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穩(wěn)如泰山、處事不驚的霍寒景,此刻失了平日所有的沉著與冷靜、優(yōu)雅與從容,完美無缺的俊逸臉龐,又黑又沉,眉眼間,恍若染了一層厚厚的冰渣,那陰鷙冷駭?shù)哪,令人無比發(fā)憷。
沉默少語,惜字如金的他,一反常態(tài),一句話連著問了四個問題,聽得在場所有人著實毛骨悚然、心驚肉跳。
站在辦公室門外緊急處理事件的徐則和楚易,被霍寒景那雷霆萬鈞的咆哮聲,震得靈魂都都跟著蕩漾。
先是怔愣下一下,隨即動作麻利回到辦公室的時候,瞅著霍寒景一副要吃人的模樣,明明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槍林彈雨、腥風(fēng)血雨的他倆,瞬間被霍寒景那恐怖的神情,嚇得臉龐都褪盡血色。
距離視頻事件的爆發(fā),已經(jīng)足足十五分鐘,可是,青瓦部那邊仍然沒有絲毫有效果的線索,所以,這會兒的徐則很是心驚肉跳。他低垂著腦袋,不敢正視霍寒景那恍若染了血一般狠戾殺氣尤為濃重的目光。他說:“一分鐘前,我曾詢問過青瓦部那邊,可是,反饋回來的訊息卻是:目前為止,還沒有發(fā)現(xiàn)視頻有PS的痕跡。其次,上傳視頻的網(wǎng)絡(luò)定位,遍布全球各個國家,所以,這么短的時間,根本無法確認幕后黑手的真正位置,這導(dǎo)致我們無法揣測分析他的目的與用意……”
霍寒景聽了這話,只覺耳畔陡然“嗡~”地一下,響起無比尖銳刺耳的聲音。他暴怒得俊美的額頭,青筋都突突直跳:“我每年撥出的財政支出,最大頭的,全部給了青瓦部,目的就是在發(fā)生最緊急情況的時候,他們能用最驚人的高效速度,立刻給我想要的結(jié)果,但是此刻,竟然只換來‘還沒有’、‘根本無法’、‘無法揣測’這些屁話嗎?!”
辦公桌上,特別定制的總統(tǒng)專用電腦的屏幕上,還在不斷反反復(fù)復(fù)重播著時念卿被兩名霍家警衛(wèi)摁在洶涌澎湃拍打而來的滾滾潮水里的畫面。她不斷地掙扎,可是,力氣根本無法與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抗衡,最后她奄奄一息、無力垂下了雙手。她陷入了昏迷與窒息,那兩名警衛(wèi)卻刮了她的衣服,并且其中一名警衛(wèi)還脫下了自己的褲子。從視頻拍攝的角度看過去……霍寒景根本無法再直視那樣的畫面……
而兩名警衛(wèi)的那句“要她命的,可是閣下”,著實聽得他每條神經(jīng)都疼。
他,一直以為南菁海的那次,她是自殺而亡。
卻沒想到,真實情況是這樣。
這些時日以來,他也想不明白:那段時間,她為什么對他恨到極致,而且費盡心思也要離開總統(tǒng)府。
原來,她不是因為喜歡宮梵玥才離開,而是……
霍寒景只覺得耳畔,嗡嗡作響。尖銳的聲音,刺激得他有些頭暈?zāi)垦!?
“啪~”,驚天動地的巨響,辦公桌上的電腦,已經(jīng)被霍寒景暴戾兇狠的一腳狠狠踹翻在地。
大力的撞擊,使得電腦立即冒出一股一股濃烈的黑色煙霧。
“徐則,你即刻去一趟青瓦部,吩咐下去:十分鐘后,再追蹤不到任何有用的訊息,整個青瓦部上上下下一百五十人,辦事不力,我不會讓他們滾,只會要他們的命!
話音方落,霍寒景便把目光轉(zhuǎn)向楚易:“調(diào)出整個帝城的霍家警衛(wèi),然后擬一道總統(tǒng)令,頒布下去:所有國民,但凡再肆意傳播這條視頻,以及肆意私下談?wù)撜,重罪;情況惡劣者,全族入獄!
