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城,蕭氏公館。
蕭然棱角分明的俊臉,頃刻之間,黑到極致。
都來不及掐斷捏在指尖的電話,便他攜帶著滿身怎么也澆不滅的狂風怒火,去到蕭依依的房間。
門,是被人從里面反鎖住了。
蕭然大力擰了幾下:“蕭依依,開門。”
蕭然向來溫文爾雅、儒雅紳士。
可,此時此刻,他在門口僅僅站了五秒鐘,便不耐煩,甚至只能用“粗暴”二字形容,一腳把房門給踹開了。
雕刻著蕭氏家族滕圖的厚實木門,爆出驚天動地的撞擊聲,嚇得裹著厚厚被褥縮在大床角落的蕭依依,再次一個機靈。
她驚恐抬起眼眸朝著門口看去,一眼便瞧見穿著黑灰色居家服的男人,周身都纏繞著攝人心魄寒氣地立在那里。
早已沒有平日的溫暖和煦。
有的,只是噬魂刺骨的冷。
蕭然的臉色,出奇的差,出奇的黑。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款步,直直朝著蕭依依走去。
“嘩啦啦~”。
蕭依依裹在身上的被褥,被大力一下扒開,下一秒又重重落在地上。
時間,仿若靜止。
蕭然看著蕭依依穿在身上的睡衣,眼睛紅得仿若能噴出熊熊火龍。
“這就是你跟我說的,先開車離開,日本留學的同學,打電話叫你去酒吧玩兒的理由?!”蕭然的臉,扭曲得近乎猙獰,“蕭依依,你現在給我好好解釋,為什么你身上的睡衣,有霍家的家族滕圖?!”
憤怒到極致的咆哮,恐怖又嘶啞。
蕭依依聽見蕭然雷霆萬鈞的咆哮,本來就緊緊繃著的神經,陡然一瞬,爆裂炸開。她的整個頭皮,以及后背,都是僵麻一片。
伸手想要去撈可以擋掩自己的東西,可是,摸了半天,什么都沒找到。
蕭依依只能縮得更小,用雙手環顧著自己。
如今,在十二帝國的所有國民,以及皇室貴族的眼里,霍家的家族滕圖,便是“最權勢”的代表。人人看見這圖案,大腦里便立刻會自動生成三個詞匯:總統掌舵者,金貴耀眼,最不能觸怒的存在。
所有人眼里,但凡瞧見霍家滕圖,都是敬畏、羨煞又向往的。
然,此時此刻,蕭依依看見自己身上用金色絲線,繡著霍家滕圖的睡衣,她心里流淌的,只有無止無盡的恥辱與害怕。
咬住嘴唇,蕭依依的聲音,都在發抖:“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說著,蕭依依羞愧把腦袋埋得更低了。
蕭然瞧見自己的妹妹,晶瑩剔透的淚水,順著長而濃密的睫毛,一顆一顆地往下滾,絲毫沒有平日里的心疼與不忍。此刻,他的胸腔內,五臟六腑都被火焰,炙烤得恍若焦了,還冒著滾滾濃煙。
“對不起,不是故意的?!”蕭然冷沉著臉,“在你做出那般傷風敗俗的事情之前,怎么不想想會產生這樣的后果?!飛來帝城前,我有沒有千叮嚀萬囑咐你: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都要好好在心里拿捏清楚。結果呢?!景爺,是你可以隨隨便便窺覬,隨隨便便可以褻瀆的嗎?!蕭依依,你讓我們蕭家,這次丟臉丟大了,知道么?!”
聽了數落,蕭依依哭得更稀里嘩啦。
她用更大的力氣,咬住自己的嘴唇:“我沒想過事態會變得這么嚴重,哥,我只是太喜歡太喜歡景爺,喜歡到不知應該怎么辦,才會一時被鬼迷了心竅。再加上,我不想你因為蕭家的榮耀那么辛苦,如果我和景爺真的發生了點什么,那么蕭家就能重獲從前的風光……”
“呵~!”蕭然瞬間被蕭依依可笑的行為與想法逗笑了,“你以為你和景爺睡一覺,就能解決一切問題,讓蕭家再次崛起?!蕭依依,我該說你是愚蠢,還是天真?!你以為你是誰?!有那么大的魅力?!景爺憑什么為了你,讓蕭家再次列入四大皇家貴族的行列之一?!”
