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那個村子已經完全被泥石流吞沒,褐色的流水如同張口的巨龍一樣,將山下的村子整個吞沒,房屋、樹木、村民們晾曬的果干、衣服、以及其他的生活物品,全都隨著紅褐色的雨水到處飄蕩,讓人不忍心觀看。
秦楓呆呆地站在門口,細細的雨落在他的身上,他一點都沒察覺到。
這種情況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救不出來。他看到一個人試圖逃出泥石流的吞噬,可是他怎么可能跑得過奪命的水流,他的逃跑也只是贏得一絲的生存機會,緊接著就被完全吞沒了。尸骨無存。起秦楓目睹了整個事件的過程,卻束手無策。
張教授上來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別難過了。”他也無奈地嘆息了一句,看著山下不知道在想的什么。秦楓又回頭看了一眼井田雄,發現他仍然是之前的模樣,他就想不通了,走到他的身邊的,問道:“你爸媽都在里面呢,你難道一點都不擔心?”
他終于肯抬頭看看秦楓了,嘴角露出一個微微上翹的微笑:“沒事?”
“什么叫沒事?啊?你把話說清楚。 ”秦楓最看不慣的不孝順的兒子,因此對這種事情特別敏感,眼下井田雄的模樣已經激怒了他。雖然井田上二對井田雄的態度確實有點不怎么友好,不過這其中到底有什么緣由他也不清楚,因此不好置喙,但是井田雄的反應也就太過奇怪了一點。
井田雄說道:“他們早就死了。”
“死了?那他們都是鬼?”秦楓不可思議地重復了一下,立刻就想起來鬼,可是鬼都是害怕太陽的,也不會有影子。
井田雄搖搖頭,秦楓就更奇怪了,既然死了,但又不是鬼,那是什么東西?
井田雄也回答不上來了,停頓了很大一會兒,說道:“是杉澤村。”
“什么杉澤村?”秦楓都快急死了,這個井田雄說什么都說一半,也不知道是天生的這樣呢?還是后天養成的毛病,反正這個毛病秦楓挺不喜歡的,怪不得井田上二對他不怎么喜歡,這是有原因,無論什么人這么說起話來,都能讓人急死。
“自從杉澤村出現之后,這里的人就死了。”說到這里,井田雄似乎覺得這個措辭不怎么正確,又換了一種說法:“可能我們永遠都活著。”
秦楓驚呆了,捏了一下井田雄的手臂,井田雄啊地叫了一聲,齜著牙倒吸氣。從剛才的手感上判斷,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絕對不會是鬼魂什么的,有肉感有溫度,雖然他從未接觸過鬼魂,但這肯定不是鬼魂,或者說他不相信這是鬼魂。
張教授也湊了過來,說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說清楚。”他似乎對這個事情非常關注,而且關注程度遠遠超過了他對鑰匙的關心,秦楓看著他焦急的臉色,似乎在擔心某些事情的發生,秦楓低聲問道:“怎么回事?”
張教授沒有回答他,而是示意他不要打斷他。
井田雄抬起頭看看張教授,不自覺地往后縮了一下,這是一個人害怕的表現,只有當一個人害怕的時候,才會不由自主地往后縮去,包括脖子、 肩膀、身子都會朝向后邊退避去。
秦楓安慰道:“別害怕,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
井田雄的身子朝著秦楓挪動了一下,這是得多么害怕才會變成這樣。他感到非常詫異。
沉默了好長的時間,他才斷斷續續地將事情說出來,而事情讓秦楓的世界觀再次得到顛覆。由于井田雄說的比較亂,所以在這里整理了一下,方便大家觀看。
事情要從很多年前說起,具體的日子井田雄也記不起來的,只能知道的是,當時德川家康正在外面四處征戰,整個日本都處于一種混亂的狀態之中,井田雄當時還是一個農家的孩子,一天當地的一個大名將井田雄抓走,要他參加大名的軍隊。
井田雄到了軍隊中,十分不適應當時的生活,他的身子比較瘦弱,但是大名的軍隊每天都要進行大量的訓練,這些訓練讓井田雄完全無法忍受,漸漸地產生了逃走的想法,但是日本人當時非常看不起逃兵,他不想被人看不起,咬著牙堅持了下來。后來德川家康打到了這個地方,井田雄被派上了戰場。
在戰場上,井田雄奮勇殺敵,但是在大規模的戰爭中的,勇氣是必須的,但又不可能解決什么問題,比如說糧草問題、人手問題,他們的部隊被德川家康的手下帶著人截斷了后路,變成深入敵營的孤軍。而大名又無法及時派兵支援,這一支孤軍得知最新的戰況后,反而激發了反抗之心。
他們同德川家康的軍隊進行了數次戰斗,他們被包圍在一個山頭上,連續擊退了敵人七次的攻擊,之后便因為糧草無繼,他們便潰敗了,井田雄從敵人的日本刀之下勉強逃了出來,為了避免被德川的騎兵追上,他只能一路往深山逃竄而去,便來到了這里。
