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司徒蘭心的心情都特別好,或許是因為與上官瑞關系變得融洽的緣故。
只是這種好跡象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傍晚時分,她剛回到家,就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氣氛。
婆婆和小姑子佇在公公的書房門前,兩人臉上的表情都十分擔憂,似乎書房里正發生著什么不愉快的事。
“媽,怎么了?”
她疾步走過去,疑惑的詢問。
趙夕藺一瞧見媳婦,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蘭心,你快想想辦法,瑞跟他爸吵起來了!”
婆婆話剛一落音,就聽見什么東西摔在了地上,啪一聲巨響,驚得三人目瞪口呆。
司徒蘭心最為震驚,雖然上官瑞平時冷冷淡淡,與父母并不顯得十分親近,可也從沒有這樣爭吵過,此刻,爭吵的激烈程度,即使隔著厚重的門板都難以掩蓋。
“媽,我們進去吧。”
她伸手推門,卻怎么也推不開,小姑子聲音發顫的說:“沒用的,門被他們從里面反鎖了。”
“那可怎么辦?”
戰爭持續升級,摔東西的聲音夾雜著激烈的爭吵聲,讓一向最為冷靜的司徒蘭心都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無措之時,她忽爾聽到了唐琳的名字,身體驀然一僵,問婆婆:“媽,是跟那個女人有關嗎?”
婆婆沉默不語,神情悵然的轉了個身,坐到沙發上,抹起眼淚來。
這樣的沉默更是篤定了她的猜測,轉頭問小姑子:“晴晴,是因為唐琳對嗎?”
上官晴晴愁眉苦臉的搖頭:“我也不清楚,我回家的時候,爸跟哥就已經吵起來了”
司徒蘭心把耳朵貼近門板,想聽得再仔細些,可惜除了語氣里的憤怒,爭吵的內容并不能連貫的聽清。
然而小姑子一句自言自語的話卻是被她聽見了,“這個世上,怕是除了琳琳姐,再沒有哪個女人,能讓我哥這般情緒失控了”
就是從這一刻起,她開始好奇,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人,能讓上官瑞這樣的男人,愛到不惜與家人反目成仇。
她繼續把臉貼在門板上,門卻在這時候毫無預兆的打開了,接著,一張冰山臉映入眼簾,怒不可遏的從她面前走過去,看也沒看她一眼。
司徒蘭心木然的把視線移向書房內,地上一片狼籍,公公面無表情的走出來,聲音沙啞的說:“快去跟著他,一步也不要離開。”
她點點頭,轉身向客廳外跑去,經過沙發旁,被婆婆拉住,哽咽的叮囑:“無論他怎么對你,都不要生氣的丟下他一個人。”
“我知道,媽媽。”
給婆婆一記肯定的眼神,撥腿追了出去,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放任一個有著情傷的男人,肆無忌憚地揮霍他的人生。
上官瑞像是掉進了地獄里的冤魂,帶著他滿腔的憤怒和隱忍,瘋狂的踩著油門,向大門的方向沖去。
就在這時,一抹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旁邊閃了過來,伸手攔住了他的車。
他陰沉著臉下車,走到她面前,切齒的說:“讓開。”
“去哪?帶上我。”
司徒蘭心看向他的眼神毫無俱意,語氣更是不容拒絕的堅定。
“再我還沒有想要殺人的沖動之前,馬上從我眼前消失,否則就別怪我不念及舊情。”
呵,舊情,她跟他有舊情可言嗎?
“不答應帶上我,我是不會讓開的。”
她的堅持,讓局面一時僵持不下,上官瑞冷冷的掃了她一眼后,轉身坐回車里,哧一聲發動引擎向她沖過來。
司徒蘭心倒抽口冷氣,只見一道刺眼的燈火急速向她射來,腦子轟一聲一片空白,閉上雙眼以為自己到了另一個世界,眼睛睜開,看到的卻不是牛頭馬面,于是她相信了自己還活著的事實。
那個情緒已然失控的男人,終究在關鍵時刻,沒忍心讓她香消玉損。
她心有余悸的望著車子與她的距離,僅僅只差幾厘米,如果不是開車的人技術太好,就是她運氣太好。
書上說,跟一個脾氣差的人生活在一起,運氣也會變得差,看來這句話是不完全正確的。
上官瑞再次出現在她眼前,態度卻是比剛才更兇狠,他粗暴的扯住她的胳膊,將她甩到一邊,丟下一句:“有多遠滾多遠”拂袖離去。
司徒蘭心一個趄趔險些摔倒,面對他的無情著實有些生氣,可一想到婆婆的叮囑,她忍了,厚著臉皮奔到車子旁,用身體擋住車門,篤定的說:“剛才唯一擺脫我的機會已經被你放棄了,所以現在你只能接受我的存在。”
上官瑞陰鷙的雙眸燃燒著熊熊烈火,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嘲諷的質問:“你這女人,到底還有沒有一點自尊心?”
