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聽了她這句話,魏錚的神色徹底嚴肅起來了,他把手邊的菜單一推,緊盯著江小溪的眼睛問道:“既然不肯回家說,咱們就在這兒說,這件事兒你做錯了,承認嗎?”
“承認你的頭,我還不能和朋友出來吃頓飯的?”
江小溪硬擰著就是不低頭,魏錚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不說話,沒人接話,她也沒趣兒,眨了眨眼睛后,可能是覺得輸人不輸陣,當即又有了氣勢:“你這么問,是在為你的老情人打抱不平嗎?”
“我為她抱不平?我抱得著嗎?我就問你,你干什么偷看我的手機?”
大概是觸到心里的底線了,魏錚這句話中夾帶了幾分質問,一下子就把江小溪的火氣引到了別的方向。
“我為什么不能看?我還用得著偷看,我光明正大的看了,怎么樣吧?我不看行嗎,不看不就看不著這么精彩的戲碼了嗎?沒想到啊,我還整天瞎編亂造那些狗血橋段,果然狗血源于生活高于生活,這不就找上我了,”江小溪理直氣壯,點指魏錚,“你憑什么不許我看,你還有什么藏著掖著的?心虛了是不是?”
說完這一大段話,江小溪根本不給魏錚分辨的空隙,直接爭取圍觀者的支持:“李靖,離離,你們說,我看我老公的手機,有錯嗎?”
“你好好說,別著急。”曹語戎秉著不拉偏架的原則沒有正面回答,攪合到兩口子吵架里頭,幫誰都是錯,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沒立場的勸和不勸分。
我本來也應該這么沒立場的,但這事觸及到了我當前的利益,要是江小溪看魏錚的手機都被定義為有錯,那我看陸蔓的手機不是錯上加錯?所以我必須坐實這事的正義性:“那肯定沒錯啊,兩口子嘛,彼此之間就沒有隱私這回事。”
話音剛落,就覺得身邊一抹寒光射來,我充分接收到了魏錚的不滿,忙接著說:“但,偷看就不好了嘛,你既然光明正大,看到什么不對勁的,怎么不和魏錚說呢?”
江小溪哼了一聲,轉頭對話魏錚:“我問你,我要是和你說了,這事你打算怎么處理?”
“你這話什么意思?還能怎么處理?”魏錚莫名其妙,“又不是我讓她發微信給我的,我也從來沒回過,不理她就是了,干什么要耍她啊。“
在男女關系問題上一貫耳聰目明的江小溪立馬抓住魏錚話里的紕漏:“哦——我說她怎么這么肆無忌憚,給一個已婚男人都敢發這么曖昧的信息,原來是你慣出來的啊!”她一摔菜單,戟指道,“你說對了,我不該耍她!我該耍你!”
“跟你說不清楚!”魏錚怒了,徹底轉換成“談不下去我不談了”的模式。
江小溪這樣直接碾壓,連我都聽不下去了,苦著臉直搖頭,饒是魏錚是個泥人兒,也有土性啊,更何況他只是蔫壞悶騷,又不是慫。何必呢,平常嘴不是很甜嘛,把老公哄得屁顛屁顛的,怎么關鍵時刻,不懂得用策略呢。
“我跟你才說不清楚呢!”江小溪也怒,“說不清楚就不說了?說不清楚也得說!”
“說不清楚還說什么!說不清楚就別說了!我不想和你吵架。”魏錚說。
兩個人圍繞著“清楚不清楚”這句廢話,就掰扯不清楚了。但我憑借著自己單薄的戀愛經歷,十分清楚魏錚已經犯了吵架大忌——拒絕溝通。
“跟你說不清”這句話可是會讓女人聽了火冒三丈的,想當年,我和陸蔓吵架的時候,但凡這么說,就一定會遭受兩三倍的怒火及加倍延長的冷戰。
這種苦頭我吃多了,怎么還能眼睜睜看著兄弟重蹈覆轍,這時候就顯示出來有人勸架的優勢了,兩邊說合嘛,說白了就是各打五十大板,就是那么簡單粗暴。
“小溪,不許著急啊,有理不在聲高。魏錚,不許說氣話,溝通要進行到底,怎么能中途撒手呢,多噎人啊,”各自勸過之后,我誠懇地看著他們,“我建議,這事你們還是私下解決吧,兩口子的事兒何必要分對錯呢?”
按說我這個提議夠體貼了吧,順不得哥情,起碼不失嫂意啊,誰承想兩邊都不領情,異口同聲:“當然得分對錯!”