“……”蕭依依被蕭然戳到心口的痛點,那一刻,她的心臟,血肉模糊,她抬起淚眼模糊的眼睛,直直望著蕭然,“可是哥,景爺,本來就是屬于我的,從頭至尾、完完整整屬于我。他是我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如果沒有時念卿插足,他早就按照約定,娶我過了門。為什么我現在躺他床上,成了罪?!他是我的未婚夫!!!!!!”
蕭依依心里的難受,是從霍寒景與時念卿鬧緋聞開始的。達到最頂峰之時,是霍寒景當著蕭家,那么多長輩,他說要解除婚約。
那天晚上,當著眾人的面,不想被人看扁了,她眉開眼笑說沒事,這個世界上,比霍寒景英俊,比霍寒景金貴的男人,多得是。她蕭依依,不稀罕。
可是背地里,她卻躲藏在漆黑的閣樓角落,痛哭流涕。
沒有人知道,她蕭依依在那段感情里,受了多大的傷害,連靈魂都是傷痕累累。
“為什么?!”蕭然看著蕭依依滿身傷痕的脆弱模樣,漆黑的眼底,并沒有過多的仁慈與同情,“就因為他不喜歡你!蕭依依,我早就跟你說過,既然沒本事讓他喜歡,那就不要再卑微的去糾纏。不僅討不到絲毫的憐憫,反而讓對方看低了。男人向來不喜歡死纏爛打的女人,你的所作所為,恐怕已經讓景爺,厭惡到骨子里了。”
“哥……”蕭依依從角落里爬出去,想要拽住蕭然的衣袖。
卻被蕭然一把甩開了:“我即刻讓警衛長送你回A國,回到家里,沒事不要胡亂出門瞎逛,好好閉門思過。”
言畢,蕭然頭也不回離開蕭依依的房間。
回房的途中,蕭然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
總統府。
寧陽自己開車,明明都駛入寧家的院子了,卻被桐姨的一通電話,又叫了回去。
三樓主臥。
浴室的淋浴間。
三面的花灑,全面打開。
冰冷的水,密不透風地澆灌而下。
明明沒有開熱水,但是,淋浴間內,卻是霧氣騰繞。
霍寒景一動不動地站在下面。
漫天而來的冷水,鋪天蓋地的澆灌,可是,他卻覺得自己身體內的火焰,卻愈演愈烈,他不止燥熱得血液都要沸騰,而且皮膚仿若都要灼傷。
寧陽提著醫藥箱,推開浴室門進去的剎那,瞧見霍寒景全身的每一條血管都夸張地冒了出來,仿若都要炸裂了。
他都來不得感嘆與吃驚,連忙動作麻利打開醫藥箱,翻出注射劑,給霍寒景注射了足足三針,霍寒景噴張的血管,這才慢慢地消褪下去。
**
四樓書房。
寧陽推開門的時候,陸宸第一個迎了上去。
“怎么樣?!”陸宸的視線本能往寧陽的身后瞄了瞄,并沒有看見霍寒景的身影,立刻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爺的情況,很嚴重?!”
“吃了十香丸,能不嚴重?!”寧陽的聲音,透著極度緊張后的疲憊。
而,書房的所有人,聽見“十香丸”三個字的剎那,集體眉眼冷沉下去。
那可是皇室秘制的禁藥,那東西的藥性,強悍到可怕,如果不及時注射解藥,不僅會影響生育能力,嚴重的情況,會死人的。
“好端端的,總統府為什么會出現那種東西?!”陸宸的眼睛,都要噴出火焰來,“爺的飲食,向來嚴謹,怎么會吃到那種東西?!”
徐則回復:“我問過桐姨了,她說,那杯牛奶,是時念卿泡的。除了時念卿,沒有人再碰過那杯牛奶。”
霍寒景出事后,徐則接到電話,趕至總統府,第一時間便去廚房查看了奶粉罐。
里面的奶粉,并沒有任何異常。
那么只有一種可能性,就是泡好奶粉,那藥,才加進去的。
“……”陸宸一聽這話,五臟六腑都炸了,他臉色黢黑,憤怒萬千地咆哮,“又是那女人?!怎么哪哪都是她?!Kao!!!!她簡直找死,居然敢給景爺吃那東西,不怕鬧出人命?!如果景爺出事,把她碎尸萬段一千次、一萬次,都抵不了她身上的罪!!!”
