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這才看出來陳清玄身上穿的衣裳和昨天出門時候無異,就連那件大氅還都沒脫呢,就那么穿在身上,都垂到了地上,濕了好大一片。
“陳先生,您這是怎么了?”阿丑瞧著陳清玄微微發(fā)濕的頭發(fā),又瞧著那耷拉到地上的大氅,怎么看怎么覺得陳清玄有些不大正常,她彎腰從地上撿起了那大氅的一角,赫然瞧見那上頭竟然還撕開了好大的一個口子,阿丑登時更是驚詫了,“陳先生,您昨晚不是去赴宴了嗎?怎么這衣角濕了,還破這么大個口子?是跌跤了嗎?”
“你昨晚兒去哪兒了?”陳清玄沒有回答,反而一眨不眨地看著阿丑,那眼神說出來的壓抑和憤怒,這樣的眼神,阿丑還是第一次瞧見。
“我……我回家了一趟,”阿丑有點兒怕陳清玄,倒不是怕他這個人,而是習慣性地害怕郎中,她把那大氅的一角給搭在了椅子上,然后朝后縮了縮脖子,小聲道,“不過我喝藥了,而且出門的時候,我穿得特別厚,你看,我把陳奶奶的棉袍都套上了,一點兒都不冷,陳先生,我今天……”
“我不是讓你哪兒都別去的嗎?你怎么這么不聽話?”陳清玄努力地壓抑著心中的怒火,以至于額上的青筋都凸起了,他看著面前蔫頭耷腦的阿丑,又覺得自己話說重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兒,正要放緩聲音,好好兒跟阿丑說話,可是一瞥眼就瞧見阿丑脖頸上的兩塊泛紅的痕跡,袖中的雙手驀地緊握成拳。
“碰!”
下一秒,陳清玄一拳狠狠地捶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陳先生!”阿丑簡直要被嚇死了,在她印象里,陳清玄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的,這種溫文爾雅不僅體現(xiàn)在談吐上,也體現(xiàn)在舉止上,像這樣失態(tài)的舉動,阿丑還是第一次得見,自是嚇得夠嗆,她隱隱約約地知道,陳清玄是在生氣,應該生的還是她的氣,可是她又實在不知道陳清玄為什么要生這么大的氣,不就是回趟家嗎?這有什么值得陳清玄生氣的?
“陳先生,都是我的錯,你大人大量,就別生我的氣了,”阿丑硬著頭皮去給陳清玄道歉,“昨晚我該給您留張字條再走的,可是你也知道,我又不識幾個字,自然也寫不了字條的,你要是……”
“這是你識不識字的事兒嗎?”陳清玄驀地截斷了阿丑的話,他冷眼看著阿丑,“昨晚,你明明答應我了,不會擅自出門,那你為什么又言而無信、偷偷摸摸地出去?還是大半夜!你知道我……”
你知道我回來的時候,看不到你,多害怕嗎?
你知道我摸著黑到處找你到大半夜嗎?
你知道我頂著風上山,一路跌了多少跤嗎?
你知道我在你們家門口徘徊多久、卻始終不敢敲門嗎?
……
陳清玄使勁兒地吸了口氣兒,把滿腔的憤怒和酸楚都給咽下去,他知道這不是阿丑的錯,他也知道他不該跟阿丑說這起子廢話,可是他心里是真的難受啊。
昨天,在知府衙門,他心不在焉地吃著那沒滋味的宴席,心里想著的卻都是那個從門后探出來的、毛茸茸的小腦袋,他的一顆心跟長了草似的,他實在是坐不住了,最后硬是不顧知府大人的顏面提前告辭了,趕著就回來了,其實回來又能怎么樣呢?阿丑肯定已經(jīng)睡下了,可是他還是想早點兒回來,哪怕見不到阿丑,可是和阿丑待在一個屋檐下也是好的,這一世,他注定和阿丑無緣,所以這短暫的時光,他一定要好好兒珍惜。
隔著一道墻壁,就睡著他的心上人,那種又酸又甜的滋味,他要記一輩子。
可是,當他他頂風冒雪回來的時候,家里卻是一片漆黑冷寂,他發(fā)瘋似的滿山地找阿丑,可是那個時候,她又在做什么?
……
陳清玄驀地別開眼,再不去看阿丑的脖子。
阿丑更加手足無措了:“陳先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