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旁觀著這兩個姑娘在后座位上的眼神交纏,不知怎地想到了江小溪,她要是在的話,目睹到這一幕一定能瞬間腦補出一場相愛相殺的大戲,故事的結局是,她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花!
呃,我墮落了。
“右轉,五百米后再右轉。”蔣南喬又說。
路雖然還是柏油馬路,但兩邊根本連路燈都沒有,全靠車頭燈微弱的亮光。真佩服蔣南喬這種情況還能準確說出方向,看來天生自帶指南針屬性。
車行五百米后右轉,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棟一棟的小房子,沒有一棟亮著燈,趴在黑漆漆的夜里真像是一個又一個巨大的墳包。想到頭先蔣南喬說過的話,我的心里涌出些微不舒服的感覺。
“就是這里,停車吧。”
車停在一棟靠里的建筑跟前,近處一看,這一棟一棟的都是二層或三層的別墅,看來這一片是還沒開發好的別墅區。蔣南喬走到門前,用鑰匙開了門,留下一句“在這等會”后,鉆進了黑暗的房子里。
“呵呵,你朋友住的地方,真特別啊。”
站在近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周圍安靜無比,偶爾從遠方傳來鴉雀的桀桀聲,我被這種恐怖片的氛圍包裹著,感覺身邊的曹語戎似乎也有些瑟縮,忙用話把她的心思岔開。
曹語戎沒有搭腔。
“屋里面這么黑,沒有人啊,那她父母呢?”我又問。
這次曹語戎有反應了:“等會你別在她面前問她父母的事情,記住了嗎?”語氣相當嚴肅。看來經過剛才串吧里買粉絲的事,我在她這里又添了一個“不分輕重”的標簽了,總也得不到好評價,我都無語了。
忽然間,整棟別墅亮起了燈光。一層二層三層,每間房間的燈在同一瞬間一同開啟,弄得這棟房子成了一個明亮的龐然大物。
“你們進來吧。”
蔣南喬的聲音從里面隱約飄出。曹語戎聞言邁步,習以為常的模樣,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來。我跟在后面,心下嘀咕,但想著不過就是偏僻一點,黑一點,沒什么可怕的。
“喝什么?”
蔣南喬在廚房里盯著燒水壺,頭也不回地問我們,得到回答后,順手打開頭頂的柜子翻找幾下,嘟囔了一句“去哪了”之后,又俯身去開下邊的柜子。
“呵呵,我看你對這也不太熟似的,”我打破靜默,“用不用幫忙啊?”
蔣南喬翻找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而后說道:“嗯,我找不到紅茶在哪了。”
得到指令后,我和曹語戎加入找東西大軍。廚房太大了,比我的臥室都大,滿墻都是一體式的柜子,饒是我們三人一起找,一個一個開,也找了好幾分鐘才在柜子角落找到紅茶。
“冰箱里的牛奶肯定過期了,”蔣南喬接著說,“我記得這里應該有奶粉。”
又是新一輪的大家來找茬,以前我覺得有一個闊朗的房子肯定很幸福,住起來多寬敞啊,經此一役,我悲催的發現,房子大了也不怎么好,找個東西都費死勁了,更別提收拾起來了。其實,睡覺而已,幾尺見方的地方已經夠了。君不見皇帝的寢室都只有那么一點點大,怕地方太大龍氣四溢,折了福壽。
嗯。三室一廳就可以了,我再也不肖想別墅了。
十分鐘后,我們坐在大的令人發指的客廳里喝茶。
氣氛相當詭異,因為太安靜了,連墻上鐘表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曹語戎和蔣南喬沒有一個人主動開口說話,我左看看右看看,當先打破了凝滯:“蔣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無業游民。”蔣南喬說。
這分明是之前在車上的時候,我和曹語戎打趣時的用詞。我怔了怔,明白她是不想多說。當下打了個哈哈:“最近聽到這個詞的頻率還挺高,怎么一下子大家都失業了似的。”
“對了,你也是無業游民,”蔣南喬抿了一口紅茶,“不過我即便不工作,也住得起別墅,開得了豪車,至于你嘛……一個大男人整天游手好閑,讓人齒冷。”
怎么轉換成炫富模式了?正常情況下我是不是應該戟指道:‘你父母有錢不代表你有錢,你享受著這么好的條件,卻沒對社會做過任何貢獻,有什么資格在這里說大話?’