“這里面,應該有誤會!”楚易蹙起眉頭,分析道,“十香丸,是皇室禁藥,皇室之內知曉秘方的人,都寥寥可數,更別說時念卿。問景爺緣由,景爺卻什么都不肯說。目前來說,只是憑著桐姨的片面之詞,我們就隨隨便便污蔑時念卿,有欠公平,更有失身份。”
“都什么情況了,你怎么還幫著時念卿開脫?!”陸宸愈發的不爽與氣憤,“如果不是時念卿,那你的意思是兇手是:桐姨?!”
“……”楚易聽了陸宸咄咄逼人的言語,眉眼都暗了下去,“陸宸,你不要如此激動,更不要針對我。我只是實事求是。畢竟,沒有任何人,親眼目睹是時念卿放的藥。其次,總統府這么人多眼雜,誰知道是誰,趁機作亂?!我們不能讓幕后黑手,在總統府內,肆意橫行。”
“別他媽的跟我說這些大道理!”陸宸油鹽不進,“我只知道,景爺出事,時念卿便在第一時間,離開了總統府。如果不是她,她那么著急離開總統府做什么?!你懷疑那藥的由來,可是你不要忘記,我們返回總統府的路上,宮梵玥的車,曾在對面的高速車道上,疾馳而過。如果我揣測得不錯,時念卿就坐在那輛車里。而十香丸,就是宮梵玥給時念卿的。畢竟,憑借宮梵玥的身份地位,想要拿到那藥,輕而易舉。”
聽了陸宸的這番話,在場的所有人,立刻緘默下去。
畢竟,陸宸的這分析,很有道理。
那條高速車道,雖然最終目的地,不是總統府。但是,卻是進出總統府的必須通道。而且,他們返回總統府的時候,并沒有在路上看見時念卿的身影。而根據桐姨提供的時念卿離開總統府的時間,如果沒有人在總統府外接應她,時念卿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消失得如此迅速。
畢竟桐姨說的:時念卿離開總統府,霍寒景并沒有批任何的接送車輛……
**
宮府。
時念卿很累很困,卻睡不著。
路上,宮梵玥讓她小瞇會兒,可是她卻靠在椅背上,盯著窗外不斷閃過的霓虹出神。
宮梵玥將車,駛入地下車庫,熄火之后,從后車廂內,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一支玫瑰花,遞至時念卿面前:“送你。”
時念卿淡淡瞥了玫瑰花一眼,卻沒有接過的意思,宮梵玥見狀,揚起好看性感的唇角笑道:“怎么,覺得一支太少了?!”
“……”時念卿卻沒有心思跟他談論這些有的沒的,而是抬起眼眸直直盯著宮梵玥的眼睛,“你給我的那藥,到底是什么藥?!”
當時,霍寒景在發脾氣,她并沒有察覺到什么。
可,現在認真想想,如果那只是簡單的春藥,霍寒景不會說那樣的話。
記得霍寒景質問她:你知道十香丸是什么東西么?!
十香丸,到底是什么?!
宮梵玥聽見時念卿的質問,沒有絲毫的驚惶,依舊氣定神閑。他淺淺揚了揚右眼眉峰,幽幽道:“能是什么藥,只是比普通的禁藥,稍微藥效強點而已。放心吧,死不了人。”
“……”時念卿。
**
宮梵玥的愉悅,西岳看在眼里。
這些日子,西岳很久沒有看見自己的主子,露出這般輕松愜意的表情了。
跟著他往書房走的途中,西岳猶猶豫豫最終還是道出自己的擔憂與害怕:“副統,十香丸,可是皇室禁藥,用在閣下身上,倘若閣下較真起來,恐怕這攤子,不好收拾。”
“我還真怕他不計較。”宮梵玥悠悠地哼道。
“我是擔心閣下出事。”
“出事?!他身邊有寧陽,能出什么事兒?!斷子絕孫么?!”走至書房門口,宮梵玥抽出插在褲袋的右手去擰門鎖,順便瞄了眼眉心緊鎖的西岳一眼,“放心,他都已經有兒子了,就算從今以后再也沒有生育能力,霍家也斷不了后。”
“……”西岳緘默。同時,他也不得不佩服,副統大人這膽子,忒肥了。如此算計總統,這會兒,竟然心不驚,肉不跳的,像個沒事人兒一樣。
延綿子嗣,可是皇室貴族頭等大事。
如果宮梵玥真的讓霍寒景在這方面有一星半點的問題,恐怕以后兩大家族,再無安寧。