這段說完之后,秦楓的嘴已經合不上了,他覺得一定是井田雄發燒了,竟然說出來這種話。德川家康,開玩笑,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人了。這確定不是開玩笑?這絕對是在開玩笑,張教授仍然臉色平靜,似乎對井田雄說的話不以為然,也不知道是他堅定地不信,還是覺得這種話完全沒有什么好震驚的。
井田雄從身上摸出來了一個牌子,牌子是一個木制品,秦楓接過來,反復看了一下,這是古日語,實際上就是繁體字,不過跟今天的用法多少有點不同,秦楓勉強看出來正面的意思XXX大名的士兵證明,背面是井田雄的名字,牌子上面雕刻著精美的花紋,看起來非常古老,只是現在也沒有人進行鑒定一下,秦楓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還是假。
“是真的。”張教授接過去翻來覆去地看了一下,還給了秦楓。
“這……”,秦楓看了一眼井田雄,說不出來任何的話了,這個看起來僅僅有十幾歲的孩子,難道真的是一個已經幾百歲的老怪物?雖然他并不害怕這么一個老怪物,但是仍然不會覺得舒服。
他遞給了井田雄。張教授接著問道:“后來的事情是怎么樣的。”
井田雄說道:“后來我逃到了這里,井田上二一家收養了我,我就成了他們的兒子,可是我再也沒辦法踏出這里一步,無論我用什么方法,到最后總是會回到這里,我也懷疑過這里的,但是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實,讓我懷疑是不是自己產生了幻覺,可是后來有一次的讓我意外地發現了一件事情。那天我到山上來砍柴,可是當天忽然就下起了大暴雨,這里發生了巨大的泥石流。”
停頓了好大一會兒,井田雄才繼續說下去,他被自己的記憶嚇壞了:“那天跟今天的情形差不多,我也就站在這里,看著遠方的家園成為了一個巨大的人間煉獄,當時我哭得死去活來的,比什么都讓我傷心,我知道我救不出來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里被毀,我給父母留下了一個墓碑,準備離開了這里。”
“等等,你的意思是說,這里的人們已經死過了一次了?”秦楓驚詫地問道。
“不是一次,”說了好長一段時間話,井田雄說起來流暢多了,用堅定不移地語氣回復秦楓:“是很多次,但是過幾天他們總是能重新回來,然后像是完全不認識我一樣,重新接納我,日子一天天地重復,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這種事情,經過了幾次之后,我忽然覺得如果不是我產生了幻覺,就是整個村子都是一個幻覺。我無法逃出這種循環。”
“我發現這件事跟杉澤村有關,杉澤村就在我們村子的旁邊,兩個村子本來是挨著的,在杉澤村原本有一個名叫淺野上人的人,他是杉澤村的領袖,無論是精神上還是生活上,我覺得是他讓整個村子變成過來這副模樣,但是后來我就再也找不到杉澤村了,每個月會有一段時間的出現,可是時間很短,之后便消失不見了。”
“你胡說!”張教授忽然怒目而道,猛然站起身來,一下子便把井田雄打倒在地,騎坐在井田雄的胸口上,一拳一拳,狠狠地往下砸去,秦楓驚呆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一下便把張教授拉了起來,朝張教授吼道:“你干什么?”
張教授也怒了,一把推開秦楓,怒目道:“不用你管,這小子胡說八道,我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所說,金剛不壞,千年不死。”
秦楓一把拉住作勢欲撲的張教授:“你瘋啦?”
井田雄從地上爬著坐起來,嘴角還在流淌著鮮血,手在嘴上一抹,說道:“哈哈,你怕了?”
張教授怒:“我怕什么?我就見不得你小子胡說八道。”
秦楓慌忙把張教授推到一邊去,回頭訓斥井田雄:“給我閉嘴,不要說話!”
張教授如同一頭狂怒的獅子一樣,瘋狂地喘著粗氣,呼哧呼哧地很響亮,秦楓不明白張教授為什么會這么憤怒,對他說道:“坐下教授,這么老大的年紀,跟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丟不丟人,坐下給我!”
張教授這才坐了下去,此時天色已經黑了,秦楓將兩人分開之后,生起了兩堆火,他跟張教授一起,井田雄一個人獨自對著一堆火,將食物分給了兩人,吃完之后便各自睡下,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睡到半夜的時候,秦楓忽然聽到了有什么動靜,他慌忙起身,趁著火光,他看到張教授正站在門外的半山坡上,仰頭哈哈狂笑,再一看身邊井田雄睡下的地方,已經沒有人了,秦楓心中一驚,立刻沖了出去,這張教授得意洋洋地說道:“他掉下去了。”兩人的腳下正是看不到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