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宿舍里沒日沒夜地昏睡又暴走,再昏睡又嘔吐地循環了三天三夜之后,方湉終于打開房門,走出房間,踏進報社冷得像冰柜一樣的空調電梯,來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洗杯子、開電腦,一系列日常開工前奏做完之后,就看到盧主任從辦公室里伸出腦袋兩眼直直地看著她。
方湉用眼神詢問:“有事?”
盧主任點點頭!方湉就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
盧凡元開門見山,一點都不廢話地直奔主題:“報社決定讓你到Q縣當半年駐站記者,期滿后再次考核。”
方湉微楞,她一時沒明白過來,也沒有緩過勁來,她是做得不好嗎?
“報社綜合了你這段時間的工作表現,做出的決定!北R凡元又從他的辦公桌下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方湉。
方湉低下頭,她心中有不平,一張俏臉因為這個消息上腦得有點熱。
手中的礦泉水翻了翻,年輕氣盛的她有沖動想要起身把礦泉水砸到地上以表達自己的憤怒和委屈。
可是,她仍舊是壓了壓胸中的忿忿不平,眼睛直視盧凡元問道:“主任,我就沒有申辯的機會嗎?”
“你可以申辯,可是我已經幫你同意了這個決定。”盧凡元難得十分嚴肅認真地回看方湉。
他在她請假的那三天里已經自作主張地幫她做了決定。
“為什么?”方湉不服,盧主任怎么能如此自作主張?
連她父母都不能隨意替她做主!
盧凡元站起來,把因為不解不服而蹭地跳起來的方湉又按坐回沙發上,他就知道這姑娘長得柔弱卻是個暴脾氣。
“在我們這種單位工作,工作能力是次要的,端正的工作態度才是放在第一位的!你可懂?”
盧凡元坐到了方湉旁邊的沙發上,他一把拿過她手上的礦泉水,他看出來這孩子有要砸東西的沖動。
“我沒做那些事,那是栽贓嫁禍,那是污蔑!”方湉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我態度端正得很,我哪里不端正啦!”
盧凡元看著她還有點淤青的臉上那抹倔強的表情,這孩子像極了自己年輕的時候,總以為這世界到處都是可以講理的地方……
“如果你要申辯,那么這段時間我就不能給你派工作,我不能保證這段時間會有多長。”
盧凡元抓起香煙,想點又沒點,敲了敲煙頭,又把煙塞了回去。
這孩子倒霉,莫名其妙就樹敵了,遇到這種事按照常理來說報社會保護記者,但是,偏報社里的人都知道方湉是他得意的手下。
這段時間他參與競聘副總編輯,單位里包括H市里各種覬覦這個崗位的人不少,各種明槍暗箭的防不勝防,他自己倒是不怕這些勾當,偏方湉被人家抓住做起文章。
有人企圖用方湉這事舉報他管理不嚴,作風不端,直到鬧得他失去競聘資格。
為了保護她,最好的作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并且讓她遠離這個漩渦中心。
再說,到了Q縣,鍛煉的機會也多,這孩子有前途,外派也是個加分項,年輕人多磨練總歸是好的。
“Q市4月份的時候有BO論壇,你駐點就有機會去參加報道組!北R凡元曉以利益,循循善誘,卻沒說這背后的許多事。
他不希望她像他,因為年輕氣盛走太多的彎路,畢竟比起男生,女孩子的一生是要更順暢一些才合理。
方湉突然眼珠子一亮,BO論壇是有名的國際論壇,屆時全世界許多國家的領導人都會出席,包括各行各業的領軍人物,能去參與報道的記者必定是這個單位最尖端的人才。
“駐站包食宿嗎?”方湉是個有理想有追求的小記,即使剛剛遭受了那樣的一難,但是在這種強烈地高端誘惑面前,沒有抵抗力。
但是,如果過去還得自己做飯自己租房,那她負擔不起,人家窮著呢……
“有宿舍,吃飯自己解決,不過有餐補。”盧凡元表情終于輕松了起來,把礦泉水又遞還給方湉,“服從組織的安排是個好態度!以后繼續保持!”
其實,他還準備了其他的誘惑,但是沒想到的是,這孩子那么的聽話且服從安排。
而方湉接過礦泉水,不情不愿地離開了盧凡元的辦公室,其實她哪有那么多的傲骨,只要說可能會丟了工作,可能沒有任務沒有收入,她就已經很害怕了,哪能不服從安排。
自己就當吃一塹長一智了,最重要的是,她其實根本沒有精力再去做什么申辯,剛才也就是口頭上泄泄憤,自己家那些破事都夠她焦心的了……
方湉覺得自己現在只有在衡量利弊之間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選擇的資格,哪還有什么其他的資本去任性,去天不怕地不怕地過一場年輕人的歲月?
她感覺自己已經一夜滄桑了……
剛回到工位,辦公室的主任彭曦已經在那里等她了。
方湉皺了皺秀眉,彭主任找自己干嘛?不會是這下放處分的事吧?
想到這,方湉一張臉哭喪了起來。
“小方啊,快來快來,你趕緊把表格填了,報社要參加市里的運動會,你是羽毛球比賽的主力!”
辦公室的主任彭曦一看方湉過來了,手舞足蹈地把一張表格塞到方湉手上。
“去年我們惜敗啊,今年有你的加入,冠軍簡直就是唾手可得!”彭曦充滿期待地幻想著。
這種市里的機關比賽是展示一個單位精神面貌最好的平臺,也是辦公室的一項重大工作,做好了,不僅能提高單位的凝聚力,還能得到領導的表揚。
而且這工作又好玩又刺激,他最是喜歡!
“可是主任,我要外派到Q縣半年啊,這比賽我來不及打。”方湉看看比賽時間,掐指一算日子,果斷地拒絕。
不得不說,對于外派這件事,方湉小姑娘雖說已經認了,但是心里總是有氣的,這氣,她覺得跟辦公室也有關系。
這冤有頭債有主,方湉覺得辦公室就是一個頭、一個主。
彭曦恍然大悟一般瞄了一眼方湉,然后哧地一聲笑了出來。
“傻孩子,不就是外派嗎,報社哪個后來混得好的記者沒有外派過?你又不是長期駐點,愁啥?”
“那關鍵我也不在市里,咋比賽呢!狈綔徠沧熳,話都說這么說,可誰不知道外派是苦差事。
“比賽的時候我們派車去接你!放心,Q縣回來不就1個小時的高速,愁啥?”彭曦說完,再次指了指表格上一處地方叮囑道,“記得把衣服尺碼寫上,要做隊服!
說完,萬分慈愛地拍拍方湉的腦袋,附著方湉的耳朵小聲耳語道:“你可千萬別把這事弄委屈了,你都不知道為了保護你,你們主任和報社領導可是費盡了心思才想的這一出,大家可疼你了呢!”
方湉扁扁嘴,想說自己才不信,卻在看到彭曦那其實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不能說的眼神后,方湉只好來了個深呼吸,然后虛偽地點點頭。
“不過按照我的目測,你S碼就可以了,你看你這小身板,你說買衣服是不是虧?人家都能比你多得二尺布!”
方湉有時候挺納悶自己這張犀利的小嘴怎么總是干不過報社這幫老男人呢?每次戰鼓都沒有敲起來呢就已經敗下陣來了。
看著彭曦高高興興、蹦蹦跳跳離去的背影,方湉覺得,是不是因為這幫老男人都有一股老奶奶般慈祥外加老頑童般無厘頭的氣質,所以她才實在張不開嘴?
這報社,年輕人都活得深沉,而老年人都越活越逗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