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昨晚上瞧著你有心事兒，就不大放心，”陳清玄說這話的時(shí)候，難免有些心虛，他一邊偷偷摸摸地打量著美芽，瞧著她神色并無什么異常，這才松了口氣，一邊小心翼翼問道，“到底是怎么了？兩只眼睛腫成這樣？”
陳清玄這么一問，美芽倒是又沉下了臉，她一邊轉(zhuǎn)身把門給關(guān)上，一邊對著面前的破舊的木門沉聲道：“陳先生，我不想說。”
陳清玄一怔，隨即就忙得道：“是是是，是我多嘴了，不該問姑娘家的私隱……”
“陳先生，我沒有指責(zé)你的意思，”美芽截?cái)嗔岁惽逍脑掝}，頓了頓，一邊輕輕吐了口氣，然后又道，“只是有些事，我開不了口。”
是啊，要她怎么說出口？
又要從哪里說起呢？
美芽真的開不了口，也不愿意開口，這是她和鐘明巍的事，即便如今事與愿違，但她卻私心不想讓外人知道，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是她和鐘明巍的事啊。
陳清玄的臉有些僵，可到底還是抿了抿唇，擠出了一個(gè)不算太難看的笑來：“那成，你不愿說那就不必說，等你什么時(shí)候想說了再說。”
“陳先生，”美芽有些難為情地看著陳清玄，“能不能……幫我瞞著點(diǎn)兒陳奶奶？”
美芽不想讓陳奶奶為自己擔(dān)心，老人家的身子骨才好利索了，趕著家里又春耕，成日起早貪黑地忙，美芽實(shí)在不愿意再給老太太添煩惱了。
“好，你就放心吧。”陳清玄點(diǎn)點(diǎn)頭，即便美芽不說，他也是斷斷不會跟陳奶奶說這些的，關(guān)于美芽和鐘明巍的關(guān)系，陳清玄一直都在刻意地隱瞞陳奶奶，他也說不清是為了什么，是不想讓陳奶奶知道了心里難過，還是……他一直下意識地再為自己留條路？
如果，有如果呢？
萬一，有萬一呢？
“陳先生多謝你了哈，”美芽心里感激，一邊轉(zhuǎn)身就朝院中走去，然后驀地就頓住了腳，回頭看向陳清玄，“陳先生，今兒吃貼餅子、紅豆粥怎么樣？”
“紅豆粥？”陳清玄一怔，眼前立馬浮現(xiàn)了那一小碗熱氣騰騰的紅豆粥來，只是那碗粥不是為自己準(zhǔn)備的，那天，他就眼巴巴地看著鐘明巍三口兩口地喝完了那一小碗的紅豆粥，他心里說不上來的堵，嘴里說不出來饞，那天之后，他也喝過幾次紅豆粥，只是他總覺得陳奶奶做的紅豆粥必然比不過那一碗來的香甜，雖然他從來沒喝過美芽煮的紅豆粥。
“是啊，紅豆粥，”美芽一邊挽了挽袖子，一邊隨口道，“昨兒陳奶奶還說家里的紅豆太多，吃不完就要招蟲來著。”
“那成，就吃紅豆粥了，”陳清玄忙得道，一邊又小聲地補(bǔ)上了一句，“多加點(diǎn)兒冰糖進(jìn)去。”
“咦？”美芽頓時(shí)驚得雙目圓瞪，用看怪物的目光打量著陳清玄，“陳先生，你從來不是最討厭吃糖的嗎？怎么現(xiàn)在倒還囑咐我多加糖呢？”
“就、就是忽然想吃了，”陳清玄覺得自己臉忽然就燙了起來，二十三歲的大男人有生以來頭一次這么難為情過，他垂著眼躲避著美芽的目光，一邊佯作輕松道，“我先回房換件衣裳，回來幫你燒火。”
“用不著，用不著！我自己來就成了。”美芽忙得擺擺手，一邊進(jìn)了廚房忙活去了。
陳清玄看著美芽進(jìn)了廚房，這才扶著墻一步步朝房中挪去，昨晚上這么蜷著睡了一整晚，他兩條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要不是剛才一直扶著墻，他一早就摔跟頭了，這時(shí)候已經(jīng)緩過來了不少，可卻仍不好走路，陳清玄就這么一瘸一拐地進(jìn)了臥房，聽著外頭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響，心里說不出來的高興，一邊一瘸一拐地從箱子里尋摸出來一套平時(shí)舍不得穿的竹青絲綢長衫，這件還是他考上秀才時(shí)候，陳奶奶花了兩錢銀子給他做的，只是他素來簡樸，從來都沒舍得穿，一直好好兒地收在箱子里，可是今兒，他忽然就記起來這套長衫了，趕著就穿在了身上，一邊對著銅鏡扣扣子，一邊又有些自我厭惡地挪開了眼。
他這算是為知己者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