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大臣們自然明白城主的言中之意。
左首站出一人,名叫李安石,是長春城里頗負盛名的謀士之一。他佝僂著身子,顫巍著白發蒼蒼的腦袋。呈言道:“主公息怒,那沈春風雖然桀驁不馴,但還不至于顛覆我長春城上百年的基業!
柳傲天眼里已泛出了光,這種話無疑是他最愛聽的。
李安石察言觀色,接著道:“沈春風名聲之大,天下皆知,必然要自持身份,又怎會做出搶奪他人基業的事呢。”這話說的確實有道理,已有不少人點頭贊許,表示附和。
柳傲天緊皺的眉頭已經舒展,仿佛還增加了幾分笑意:“愛卿所言極是,深得我心。”
“李大夫話雖有理,但不過是暗自揣測罷了,怎能當真?此事非兒戲,萬萬不可大意!闭f話的是右首一人,光武大將軍岳陽。
李安石淡淡一笑道:“依將軍之言,又當如何?”
岳陽朗聲道:“沈春風若無意染指長春城,又怎么會請來葉馭天?”
這話一出口,大殿上立即噪聲四起,群臣議論紛紛。即使是柳傲天一張黑如鍋底的臉,也失去了往日的威嚴。
李安石道:“沈家經營春風得意樓多年,可謂斂盡天下錢財,富可敵國,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我實在想不出他們有什么理由多生事端,沈春風其人不過驕縱罷了,城主只需稍加敲打即可,萬不能樹此強敵。”
岳陽冷哼道:“他或許沒有,可是葉馭天呢?”
李安石微笑道:“葉馭天盤踞無憂城亦有多年,除了因為私怨幫趙國滅了季國之外,從未發動過任何一場戰爭,可見此人并無爭霸天下之心。”
他這話說的不卑不亢,有理有據,不由得引起滿堂喝彩,柳傲天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岳陽瞪大了雙眼,卻不知道如何反駁,只好憋著滿肚子氣,默默不語。
就在這時,大殿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渾身披掛銀色盔甲,腰佩長刀的身影已然出現在眾人眼里。
岳陽一見此人,立馬來了精神,挺直胸膛,滿臉喜色。
大殿本是朝議之地,除了衛兵之外,所有人只能以布衣上殿,然而此人卻似乎有著特殊的待遇。
柳傲天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眼睛里的寒芒已經化作柔光?粗@個年輕人,他滿意極了。
無論誰有柳葉眉這么一個優秀的兒子,都會很滿意。
柳葉眉就站在殿下,筆直的身軀猶如一桿長槍,利氣盡出,冰冷的眸光掠過李安石的臉龐,后者就像被刀刃刮過一般,竟隱有切膚之感。
柳葉眉目光已經迎向了自己的父親,他忍不住嘆了口氣道:“爹,還要再忍下去么?”
柳傲天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他緩緩抬起了手,準備揮下。
揮手,無疑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柳傲天自從坐在這個位置后,已經記不清曾揮過多少次手了。
每當他做完這個簡單的動作,殿前群臣都會如潮水般退去,所有的煩惱都會隨之而消失。
那個時候,他就可以回到后宮。讓美麗的愛妃斟上一杯美酒,或者沏上一壺香茶,慢慢享用。溫玉滿懷,那是無數男人都夢寐以求的生活。
可是,當他看到自己兒子那種希冀的目光時,忽然覺得雙手無比得沉重。
他雖然在決策事情上有些優柔寡斷,但還不至于昏庸無能。
在這個混亂的神州大地上,一個昏庸無能的人,是無法在城主這個位置上久坐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柳傲天語氣有點無奈:“沈春風畢竟不是一般人,真走到局面無法控制的地步,對大家都不好!
對于沈春風,柳傲天心里清楚,他并不是對手。那一道通天劍芒,已經將他心中僅存的一點自信攪地粉碎。
柳葉眉忽然笑了,他輕聲道:“父親難道忘了,我們柳家還有天玄寶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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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散落的星光,猶如一盞摔碎了的琉璃燈,發著微弱的光芒,在指引著人們尋找它們。
星光印在沈墨白的眼里,就仿佛變成了凌厲的鋒芒。
安頓好楊隱之后,他又獨自一人來到后花園里,伴隨清風,舞動長劍。
星的光芒和劍的鋒芒相互交織,在迷蒙的夜色下顯得絢麗多彩。
他那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此時卻似乎被遮掩在了一團黑影之下。
黑影在移動,沈墨白卻沒法再動,他幾乎把全身的力氣都使了出來。冷汗掠過冰涼的臉龐,從額頭滑落。
“咣當!”矢穎劍也隨之跌落在地。
黑影就像一尊上古魔獸,已將他整個白色的身影全部吞噬掉。
“是你!”
“是你!”
兩個聲音幾乎是同時發出的,沈墨白雖然不能動,但是還能開口說話。
葉馭天那張蒼白的臉,在他看來和地獄里的惡魔已經沒有區別了。
“你認得我?”葉馭天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沈墨白搖搖頭道:“前輩剛才收伏饕餮的那一幕我也看到了!
他之所以道聲前輩,因為葉馭天是沈春風請來的客人。
“嗯。”葉馭天微微一笑道:“可是我似乎在哪里見過你?”
沈墨白吃了一驚,勉強笑道:“前輩只怕是認錯人了。”
此時,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個老道士的話,難道他們真的曾經見過自己?
這不可能!他立即又否定了這個荒唐的想法。
葉馭天嘆了口氣,眉頭一皺道:“你叫什么名字?”
“晚輩沈墨白。”
“姓沈?你就是沈春風的兒子?”
“是義子。”
葉馭天忽然笑了,他的手和臉一樣蒼白,修長的指頭已經點在了沈墨白的眉心。
“我要進你的識海里去看看!彼Z氣雖慢,卻沒有給人反對的余地。
一點清光已經在指尖凝結出來,將沈墨白那張慘白的臉襯得發亮。
“不行!”沈墨白想大聲吶喊,卻突然覺得自己已經發不出半點聲音。
冷汗如雨,是不是因為他有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清光已經開始緩緩地往沈墨白的識海里滲透,里面隱藏的秘密隨時就要呼之欲出。
葉馭天緊崩著臉,他實在不想為難一個晚輩,但是面前這張似曾相識的臉讓他不得不這么做,因為這件事干系太大。
“葉兄,怎么能跟年輕人一般見識呢。”沈春風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過來。
他的手已經搭在葉馭天的胳膊上,清光漸漸暗淡下了去。
葉馭天嘆了口氣,深深地看了沈墨白一眼道:“這孩子很不錯,一身修為猶勝于我們年輕的時候!
沈春風哈哈一笑:“承蒙無憂城主的贊譽,墨白還不快來謝過。”
他的話音剛落,沈墨白忽然就可以動了。
不止能動,還能開口說話,說的當然都是場面話。不過葉馭天也沒打算認真聽,他已經被沈春風拉去喝酒了。
沈墨白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中余悸未消:這次如果不是義父出手相助,恐怕……他已經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