而,宮梵玥心里真實想法卻是:這點教訓,相比他炸掉宮府門面那行為而言,不值一提,最多這幾天,吃點苦頭而已。
**
第二天。
天還未亮透。
顧南笙便出現在宮府的大門口。
被管家請入大廳之時,宮梵玥剛剛從樓上下來,一副剛剛睡醒的樣子。
“時念卿呢?!”不等宮梵玥開口,顧南笙便率先質問道。
“顧先生的消息,真靈通。”宮梵玥的聲音還透著起床時的喑啞,音量不高,但是其中隱晦的挖苦意味兒,卻極重。
顧南笙沒有那個心思跟他耍嘴皮子:“我現在、立刻、馬上,就要見到時念卿。”
“然后呢?!”宮梵玥挑眉。
顧南笙的耐心,被宮梵玥那打太極的悠然模樣,早就消磨得干干凈凈了。
昨晚在收到密報,宮梵玥驅車,秘密潛伏在總統府周邊,他便察覺到不對勁兒。
幾乎是立刻驅車趕去總統府,可,還是晚了一步。
今日早晨,他等在宮府門口,宮梵玥遲遲不肯讓他入內,顧南笙便急了。
這會兒,宮梵玥又是這樣一幅面孔,顧南笙真是忍無可忍。
他雙目猩紅:“宮梵玥,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到底在盤算什么主意?!我告訴你,你可以不講信義,設計我,但是,你若敢算計時念卿一分一秒,我顧南笙絕對不會放過你。雖然,顧家的勢力,大不如從前,但,我若不計代價要搞死一個人,哪怕是霍寒景,恐怕也活得不舒心。你信不信?!”
聽了顧南笙的話,宮梵玥嫌棄帥氣迷人的眼皮子,冷冷幽幽地看過去:“顧先生,你的言辭,是不是太嚴重了?!時念卿,可是我公之于眾的未婚妻,我怎么可能設計她?!你不要胡言亂語,這話倘若不小心被有人心聽了去,并且隨便添油加醋調色一番,我縱使長了十萬張嘴都說不清。”
“你沒聽明白我的話嗎?!”顧南笙不由得怒了,“我讓你立刻、馬上,把時念卿交出來!!”
“顧先生也未聽明白我的話。”宮梵玥漆黑的眼底,色澤驟然變沉變暗,“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什么要把自己的未婚妻,交給你?!”
“你!!!!”顧南笙被宮梵玥懟得氣結。
怒氣沖沖瞪著宮梵玥好半晌,顧南笙這才咬牙:“你在心里盤算著什么,不要以為我不清楚。宮梵玥,時念卿不是你隨隨便便可以利用的人。你是不是認為,只要把她留在身邊,便可以拉霍寒景下馬?!你想當S帝國的真正主人,就憑借自己的勢力去贏取,不要隨隨便便讓個女人,成為你爭權奪利的跳板與棋子。宮梵玥,你放過時念卿,顧家的財富與人脈,都可以為你所用。”
宮梵玥知道顧南笙對時念卿用情至深。
在時念卿被霍寒景遣送至美國監獄之時,顧峰然不想攪和進去,可是顧南笙為了讓自己的父親動用關系去撈時念卿出獄,曾在大雨里,跪了三天三夜。
據說,顧南笙那三天,其實一直在發高燒。他跪在雨里,導致燒成肺炎,住進了ICU,差點性命不保。
顧南笙,是個很聰明的男人。
唯獨在時念卿那里,是個完全沒有腦子的傻子。
他怎么也不想想:顧家,雖然在商界的地位,無人可及,可是他們再怎樣無法無天,跟霍家比起來,終究只是一個商,是臣,是民。霍寒景要關的人,他們怎么撈得出來?!不僅不會成功,反而會適得其反,惹怒了霍家。
事實證明,顧家落到如今的下場,也是自作自受。
倘若,換成他宮梵玥的話,不會像顧南笙那么蠢,直沖橫撞跟霍寒景發生沖突。
宮梵玥瞇縫著眼,直直盯著顧南笙半晌,這才慢慢悠悠地哼道:“你以為顧家得到第五代住房建造的項目,就能平平安安,起死回生?!你太不了解霍寒景,他要弄死的人,是絕對不會讓對方有喘息兩秒。你如此著急想要接走時念卿,不過是仗著時念卿是霍寒景軟肋的身份,以此來保住顧家的長平久安。你喜歡時念卿,或許不假。擔憂她的安危,的確也不假。可是顧南笙,你把時念卿當成顧家的平安福,更不假。可,霍寒景不是傻子。你能利用時念卿拿到第一個項目,絕對不能拿到第二個項目,你信不信?!”