徐則和楚易愣了愣,即刻恭敬地頷首,兩人快速退出辦公室。
霍寒景的眼底,全是駭人的陰狠之光,安靜的書房,因為徐則和楚易的離開,顯得更是寂靜無聲。
呆在辦公室里的宴蘭城和蕭然,稍稍回過意識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脊背,都在不斷地冒著冷汗。
“景爺……”死寂許久,宴蘭城看著霍寒景的情緒,似乎平靜了些,便低低開口道,“有沒有這種可能:視頻,是真實的視頻,完全沒有經(jīng)過任何的PS……”
“唰~”,一道凌厲的目光,陡然如刀子般,朝著宴蘭城飛去。
宴蘭城全身的每條神經(jīng),立刻全部都麻了。
他用特別驚恐的眼神看著滿臉是濃烈殺氣的男人,即刻說道:“你別用這般憷人的目光盯著我,等我把話說完。”
“……”霍寒景抿著寒氣四散的薄唇,并不說話。
宴蘭城說:“你還記得上次你帶來會所的那個冒牌貨嗎?!她長得簡直跟時念卿一模一樣。這次的視頻事件,顯然是有人精心布局,想要毀了你與時念卿在十二帝國的名聲。其次,南菁海那邊發(fā)現(xiàn)的那具女尸,你不覺得很有疑點嗎?!時念卿明明好端端地活著,為什么會無緣無故冒出那樣的一具尸體來迷惑眾人?!這些,是不是充分表明的一種可能性:南菁海事件,是有人蓄意安排。時念卿當(dāng)初是宮梵玥帶回國的,指不定當(dāng)時的時念卿,早早就被宮梵玥帶走了,而南菁海的那女人,會不會是冒牌貨?!幕后黑手,找冒牌貨拍下這視頻,目的就是想在合適的時間,給霍家,最致命的一擊!
與霍寒景相識那么多年,宴蘭城是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智商,如此溜溜溜。
越往下說,他愈發(fā)覺得這件事,就如同他揣測的一樣。
霍寒景冰冷的漆黑眼眸,直直盯著宴蘭城,似乎還在等待他接下來的分析。
宴蘭城剛要張嘴,霍寒景的手機,卻突然急切響起來。
是私人號碼。
不過,上面的來電號碼,很陌生,還是個座機號。
霍寒景并不想理會,直接掛斷,他重新抬眸看向宴蘭城:“繼續(xù)往下說!
“那個……”宴蘭城來了興致,朝著辦公桌走過去,剛想在霍寒景的對面停住步伐,誰知,霍寒景的手機又響了。
霍寒景冷冷垂下眼眸,掃了眼手機屏幕。
還是那個陌生的號碼。
霍寒景盯著手機,沒有伸手的意思。
蕭然說:“還是接聽下吧,萬一有什么急事。”
霍寒景的私人手機號,知曉的人,不多。連續(xù)響兩次,肯定有情況。
霍寒景剛拿起手機,按了接聽鍵,都來不及出聲,聽聽里便傳來了顫抖不已的聲音:“請問,您……您……您認識時念卿小姐嗎?!”
霍寒景聽到時念卿的名字,劍眉猛然收緊:“怎么了?!”
這會兒,他只顧著生氣發(fā)怒,倒是忽略了時念卿看到這段視頻會怎樣。
聽到手機那頭的聲音,霍寒景的心里,突然漫過一絲不好的預(yù)感。
“……時小姐在我們醫(yī)院進行引產(chǎn)手術(shù)的時候,大出血,嗚嗚……明明手術(shù)結(jié)束的時候,她還好端端的,可是,不到五分鐘,她下面流血止都止不住,我們醫(yī)院已經(jīng)全力搶救了……”
引產(chǎn)手術(shù)?!