誰說只有火山才會爆發,冰山爆發起來,比火山還可怕。
司徒蘭心被他掐的幾乎喘不過氣,卻也不肯低頭:“自尊心只有對你這種人來說才值錢,對我來說,它一文不值。”
聽了她的話,他突然松開了手,牽動唇角,勾起一抹令人惶恐的笑。
“這可是你說的。”
還沒來得及分析他話里的意思,人就已經被他塞進了車里,哧溜一聲,車子駛向了茫茫夜色
加速、超車、并線。司徒蘭心驚魂未定的捂著砰砰跳動的心臟,這樣的車速,活命的機率能有多少?
“慢一點行嗎?”
他充耳不聞。
“你要帶我去哪?”
他緘口不語。
“為什么事吵架?”
“閉嘴。”
他終于發飆了。
司徒蘭心郁悶的把臉扭了過去,凝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霓虹燈,昨天還說要跟她生個孩子,今天就翻臉不認人,這男人要善變起來,比女人還不靠譜。
一會對她好,一會對她壞,在他嚴重的精神分裂折磨下,她已經快要分不清現實的好壞了。
上官瑞在半途中打了幾通電話,均只是說一句:“出來喝酒,老地方。”
司徒蘭心不知道他約的誰,也沒開口問,反正問了他也不會說,問了也是自討沒趣。
車子在一路飆瘋的行駛下,終于停了下來,停的地方是本市最大的娛樂城‘皇家玫瑰’。
“下車。”
身邊的男人冷冷命令,她有些猶豫,雖非開放的女子,也不常來這種娛樂場所,但皇家玫瑰的大名卻早有耳聞,是個極盡糜亂的地方。
“我是教師哎。”
“然后呢?”
“來這種地方不合適吧?”
他嘲諷的冷笑:“誰讓你來的?別忘了,是你自己死皮賴臉硬要跟來,沒人逼你。”
話畢,便自顧自的朝娛樂城的大門走去,司徒蘭心佇在原地哭笑不得,卻只能硬著頭皮跟進去。
此刻,才總算明白,他那一抹令人惶恐的笑是為何意。
不愧是頂尖的俱樂部,面積之大猶如一座宮殿,里面的設計更是錯綜復雜,司徒蘭心緊緊的跟著上官瑞,怕自己一個不留神,便迷了路找不著北。
上官瑞的步伐停在一間八號包廂門前,服務員恭敬的打開門,里面已經坐了三四個人,個個身穿名牌,一看就是有錢的公子哥。
“瑞少,好久不見啊?”
“瑞少,今兒個怎么有空約哥幾個出來喝酒?”
包廂里的人一瞧見他,便紛紛打招呼,司徒蘭心站在門外,糾結著要不要跟進去。
“進來啊。”
她還沒下定決心,上官瑞已經發號施令了,即已沒有退路,只能作個深呼吸,邁開步伐走進去。
“喲,這誰啊?”
“該不是瑞少的第七任老婆吧?”
面對一幫調戲的聲音,司徒蘭心冷汗都出來了,她這是造了什么孽?
上官瑞漠然的坐下,全然不管她的處境有多艱難,她默默的走到他身邊,剛要坐下去,他眼一瞪:“別坐這里。”
氣氛一時間說不出的尷尬,司徒蘭心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倒是那幾個男人,竟紛紛向她招手:“美女,來這里美女,這里來美女。”
呵,司徒蘭心無語至極,都把她當什么了?陪酒小姐嗎?視線掃向上官瑞,果然是物以類聚,自己不咋滴,交的朋友也是一群垃圾。
她沒有坐到那四個渣的身邊,而是坐到了唯一一張空余的沙發上,與上官瑞所處的方向一致,也就是說,只要她坐下來,就可以清楚的看到對方。
“怎么不叫小姐?”