“……”顧南笙被宮梵玥的話,說得全身都在發抖。他憤恨地瞪著宮梵玥,“你的心思陰沉黑暗,不要把任何人也想得跟你一樣不堪。”
他若對時念卿有半點利用的心思,就讓顧氏,徹徹底底從商界消失,連半點的灰燼,都不留。
“我的心思,的確陰沉黑暗,我也的確很不堪。”宮梵玥向來不會因為任何人的貶低而消沉,或是氣憤,他是一如既往的不以為意,“可我再黑暗再陰沉再不堪,我的女人,容不得任何人欺辱。”
膽敢欺辱,他只會變本加厲,一一奉還。
這不僅是宮家的祖訓,更是他的信念。
**
時念卿聯系到蘇媚的時候,蘇媚在電話里聽見她的聲音,先是大大咧咧謾罵一陣,最后哭得歇斯底里。
時念卿聽見蘇媚的哭聲,她緊緊捏著手機,也紅了眼眶。
蘇媚口齒不清地嗚咽道:“姓時的,從今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嚇我?!你知不知道,我都瘦了十斤肉了。媽的,為了你,我每天哭,哭瘦了十斤,胸都小了兩個杯。”
那話,明明很感人,很催情。
可是,時念卿聽見蘇媚最后那句話,一個沒繃住,居然“噗嗤”一人笑了出來。
隔著手機和無線電,時念卿的笑聲,異常都異常的刺耳,不難想象,時念卿現場笑得有多厲害了,蘇媚眼淚掉得更厲害:“時念卿,你居然笑我?!我都瘦得沒胸了,你還笑我?!以后,我找不到男朋友了,你當我男朋友嗎?!”
“……”時念卿本能瞄了眼坐在她對面,面不改色的男人一眼,立馬把手機聽筒關小聲了,“你別嚷那么大聲,我旁邊有人。”
動不動就說胸,多讓人難為情。
蘇媚吸了吸鼻子問:“誰?!”
“什么誰?!”時念卿不明白。
“我問你身邊的人,是誰?!”蘇媚有些怒了。
時念卿皺起眉頭,淡淡瞄了眼,姿態慵懶帥氣泡茶的男人,她稍稍別了身體,往旁邊挪了挪,壓低聲音說:“宮梵玥……”
**
時念卿渾身上下都很不自在。
尤其是瞄到宮梵玥,一聲華麗昂貴的裁剪合體的定制正裝。
“那個……”時念卿用手捋了捋耳畔的碎發,“要不然我自己去找蘇媚吧,你不說今天還有政務處理么?!陪著我去,會不會耽擱正事?!”
宮梵玥單手開車,另一只手撐在車門上扶著額頭。
聽了時念卿的話,宮梵玥俊逸的眉頭當即擰了擰。
沉默片刻,他這才淡淡開口:“聽你這話,好像不希望我去見你朋友。怎么,我讓你很丟人?!”