后面的話,霍寒景完全沒聽清楚,他只覺得胸口一窒,清晰過來時,他陰沉著俊臉,疾步就朝著辦公室的門,大步而去,他奮力拉開門,沖著手機就是一陣陰霾至極的低吼:“究竟誰借給你們膽子,敢給她進行流產(chǎn)手術(shù)?!你們醫(yī)院的地址在哪里?!我告訴你們,如果她出事了,你們就等著——死。。。
重重的關(guān)門聲,嚇得宴蘭城和蕭然,一愣一愣的。
許久,他們才稍稍緩過神。
今天,到底是什么霉運出頭的日子?!
怎么一波未息,又掀起一波。
霍寒景口中的流產(chǎn)手術(shù),究竟是什么鬼?!
時念卿進行了流產(chǎn)手術(shù)嗎?!
天吶……
單是想想,蕭然和宴蘭城兩人,脊背已經(jīng)有凜冽的寒氣,一陣又一陣地不斷往脖頸里灌了。
**
夜幕降臨。
霓虹燈璀璨的光芒,映著下雪的夜,顯得冷清又落寞。
時念卿緩緩挪動步子,虛弱的身體,每走一步都那么艱難,她扶著墻角,一步一步,蹣跚……
外面的風(fēng),很大,摻和著雪花與冷雨,空氣里全是潮濕的味道?墒牵瑫r念卿的呼吸里,全是彌漫在醫(yī)院里濃郁的血腥味兒。
她好似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氣,無力跌坐在梯子上,雙眼無神地望著面前那條是不是有車輛呼嘯而過的馬路。
橘黃色燈光,從遠處,洋洋灑灑而來,她蒼白的臉龐,在燈光的映襯下,呈現(xiàn)出死灰般的色澤,她的嘴唇,更是嚇人的烏紫……
冬,萬物凋零、滿目瘡痍的季節(jié),時念卿蜷成小小的一團,縮在那里,瘦弱單薄的身軀,無法自控地發(fā)顫哆嗦。
她不知道,是冷的,還是被嚇的。
適才,在醫(yī)院里,她明明親眼看見一個女孩推出手術(shù)室,可是不到五分鐘,醫(yī)生和護士又滿臉驚懼,手慌腳亂重新把她推進手術(shù)室。女孩,再次從手術(shù)室出來的時候,渾身是血,醫(yī)生臉色蒼白,吆喝著讓護士給帝國醫(yī)院的急救中心打電話。
救護車趕來之時,那名女孩因為流血實在太多,而這家醫(yī)院的醫(yī)生和護士,經(jīng)驗不足,導(dǎo)致?lián)尵葻o效,直接死亡了。
醫(yī)院門口,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陷入特別嘈雜喧鬧的場景里。
時念卿卻盯著滿走廊的鮮血,魂飛魄散。
旁邊,等著做人流手術(shù)的女孩子,全部嚇跑了。
而她,竟然很慶幸,慶幸進手術(shù)室的那個人,不是她。
如果是她的話……
時念卿不敢想象那后果。
呆呆在醫(yī)院門口的梯子上,不知坐了多久,在她準備拎著包包,強撐著發(fā)軟的雙腿準備離開的時候,人行道上有兩名冒雪購物回家的女孩子,從她身畔經(jīng)過。
大冬天的國民,出行的時候,都選擇武裝得嚴嚴實實出門。
可,時念卿圍巾,帽子都沒戴,實在有些醒目。
兩人從她身畔經(jīng)過,眼睛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臉上。
時念卿剛站直身體,準備掏出手機去約車的時候,那兩名行人,又折了回來。
“請問,你是前總統(tǒng)夫人嗎?!”有一名女孩,非常小心翼翼地問她。
時念卿皺眉,剛抬起眼眸看向她。
女孩兒旁邊的同伴便說:“她肯定是,跟視頻里那個被強奸的女人,長得一模一樣,你怎么還問這樣的廢話?!”
說著,同伴橫了那女孩兒一眼,便把目光投向時念卿,眼底冒著興奮的光問:“時小姐,總統(tǒng)大人派警衛(wèi)……強……不對,玷污你,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你要勇敢說出來,不要畏懼強權(quán)政治,我們這些國民,可都是站在正義這邊的。如果總統(tǒng)大人,真的是視頻里那樣狠戾殘暴的手段,輿論把他霍家搞垮,也不是沒可能!
