能活著見一面。
這次寧苒的生辰,她肯定要帶霍時安去趟墓園。
而寧苒生辰的當天,陰冷的帝城,綿綿不斷地飄起細細碎碎,卻寒凍刺骨的小雨。
遙遠的天幕,低矮得恍若要垮塌了一樣。
出門前,時念卿幫霍時安理了理衣領,將圍巾好好系了系。
牽著他的手出門的時候,一股凜冽的寒風,急切刮了過來,時念卿冷得全身的每個細胞都緊繃起來。
她牽著霍時安的手,在外面的馬路等車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緣故,網(wǎng)約車的司機,許久都不見驅車過來。
看著霍時安的鼻尖都凍得通紅,時念卿取下自己的圍巾,幫他把整張小臉都遮住。
她詢問霍時安冷不冷。
霍時安搖頭。
但是那一刻,時念卿卻怨念極重:都是霍寒景的錯。如果他不吊銷她的駕照,她用得著這么冷的天,還站在馬路邊上等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