“沒,沒沒沒。”時念卿連忙搖頭擺手,隨后,她不敢再說半個字,悶在那里,扭頭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
蘇媚來到帝城,便瘋狂迷戀上了一家路邊攤。
心情好,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她總是喜歡拎著愛馬仕包包,夸張又醒目坐在路邊上,大口大口擼串。
那時,常常遇到尖酸刻薄的女人,看著畫著精致妝容的蘇媚,提著昂貴得令人咋舌的包包,在那里不顧形象擼串,都會冷嘲熱諷地嗤笑道:“A貨而已,也好意思隨隨便便拎出來,也不怕讓人笑話。”
而蘇媚聽了,直接把她的包包,砸在她們的桌子上,并且掏出手機錄像:“認為它是A貨是嗎?!那就給你們劃,隨便劃,往報廢里劃。我看你們有沒有那個膽子劃破,然后陪我一個A貨。”
那些嘲笑她的女人們,當即嚇壞了,紛紛站起身,像看神經病一樣盯著蘇媚。
看著她們落荒而逃的背影,蘇媚直接捂著肚子,哈哈大笑,眼淚都會笑出來。
時念卿拎著宮梵玥去到路邊攤時,蘇媚已經到了。
正拿著啟子,一瓶一瓶地開著啤酒。
瞧見時念卿的時候,立刻情緒激動地招手。
時念卿本來以為像宮梵玥這樣身份的男人,很介意,并且忌諱來這種不干凈的地方吃飯。
畢竟,總統府內那一頓晚餐的流程,實在是精致得讓人害怕。
結果,宮梵玥倒是沒有一點違和感,直接解開外套的紐扣,脫下外套,擱放至旁邊的椅子上,很自然很隨意就落了座。
倒是時念卿,顯得扭扭捏捏的。
“你就是宮先生?!”蘇媚先是跟時念卿打了個招呼,然后目光落在宮梵玥身上,她伸出手,跟宮梵玥握手,“你好,我叫蘇媚,是時念卿最好的朋友。”
“蘇小姐,幸會。”宮梵玥紳士的頷了頷首。
蘇媚提議,初次見面就先喝杯酒,熱絡下。
宮梵玥也不拒絕,拿了蘇媚倒好啤酒的杯子,作勢就要喝。
“哎!”時念卿想要阻止。
“怎么,讓你未婚夫喝杯啤酒而已,你就心疼了?!”蘇媚橫了她一眼。
時念卿小臉卻火辣辣的。宮梵玥是什么身份啊?!路邊攤的酒杯,這么臟,估計都沒洗過。萬一宮梵玥喝了,鬧肚子怎么辦?!他們這群貴族人,金貴得很。
“我記得你車上有一套新的茶杯,要不然,我去拿下來,你們用拿杯子喝酒吧。”時念卿皺起眉頭說道。
宮梵玥卻眉眼含笑:“出門在外的,用不著如此計較。更何況,你如此貌美如花的閨蜜,都不在意,我卻扭扭捏捏的,顯得我很不男人。”
說著,宮梵玥往時念卿身邊靠了靠,壓低聲線在她耳畔說:“你朋友,會笑話我的。”
“……”時念卿郁悶地看著和宮梵玥喝酒,喝得熱火朝天的蘇媚。
同時,她不得不佩服蘇媚,真的是男孩子性格,無論見到誰,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與對方打成一片,絲毫沒有一點距離感。
倒是時念卿,有點插不進他們的話題里。
本想趁著無聊,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這家路邊攤的烤串,雖然衛生比不上星級酒店,但是味道確實一級棒的。
然,她的手,還沒碰到那些烤串,就被宮梵玥溫熱的大掌給按住了。
時念卿抬起頭看向他,宮梵玥黑眸已經直直盯著她了:“你現在的身體,不能隨隨便便在外面亂吃東西。肚子餓了?!”
時念卿點頭。
言畢,宮梵玥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等我幾分鐘。”
說著,宮梵玥邁著修長的腿,朝著停車子的方向走去。
蘇媚直到宮梵玥的身影,走遠了,她這才悠悠說道:“你的未婚夫,挺好的,至少比姓霍的好。我看得出來,他挺喜歡你,也挺在意你。”
“……”時念卿聽見蘇媚提及霍寒景,眸子一下暗淡下去。
蘇媚卻咬了一大口五花肉:“對了,他剛剛說你現在的身體,不能亂吃外面的東西,是什么意思?!最近,鬧肚子?!”
“……”聽見蘇媚的詢問,時念卿眉頭都深深擰了起來。她剛想說點什么,卻見宮梵玥拎著一個巨大的便當盒,走了回來。
掀開便當盒蓋的時候,營養餐,還冒著熱氣。
宮梵玥很儒雅很自然幫時念卿盛好飯菜:“吃吧。”
不止旁邊的其他食客,蘇媚都快要控制不住叫起來了。
她望著有些懵逼的時念卿:“時念卿,你真幸福。你未婚夫,居然還幫你帶了營養便當。嘖嘖,羨慕死單身狗了。”
時念卿沒想到:宮梵玥居然會幫她帶便當。
心里除了震驚,更多的,還有感動。
她抿著嘴,小口小口吃飯。
蘇媚想要灌醉宮梵玥的心思,那么明顯,又那么囂張。
時念卿不像蘇媚為了幫公司拿下各式各樣的合同,而不折手段。
她哪里是蘇媚的對手?!