“……”時念卿被兩名女孩的話,搞得有些腦子發(fā)暈。渾然不明白她們在說些什么。被警衛(wèi)玷污?!指的是……想到南菁湖,時念卿的臉色陡然變得更差了。那件事,她們怎么會知道?!
同伴小心翼翼觀察著時念卿的反應(yīng),在瞄到她臉色驟然變得極其難看的瞬間,她立刻篤定了這件事是真的,瞬間心里有些起火:“視頻,是真的?!天哪,我迷總統(tǒng)大人,迷了足足五年的時光,他怎么可以這樣?!”
女孩也說:“時小姐,你不要害怕,我有個朋友是記者,十二帝國最厲害的記者,完全不畏懼強權(quán),只替國民伸張正義的,要不要我?guī)湍愦螂娫捊榻B他認識你?!”
時念卿腦子愈發(fā)迷糊:“視頻,什么視頻?!”
“你還不知道嗎?!”兩名女孩立刻掏出手機,從相冊翻找出視頻。
時念卿在看清南菁海自己的遭遇,竟然被拍攝成了視頻,那一刻,她腦子立刻“嗡~”的一下,激烈地爆炸而開……
**
霍寒景用最快的速度,驅(qū)車趕到醫(yī)院的時候,他遠遠便瞧見時念卿坐在醫(yī)院門口的臺階上。
車子,火都來不及熄,他便快速鉆了下去。
時念卿望著急匆匆超她疾步走來的男人,有些恍惚。
隔著那么遠的距離,又吹著這么大的風(fēng),她竟然能清晰聞到: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極其濃郁的車輪磨砂地面燒焦的味道。
霍寒景走過來,停在她面前。
時念卿整個人,立刻被一團巨大的黑色身影籠罩著。
他的目光,很灼熱。呼吸,也喘得很厲害。
時念卿卻別開腦袋,不去看他。
霍寒景見時念卿好端端的坐在門口,而她高高凸出的肚子,也完好無損,這一路上壓在他心口上,沉沉甸甸,讓他呼吸都有些不順暢的大石,終于穩(wěn)穩(wěn)落地。
只是,放心的同時,怒火也情不自禁地蔓延。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時念卿,為什么不接我電話?!為什么要跑醫(yī)院來?!”
時念卿的神經(jīng),每一條,每一段,每一細胞,都是麻木僵滯的。
可是,這一刻,她竟然忍不住的,難過得鼻子又酸又澀,眼睛更是刺痛得難受。
她強忍著眼淚不掉。
心里的委屈,比這漫天的雪,還要大,還要密集。
霍寒景見她默不作聲,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樣子。索性蹲下身去,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強迫她對上他的視線。
“時念卿,你回答我!”
“……”霍寒景手指的力道,并不輕,因為她的掙扎,而愈發(fā)的重。
時念卿疼得眼淚都快要忍不住。
她大力扭頭好幾次,甩不開他的手指,她索性伸手去推他的手。
兩人掙扎的時候,時念卿的手機,從腿上滾落在地。
霍寒景稍稍別過視線,便看見手機屏幕上,正在播放的南菁海視頻。
那一刻,霍寒景幽深的黑眸,驟然一陣緊縮。
時念卿死死地咬著嘴唇,淚眼朦朧地看著微微側(cè)眸看著自己手機的男人。
眼淚,忽然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滾。
她強迫自己把眼淚想要憋回去?墒菑娖鹊米约喝矶荚诎l(fā)抖,強迫到自己的嘴唇都發(fā)顫,眼淚卻越滾越兇。
她想要說話,可是,喉嚨卻好似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掐住,她半點的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霍寒景惡狠狠地盯著手機上的視頻,最后,他移回視線,雙目血紅地盯著哭得泣不成聲的女人。
他想要向她解釋:不是我做的。
可,時念卿卻口齒不清從喉嚨里,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以后……無論你……說什么……我都乖乖聽話……你可不可以答、答應(yīng)我……不要因為古思媞的孩子……冷、冷落安安……他好不容易才長了點肉……好不容易才長高了一點……霍……霍寒景……如果你哪天不喜歡安安了……能不能……把他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