只可惜我不是偶像劇里三觀正到爆棚的女主角,面對著富二代紈绔男主,用振聾發聵的指責換取君心的悸動。我只是一個平凡男人,面對一個女孩子略微不禮貌的話語,繼續著我行我素,神態自若地說道:
“我也覺得不能游手好閑,所以現在和朋友一起開了間咖啡館。這一點上,我和語戎還挺一致的,她也覺得不能游手好閑,所以即便恐懼舞臺,恐懼熒幕,還是接了下電視臺的工作,”說到這里,我對著語戎豎起大拇指,“真棒。”
曹語戎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復雜,有些哭笑不得,混雜著親昵的嫌棄和隱藏的羞澀,半晌后才說:“你土死了——咦——不許再這樣了。”
可能沒想到我會這么回答,蔣南喬握著杯身的手微微一頓,幾秒種后重新把杯沿送到唇邊,喝了幾口。
“……什么樣子的咖啡館?”
含糊問出的一句話,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在確定了,確實是蔣南喬問出的之后,和她簡單講了講咖啡館的情況。
“有興趣可以來玩,我們的咖啡師手藝很好的,”我熱情地邀請著,“看在語戎的份兒上,給你大折扣。”
這話是那一日魏錚說給小魚的,我私心里想著,語戎應該能和耗子享受同等的待遇吧。
“你這種隨便許諾打折的行為一點也不專業,要是你的Partner和你一樣胡亂大方的話,你們的咖啡館一年也別想回本。”坐擁這種生活條件的蔣南喬怎可能為所謂的“折扣”折腰,她神態冷淡地說了這么幾句,眼睛瞬也不瞬的看著我。
“蔣小姐是對我有什么意見嗎?”我疑惑不解。
“怎么?不往你身上撲就是對你有意見嗎?我倒不知道李先生平日里的人緣那么好的?”面對我的疑問,蔣南喬面不改色。
“南喬,”曹語戎不快地低喊一句,“不要這樣。”
還是她說話管用,蔣南喬雖然不至于馬上轉為“李靖向日葵”模式,但好歹不再多說什么了。
又坐了一會,我起身告辭,兩個姑娘送我到了門口,站在廊燈下面等著我慢條斯理地往導航里面敲入我家的地址。
“那我先走了,”我從車窗望向大門那邊,對曹語戎說,“你怎么回去?用我來接你嗎?”
“我有車。”蔣南喬插了句話,等于變相說“不用”。
“慢點開。”曹語戎笑著說。
同樣是三個字,聽上去的感覺怎么那么不一樣呢。我帶著滿臉的笑意,調轉車頭,開入無邊無垠的黑暗之中。
回到家時,我給曹語戎發了條短信報平安,她回得很快,像是一直在等我一樣。
【南喬說話一向都是這樣的,她讓我轉告你,聽不慣可以直接懟她。】
我去,這么悍的?
我回了一個帶著小墨鏡的炫酷表情。
【我當然希望你們兩個可以好好相處了,如果你了解她,肯定會喜歡她的。】大概是誤會了,曹語戎竟然誤以為我會努力和蔣南喬搞好關系?好吧,見機行事吧。
【跋扈一點也不難理解。看她住的地方,家里挺有錢的吧?你又不讓我在她面前問她父母的事,和爸媽相處不好吧?那種說話習慣性懟人的習性,沒什么朋友吧?估計靠譜點的朋友就你一個,可能是吃我的醋了。】我回道。
【臭美……而且我要告訴南喬,你說她壞話。】曹語戎發了一個鄙視的表情過來。
【我哪有啊,我就是說她家住這地方太偏僻了,美團都不接單吧?餓了的時候都沒法用‘餓了吧’,怪可憐的。】
【說到吃的,我又餓了,不過只能吃方便面了。】
【我什么都不服,就服氣你的食量。】
【又想念我的二指禪了是吧?】
【對了,你這幾天還用不用多去幾間餐廳啊,酒吧什么的,磨煉一下膽量?】我急忙顧左右而言他。
【話題轉得也太生硬了(鄙視臉),我覺得得去,你也說了,一回生二回熟,我相信只要我肯豁出去,早晚有一天可以克服困難】
【對,早晚能死豬不怕開水燙】我又手比腦子快了,想象著曹語戎的反應,連忙又發了一條過去找補。【不對不對,是泰然自若,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
【算你轉得快,不過我覺得,下次你可以陪我一起去錄影,一旦我怯場了,你就唱青藏高原給我聽,聽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看了這條微信,心里一甜,結果甜不過三秒。
【哈哈哈,你唱歌也太難聽了,難為你有勇氣唱。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敗給你了(汗)】
我哭笑不得,可頭一次,沒因為自己的缺點而產生什么羞愧的感覺,反而覺得很踏實很自然,好像本來就該這樣似的。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在面對有些人的時候,你的優點還是你的優點,而你的缺點其實只是你的一個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