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飛機抵達海城時,正是上午。
唐慕卿帶著唐皓澤直接從機場奔赴墓園,由陸堯派來的司機老吳接送他們。
“唐小姐,陸總特意吩咐我,要好好安頓你和小皓澤,酒店什么的都已經訂好了,這幾天我就是你們的專職司機。”
唐慕卿聞言笑了笑,輕聲道,“吳叔客氣了。”
老吳笑了笑,掃了一眼車內后視鏡,坐在后座的女人正環抱著小家伙,眉眼溫柔,如同海藻一般的長發柔順的散落肩頭,米色的外套將她的皮膚襯得更白,整個人如同籠罩在一層柔霧之中。
相比六年前的唐慕卿,她已然成長為一個真正的女人了。
時間的沉淀似乎沒有體現在她的臉上,但是氣質卻在她身上盡顯,完美的讓人移不開目光,也難怪他們家少爺一等就等了她六年。
老吳回過神來,輕聲詢問道,“唐小姐去完墓園有什么打算?”
聞言,唐慕卿抬眸輕聲道,眸色冷了幾分,“去一趟南區吧。”
如今唐母就住在海城的南區,在一棟極度奢侈的別墅里,生活恣意,衣食無憂。
母親這樣的狀態,她本該高興才對,可偏偏這些榮華富貴都是馮振邦給她帶來的,她這個當女兒的又怎么會高興得起來。
看唐慕卿面色變了變,老吳不再多問,“好。”
“媽媽——”唐皓澤突然抬手,如同棉花糖一般的小手握住唐慕卿的手,“我們什么時候能見晚晚阿姨?”
六年前,江晚晚雖然回了海城,可是卻經常去湘南看望她,甚至在她即將臨盆的時候,江晚晚請了一個月的假在她身邊,見證了這個小生命的到來,還盡心盡力的照顧她坐月子。
就連唐母做的都沒有江晚晚這個朋友為她做的多。
六年期間,唐慕卿不方便回海城,可是江晚晚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跑來湘南看望她,唐皓澤和江晚晚關系也好,兩人在一起就如同一個大孩子帶著一個小孩子……
唐慕卿笑笑,“想晚晚阿姨了?放心,我們明天就和她見面。”
聞言,唐皓澤點了點小腦袋,順勢靠在了唐慕卿的懷中,因為起的早,又坐飛機又坐汽車的,小家伙到底抵不住困意,慢慢閉上了眼睛。
到達墓園時,唐慕卿小聲喚醒唐皓澤,拉著他慢慢下了車。
走到熟悉的墓碑前,唐慕卿的心情一瞬間沉了下來,她將貢品慢慢的擺在墓碑前,沉默卻有序的進行一切。
五歲的唐皓澤終是不太明白生死,可也懂得在這種場合保持緘默和嚴肅。
一切準備好,唐慕卿在墓碑前跪下,照例磕三個頭,一旁的唐皓澤見狀,也“撲通”一聲跪在了旁邊,看著墓碑上唐正東的黑白照,奶聲奶氣的叫了句,“外公——”
兩只小小的粉拳抵在地面,唐皓澤學著唐慕卿的模樣頭點了點地,三下之后再抬頭,額前的頭發已經沾了些許的塵土。
唐慕卿笑笑,卻又有些心疼。
虧得唐皓澤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享受過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疼愛。
將小家伙抱入懷中,唐慕卿簡單的說了幾句,“爸,我和皓澤一切都好,不要掛念,媽也很好……”
心頭涌現一陣酸澀,她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
所有一切做好之后,唐慕卿帶著唐皓澤離開,還沒下幾級臺階,唐皓澤就仰頭,輕輕開口,“媽媽,別哭,我會讓你幸福的。”
天真卻又讓人心生暖意的一句話。
唐慕卿笑笑,抬手拂去眼角的淚,揉了揉那只小腦袋。
上了車,吳叔發動車子,直接離開。
經過墓園大門時,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從旁邊駛過。
唐慕卿拿著濕巾,低頭給懷中的唐皓澤擦他的額頭,全然沒有注意那輛熟悉的車從他們旁邊擦肩而過。
邁巴赫中,裴衍洲正低頭翻看一份電子合同,眸光飛快地掃過平板,眼底沉了沉,隨手就將平板丟到一旁,“這合同擬的不行,彈回去讓負責人重新交一份上來。”
坐在前座的齊峰立刻應下,“是。”
車子再往前開了沒多遠就停下來,裴衍洲抬眼掃了掃車窗外的景色,面色淡然,沒有波動。
這六年,每到唐正東的忌日他都會過來,工作忙就晚來一會兒,不忙的話就盡早來,從未缺席過。
想到那個女人的面孔,裴衍洲眼底的情緒微變,可緊接著那情緒就轉瞬即逝,像是從來都沒存在過一般。
面色清冷的推門下車,裴衍洲邁步徑直向前走去,齊峰跟在后面,手機提著貢品。
等到了目的地,看到墓碑前的貢品時,裴衍洲擰了擰眉,新鮮的白色菊花上面還帶著露水,貢品顯然也是剛剛擺上去的,很明顯,剛剛有人來過!
心頭猛然一緊,裴衍洲轉身快速看向四周,如同鷹隼一般的眸子快速在可見范圍內搜尋。
此時此刻,他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會不會是她!
前幾次他來祭奠并未見過其他人擺的貢品,興許是被看墓人收起來了,可是這次這些東西顯然告訴他不久前有人來過!
而祭奠唐正東,除了唐慕卿不可能會有第二個人!畢竟以唐母現在的狀態,估計她也不會從南區跑到北區,只為了祭奠自己的前夫。
排除唐母,所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種,那就是唐慕卿!
那個女人的臉在腦海里飛快地浮現,裴衍洲心頭一緊,原本塵封在心底的思念如同海潮一般涌了上來。
這六年,他從來都沒有放棄過找她,可是從來都沒有得到讓他欣喜的結果。
裴衍洲轉身看向齊峰,吩咐道,“去查一查,今天上午出入墓園的都有誰!”
齊峰聞言,忍不住輕聲道,“裴總,這六年我們沒少去查,可是每一次的結果都……”
他話還沒說完,裴衍洲的臉色就沉了下來,帶著寒意的眸子盯著他,讓齊峰說不出剩下的話。
頓了頓,他到底沒有勇氣再說下去了,他低下頭,“裴總,我這就去查墓園的監控。”
齊峰轉身離開,裴衍洲回頭,看著墓碑上唐正東的照片,沉默了良久。
終于,男人彎腰,將一束白菊花放在墓碑前,沖著唐正東鞠了一躬。
“伯父,這輩子我認定的人,不會輕易改變。”
別說是六年,就算是十六年,他也要繼續查下去!直到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