得,當我沒說。
我繼續做研究菜單的人,見我鎩羽而歸,曹語戎只得硬著頭皮頂上。
“那能不能只論對錯,不傷感情?”她左看看江小溪,右看看魏錚,柔聲問。
這話說的比我強多了,無論是江小溪也好,魏錚也好,聽了這話表情都柔和了不少。江小溪搶先表態:“我可沒想著傷感情,就想講道理的。”魏錚也順勢下了臺階:“你要是能講理我當然愿意陪你講理。”
“什么叫我能講理,就跟我不講理似的……”江小溪話說到一半,眼看又要歪樓,曹語戎眼明手快地拉住她,把她指點江山的手緊緊攥住,然后說道:“既然只論對錯,那就好辦了,不許說氣話,不許人身攻擊,只準說自己的感受,”她看著江小溪,“比如說,你可以說,看見柳小姐給魏錚發微信,你很生氣,但不許說,她這么做真不要臉。”
“為什么啊?”不能罵街對江小溪而言像是沒帶技能,戰斗力立馬跌了幾百點。
“因為她不重要。”曹語戎言簡意賅。
江小溪嘖嘖兩聲,也不知是贊還是嘆,她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魏錚:“我看見柳潔給你發的微信,氣得不行。”
魏錚眼中浮現笑意,看著江小溪的時候,臉色也逐漸溫和:“我看了就不生氣,只覺得她無聊。”
“我生氣,所以想著耍耍她,故意裝成是你約她出來,只想讓她干坐一晚上。削她的面子,讓她能知難而退。”江小溪繼續坦白自己的心路歷程。
“所以我也沒怎么怪你啊,一來不就把她打發走了。只不過你何必招惹她呢,你要是不這么干,嘛事兒沒有,這么一來,倒顯得咱們不對了。”魏錚苦口婆心。
可惜這番苦口婆心的話讓江小溪又不順耳了,她沉下臉,冷著聲音一字一句的問道:“我,招,惹,她?我一明媒正娶,根正苗紅的原配在家待的好好兒的,沒招誰沒惹誰,她上趕著沖你耍流氓,難道我就該受著?憑什么啊,我又不是見不得人,”她說著拍案,“我還沒審你呢!說!為什么在德國重遇老情人回來不老實交代!”
我在一旁都看傻了,江小溪這個奇女子就是為了吵架而生的吧,居然能幾句話就讓明明已經緩和了的局面急轉直下,簡直太能耐了。
“有什么好交代的?用得著交代嗎?你是組織還是紀律,我為什么要向你‘交代’啊!”魏錚也無法保持平靜,言辭鋒利了不少。
“為什么不交代啊!這就是歷史遺留問題,不趁早解決行嗎?”江小溪簡直是用靈魂在闡述論點,說還不算,她還揪著我的襯衫袖子一陣亂搖,“血淋淋的例子還沒看夠是嗎?非得到李靖這地步,里外不是人才高興是嗎?”
欸我去!怎么哪兒都有我啊!
“我和李靖能一樣嗎?”魏錚也是被逼急了,口不擇言,“當年我和柳潔斷的徹徹底底,我們早已經沒感情了。”
你怎么也跟著起哄!
“李靖不也是以為他和陸蔓沒感情了?明里暗里沒少提醒自己吧,沒少跟咱們表態吧?結果人家說兩句軟話,還不就繳械投降了,”江小溪松開我的袖口,眼珠不錯地兒的瞪著魏錚,“你怎么敢保證你前女友來哭幾聲,你不會心軟?”
“我又不是因為她哭才心軟的!”我急忙喊冤,趁著曹語戎在場,我正好可以把那天沒說完的話說完,“我是因為發現誤會她了,她當年其實沒有不告而別,是一連串的誤會和巧合才……”
“你別氣我了!”江小溪一副聽不下去的表情,“這種屁話也就騙騙你們這種傻老爺們兒就算了,你少在這侮辱我的智商!誤殺就不是殺人了?”
看我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她依樣畫葫蘆使出“跟你說不清楚不說了”的大招,不再理我,沖魏錚發招:“呶!你都聽見了,李靖是因為誤會他前女友了,那你要是發現你也誤會你前女友了呢?你能不心軟?你能不吃回頭草?你能不和她破鏡重圓?”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當年是柳潔主動和我提分手的,一切都明明白白的,我能誤會她什么?”魏錚不解。
“那誰知道?說不定她被你的仇人綁架了,為了保護你的安全,才忍痛和你提分手的。如果是這樣,你是不是也要感動地回頭啊?”江小溪一開腦洞,我等凡人只有甘拜下風的份兒。
對于江小溪的腦洞,我還是聽得少啊,此時的表情很是尷尬,再看一邊豎著耳朵的曹語戎,也是一臉嚇壞了的模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二次元的婦女。唯有魏錚身經百戰,四兩撥千斤地說道:“你覺得這種情況有可能嗎?你還不如說她是個間諜,臨時被國家派出執行任務去了,不想連累我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