上官瑞一句云淡風輕的話驚得幾個朋友面面相覷,于子霖詫異的問:“是你口誤了,還是我們聽錯了,瑞大少你不是最討厭女人的嗎?”
“因人而異,死纏爛打的女人讓人討厭,乖巧聽話的女人則是令人歡喜。”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是對著司徒蘭心說的。
“那七姨太是前者還是后者啊?”
于子霖繼續打趣。
張齊默馬上接話:“這還用問嗎?瞧瞧七姨太端莊賢淑的模樣,肯定是極其乖巧聽話的。”
“那可不一定,有些人表面上裝得乖巧聽話,其實骨子里不知有多叛逆,你們幾個可別被裝出來的假象蒙蔽了雙眼。”
司徒蘭心切齒的瞪向對面的男人,有什么不滿就直沖著她來,至于這么指桑罵槐的諷刺她么?
才收回埋怨的視線,又驚愕的發現,因為上官瑞的一句話,幾個渣似乎對她興趣更濃了。
心里千般委屈萬般恨,表面上卻不顯露出一分,她才不會上了他的當,他之所以這么赤裸裸讓她難堪,不就是想逼她發火,然后識趣的離開么。
寧可受盡委屈,也不會讓他達成目的,對于像父母一樣疼愛她的公婆,這是唯一能報答的機會。
這樣想著,堅持著,于是便放下心中一切雜念,粲然一笑:“我不叫七姨太,我叫司徒蘭心,很高興見到你們。”
“我們也很高興見到你,可以握個手嗎?”
于子霖忙起身坐到她身邊,另外三個男人也跟了過來,四只手齊刷刷地伸到她面前。
她逐一大方的握了握,沒有對誰熱情過盛,也沒有對誰冷漠有余,得體得令人欽佩。
上官瑞瞅著眼前的一慕,突然語出驚人的提議:“我們來玩骰子吧,不賭錢,賭人。”
“賭人?”
連同司徒蘭心在內,個個都被他的提議震懾住了,這人還能當成賭注拿到賭桌上來賭?
“是啊,誰輸了,就把老婆留下來供大家消遣。”
上官瑞語不驚人死不休,張齊默吞了吞口水說:“瑞少,搞清楚了,這里除了你,我們可都沒有老婆。”
“沒老婆有紅顏也一樣,一個電話打出去,還怕沒人撐場子。”
于子霖哈哈大笑:“紅顏那多得是,關鍵瑞少你是不是來真得?”
“需要簽份協議嗎?”
他眉一挑,四人紛紛搖手:“那倒不必,我們這就打電話。”
四個人拿著手機先后走了出去,原本喧囂的包廂里突然就安靜了下來,靜的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得見,司徒蘭心面無表情的直視著上官瑞,良久后才問一句:“提出這么荒唐的提議,難道都不需要征得我的同意嗎?”
上官瑞冷笑一聲,指了指包廂的門:“若是不愿意現在就可以走,腿長在你身上,沒人會攔著你。”
他毫不掩飾他的目的,他所說的任何話,所做的任何決定,都只是為這一個目的,就是甩開她。
“如果你沒關系,那我也沒關系。”
司徒蘭心使出全身的力氣,接受了他的挑釁,若是論起忍,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比她更能忍的人。
而這忍功,則歸功于她的親生父親和非親生母親。
小不忍則亂大謀,是她向來崇尚的真理。
上官瑞見她還沒有退縮的打算,正想說什么,打電話的人回來了,他只好作罷,但卻用眼神示意,看你還能忍多久。
服務員拿來了骰子和洋酒,張齊默從皮夾里抽出一沓百元大鈔給他作小費,服務員立馬眉開眼笑的問:“要不要幫幾位爺叫小姐過來?”
他揮手:“不用了,我們的后援團馬上就到。”
呂明超端著一杯洋酒到司徒蘭心面前:“司徒小姐,嘗嘗這酒合不合你的胃口。”
她婉言謝絕:“謝謝,不用了,我不喝酒。”
“不是吧?這年頭還有不喝酒的女人嗎?別擔心,我們沒在酒里下藥。”
“抱歉,我真的不喝。”
她越是推辭,呂明超越是勸她喝,推搡之間,酒杯一斜,紅色的液體灑了她一身,“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呂明超忙拿出手帕替她擦拭,她尷尬的奪過去:“沒關系,我自己來就好。”
“呂大少,你弄臟了人家司徒小姐的衣服,是不是該賠人家十件啊?”