劃拳,玩骰子,沒有贏一把。
“宮先生,你說小卿怎么這么笨?!居然又輸了,又要害你喝酒了。這次,是幾杯來著?!”蘇媚皺起眉頭,一副深思的模樣。
宮梵玥嘴角的笑意,不減反增,直接拿了一瓶啤酒,仰頭就一瓶下肚。
蘇媚鼓掌:“宮先生,真是海量。”
她并沒有吹捧宮梵玥的意思。宮梵玥身邊都放了兩箱空掉的啤酒瓶了,此刻,竟然也沒有一點上頭的意思。
蘇媚雖然很佩服宮梵玥的酒量,但是也忍不住在心里一個“呸”。灌了這么久,還沒倒下,真是累死她了。
都說,男人醉酒看人品。蘇媚想看看宮梵玥喝醉后的酒品怎么樣。當年,她就是不懂這些,在美國掏心掏肺談的那個男朋友,喝醉后就有暴力傾向,總是打人,而且是拳打腳踢的那種。
蘇媚想到自己的過往與遭遇,眼底閃過一絲灰暗,不過,她很快控制住了,繼續招呼著時念卿玩骰子。
時念卿擔心宮梵玥喝醉了,直接說道:“我不跟你玩了,要玩,你和宮梵玥玩。我又不會玩,你分明就是故意整宮……”
“咚~”,桌下,時念卿的小腿,被蘇媚的高跟鞋,重重踹了下。
瞬間,時念卿沒了聲音,并且眼淚疼得都快要出來了。
蘇媚橫著時念卿,眼底的警告意味兒,很重。
宮梵玥自然明白蘇媚的心思,也不為難,而是很善解人意地說道:“你跟蘇小姐玩骰子,學學技術也挺好。反正,以后聚會,這種戲碼少不了。啤酒,傷不了身,可是一些重要的聚會,喝的可不是啤酒。你玩骰子的技術這么爛,我可不想在聚會的時候,喝醉丟臉。”
“……”時念卿聽了這話,瞬間臉都垮塌下去了。她怔怔地扭頭看向宮梵玥,“你這是在嫌棄我笨?!”
“……”宮梵玥咧嘴笑開的時候,嘴唇往兩端扯得高高的,兩排整齊又潔白的牙齒,異常明亮好看,他笑了好一會兒,“你的確很笨,可是我就是喜歡你笨。”
傍晚時分,火紅的夕陽,跌入地平線。
漸漸起了風。
宮梵玥第三箱啤酒,下肚的時候,終于腦子有些反應了。
不過,他的意識,卻越發清晰。
時念卿覺得有些冷,宮梵玥已經拿起旁邊的外套,輕輕披在她的肩膀上,同時,他還喑啞著磁性的嗓音吩咐道:“把我的外套穿上。”
時念卿手伸進衣袖,宮梵玥還體貼幫她把衣服紐扣系好:“還冷嗎?!”
蘇媚適才也喝了些酒。
她酒量一直很好。可是坐在路邊上,吹了涼風,她莫名就有些醉了。看著宮梵玥體貼幫時念卿披衣服,系紐扣的樣子,她忍不住揚起嘴角笑了起來。她也很冷,可是,卻沒有人給她披衣服。
蘇媚忍不住想:時念卿,此時此刻的模樣,大概就是網絡上火熱流行的……遇上真正愛情的模樣。
多好。
……
一陣強過一陣的極致寒風,奔涌著翻滾。
黑色轎車內,坐在駕駛座與副駕的徐則和楚易看著全身上下都散發著陰駭寒氣的男人,紛紛都靈魂蕩漾。
他倆驚恐的,一會兒從后視鏡看著陰沉著臉,一副欲吃人模樣的霍寒景,一會兒看著馬路對面攏著宮梵玥的外套,低垂著小臉的時念卿,在瞅見霍寒景俊美的臉龐,因為嫉妒而變得恐怖、猙獰、扭曲的時候,他們忍不住渾身一個哆嗦。
天吶,這世界的天,又要風云變色了。帝城,即將陷入滿城的腥風血雨里……
“砰~”,一聲清脆的破裂聲,打破了車廂的死寂,霍寒景硬生生將端在手里用來吃藥的玻璃水杯捏碎,殷紅的鮮血順著指縫,一顆一顆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