于子霖戲謔的調侃。
“應該的,別說十件,就是二十件三十件也沒問題。”
上官瑞至始至終沒說一句話,仿佛那個被朋友調戲的女人跟他毫無關系,看著他事不關已的態度,司徒蘭心多少有些小失望,起身說:“我去下洗手間。”
站在洗手間的洗盥臺前,凝望著鏡子里的自己,她深吸一口氣,落寞的說:“司徒蘭心,這樣就覺得委屈了嗎?從一出生,你就注定是石頭縫里迸出來的小花,什么樣的挫折和困難沒有經歷過?現在這樣的小風小浪算得了什么,不要再矯情了,打起精神來,你可以的。”
擰開水龍頭,掬起一把涼水,輕拍到臉上,果然,人清醒了許多,也精神了許多。
重新走回包廂,進門前,再次深呼吸,只要推開這扇門,她就要繼續扮演小強的角色,并且,是打不倒的。
門終是被推開了,包廂里更熱鬧了,除去剛才那幾個男人外,又多了四名美女,個個媚如妖精,風騷多情。
沙發中央的桌子上,賭局已經正式開始,她今晚的去留,全都拽在了一個人的手心,而那個人,卻一點想要贏的意思也沒有。
沒有贏的意思沒關系,但是,最好不要故意輸。
司徒蘭心從書架上隨意抽出一本雜志,坐到角落邊的沙發上,靜靜的看著。
男人都是這樣,吃著碗里看著鍋里,別人的總是最好的。
“瑞少今晚運氣有點背啊”
“瑞少,你又輸了”
“看來今晚司徒小姐鐵定是要被留下來了。”
司徒蘭心的視線一直沒從雜志上挪開,但耳朵卻是聽的清楚,自我解嘲地笑笑,真是無奈的人生啊,結果總是朝著你不希望的方向發展。
心里十分清楚,上官瑞不是故意的輸,而是有意的輸,有意把她留下來,供這些不懷好意的家伙糟蹋。
從口袋里摸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他:“你很喜歡失敗的感覺嗎?”
“我不喜歡失敗的感覺,但是因為失敗而讓你不高興,我就會覺得很滿意。”
“故意輸的目的是什么?難道就只是為了讓我難堪?”
“不止是讓你難堪,還要戳你的銳氣,打擊你的自尊心,挑戰你的最底線。”
真是惡毒的男人啊,司徒蘭心目光犀利掃向他,像兩把鋒利的刀子,恨不得在他身上挖兩個窟窿。
“你不是嚴正聲明女人不能給你帶綠帽子,那現在這樣算什么?自打嘴巴?”
“所以為了你的清白我的名譽,你就應該走,而不是在這里坐以待斃。”
她發一條,他回一條,且一步不退讓。
激將法不是對誰都有用,至少對司徒蘭心來說,意義不大。
她重新拿起雜志,認真的閱讀起來。
見她不再發短信過來,上官瑞主動發一條過去。
“或許,是我讓你太寂寞了,你私心里倒希望有這樣的機會,滿足一下自己空虛的身體。”
司徒蘭心看到這條短信時,氣得臉都綠了,這個毒舌男,一次不占到便宜,都像要掉塊肉一樣,真希望哪天爛了他的舌頭。
“積點口德吧!”
她咬牙切齒的回過去。
于子霖見上官瑞一直發短信,便很是不滿的指責:“有什么事就打電話,大男人發什么短信,真夠婆媽的。”
張齊默立馬附和:“就是,瑞少以前可不這樣,莫不是最近有了秘密情人,礙著七姨太在場,不敢太肆意妄為?”
“你倆就少調侃了,沒瞧見七姨太臉色很不好。”
不光上官瑞是混蛋,這幾個狐朋狗友也是混蛋,都說了她不叫七姨太,還一個兩個的把七姨太掛嘴上。
賭局在一片叫囂聲中結束了,意料之中的結果,上官瑞是最大的輸家。
“瑞少,現在輸贏已有分曉,不知”
呂明超探究的問,幾個人還是不確定他是不是來真的。
“我向來說話算話,她留下,至于歸誰所有,你們自己協商,我走了。”
上官瑞拿起沙發上的外套,就朝包廂外走去。
“把帳順便也結了吧。”
于子霖沖著他的背影喊道。
賠了夫人又折兵,他還樂呵呵打個ok的手勢:“沒問題,祝你們玩得愉快。”
即將跨出門檻之前,終于大發慈悲的瞥了眼角落里的司徒蘭心,卻是除了幸災樂禍,沒有絲毫的憐惜。
外面的霓虹燈肆意閃耀,他頹廢的走向自己的車,雖然擺脫了想擺脫人,可心情也并沒有好多少,身體的某個地方很痛很痛,就像陳年的舊傷被人揭開了一樣。
三年了,最令他感到挫敗的,不是那個女人的背叛,而是那個女人在他心中,依舊是無法承載的重量。
打開車門坐進去,疲憊的捏了捏眉心,發動引擎正要揚長而去,卻不經意間,從車窗的后視鏡里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那個剛剛才被他丟下的女人,竟踩著五顏六色的燈影,向他的車子一步步走來,臉上的表情是他最討厭的淡定,于是,他很不淡定的下了車。
“你怎么出來的?”
“走出來的。”
“我是問,他們怎么會放你出來?”
“我就跟他們說了一句話,朋友妻不可欺。這是你故意在考驗他們有沒有把你當成朋友,所以,他們就放我出來了。”
呵,上官瑞冷笑一聲,無語至極,半響才說一句:“司徒蘭心,你果然夠聰明!”
好不容易才將她擺脫,還沒來得及閃人就又被纏上,懊惱的程度可以想象,他憤憤的吼一聲:“最后一次警告你,別再跟著我。”
上官瑞根本沒指望自己這樣吼一吼,就能震懾住眼前的女人,她要是能這么容易擺脫,她就不是司徒蘭心了。
事實上,確實是如此,他前腳才上了車,司徒蘭心后腳就跟了上來。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真的很討厭?”
“有啊,你現在不就再告訴我么?”
“像你這樣的女人,我想,沒有人會真心愛的。”
“沒關系啊,我從來都不奢望被人真心愛。”
哧得一聲,車子如野馬脫韁般沖入滾滾車流。能說什么?真的沒什么好說的了。一個不怕被人討厭,也不介意沒人愛的女人,還能跟她說什么?
深夜十一點,佇立在黃金地段的白云公館呈寧靜狀態,偌大的別墅見不著一絲光亮,所有的人都已經睡了,只有兩旁的路燈還盡職的發出柔和的光線,點綴著黑夜的美麗。
上官瑞把車子停放好,突然側目對身邊的女人說:“等我下去你再下。”
很溫和的口氣,卻令人不寒而栗,司徒蘭心短暫的愣了愣,隨著砰一聲車門關閉,她驚慌的發現,她出不去了。他竟然把車子鎖了起來。
一種莫名的恐懼蔓延到心尖,她拼命的捶打車窗,然而玻璃隔音效果太好,無論她怎么聲嘶力竭的吶喊,外面的人都聽不見。
聽不見不代表看不見,上官瑞明明看出了她的恐慌,卻置若罔聞的轉過身,毅然決然的離去
司徒蘭心眼睜睜的看著上官瑞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那種無力感令她心灰意冷,直到最后時刻,連一絲憐憫之心,他竟都不肯給她。
呼吸開始變得困難,冷汗順著她的臉頰直線下滑,一些不美好的回憶,像破了閘的洪水一發不收拾。她被人反鎖在屋子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無邊的黑暗籠罩著她,撕扯著她的心,她拼命的哭,拼命的喊,可最后,卻還是失去了那個拼命想要守護的人。
上官瑞洗了澡躺到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煩燥的拉開床頭柜的抽屜,從里面找出一盒安眠藥,胡亂倒幾顆塞進了嘴里。
他從來不擔心會不會吃的劑量過多威脅到生命,因為安眠藥對他來說,已經熟悉到像是最親密的朋友,在唐琳離開的那一年,是它這個最親密的朋友,陪著他度過一個又一個漫長的黑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還是沒有辦法入睡,或許是太久沒有接觸這個朋友,它有些變得陌生了,一時半會還發揮不出它的藥效。
上官瑞緊緊的閉著眼睛,逼自己什么也不要想,不要想唐琳,不要想她的背叛,不要想關于這個女人的一切。
可是人在清醒的時候,是不可能保持腦袋空白的,當你不去想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想起另一個人,前提是,那個人在你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一點份量。
此刻,上官瑞的腦子里浮現的就是司徒蘭心的影子,如果說他不愿意想起唐琳,那他更不愿意想起司徒蘭心,因為比起后者的討厭,至少前者是他喜歡的。
還有什么比這更令人煩悶的事?你喜歡的人,討厭的人,交相出現在你的腦海里,你想要統統驅散,卻怎么也揮之不去。
就在這樣煩悶的等待中,藥效發揮了,他感受到了濃濃的困意,意識隨著困意不斷加深,越來越模糊,直到最后,徹底進入睡眠狀態。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一晚上都再想著怎么擺脫這個女人,這會做夢,都夢見了跟這個女人吵架。
“我不想跟一個知道我被女人拋棄過,于是可憐我的人生活在一起。”
“也許你覺得自己不正常,但比起患有ptsd的你來說,患有幽閉癥的我同樣也好不到哪里去。”
幽閉癥?幽閉癥!
上官瑞赫然從夢中驚醒,他竟然忘記了那個女人患有幽閉癥,真是該死!
懊惱的從床上跳下來,連外套都來不及穿就沖出了房間
在一朵隨風飄揚的白云上,無數的精靈圍繞在她身邊,這里沒有寒冷,這里只有溫暖,或許這里就是傳說中的夢幻天國,那么,這里,有沒有她的媽媽?
司徒蘭心以為自己死了,直到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陌生的呼喚,睜開無力的雙眸,看到一張無情的臉龐,才意識到,她只是瀕臨死亡,并沒有真的死。
是啊,她司徒蘭心的人生,怎么可能這樣輕易的就被打敗。
上官瑞驚悚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他怎么也沒想到,司徒蘭心竟然用手砸破了車子的玻璃,能砸破這樣的玻璃,該要忍受多少的痛苦,就像他現在看到的,她的手,鮮血淋漓。
因為太過震驚,他站在車門旁一動不動,直到司徒蘭心蒼白著臉從車上下來,漠然的從他面前走過,他才如夢方醒,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手傷成這樣還想去哪?上車,我送你去醫院包扎。”
她回轉頭,看向他的眼神從未有過的冰冷,即使已經很虛弱,卻還是使出了最后的力氣,甩開了他的手。
一并甩開的,還有他過期的好意。
司徒蘭心踩著微弱的光線,朝著別墅的正門走去,那單薄的身影就像是一片支離破碎的樹葉,在風中孤零零的搖曳。
走了幾步,她突然轉過身,凄涼的問:“真的沒關系嗎?看著我被他們調戲,真的一點關系也沒有嗎?真的一點都沒想過,那個被調戲的女人是我的妻子,即使我不愛她,也不能讓別人染指她?”
上官瑞沒有回答,她自嘲的笑了,都已經狼狽成這樣,到底還想期望這個男人說什么?
渾渾噩噩的上樓,渾渾噩噩的進房間,渾渾噩噩的坐在床上,渾渾噩噩的盯著地面,然后,渾渾噩噩的想:狼狽的人生,其實,還可以再狼狽一點。
上官瑞站在司徒蘭心房門前,猶豫了很久,還是走了進去,只是沒等他開口,“我現在不想說任何話,出去。”她就已經下了逐客令。
視線掃向她受傷的雙手,他把手中的藥箱放到地上,總想說些什么,可嘴巴張開,卻又什么也說不了。
嗓子眼像被什么東西卡住,一句對不起硬生生卡在其中,最后只好作罷,默默的轉身出去,替她合上了房門。
良久良久后,他聽到了一陣歇斯底里的哭聲,那樣的悲慟,那樣的凄楚,像是積壓在心底多年的痛苦,再也抑制不住
上官瑞透過移門的縫隙,清楚的看到了司徒蘭心卸下偽裝的另一面,不再是那個表面上淡淡實則內心很強大的女子,而是像一個受了傷單純想要發泄的孩子,受傷不可怕,可怕的是,為什么總是這樣莫名其妙地受傷。
無論是外傷,還是內傷。
司徒蘭心很早以來就想這樣好好的哭一場,只是每每都忍下來了,因為她怕自己哭著哭著就不堅強了。顛簸流離的人生就是這樣的可悲,連哭都是一種奢侈。
上官瑞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僅僅只有幾厘米的縫隙,震驚的心情無法言喻,如果不是這一秒真實的看在眼里,他怎么能想象,那個女人也會有這么傷心的時候。
心,忽爾被狠狠的蟄了一下。
這一晚,注定是沉重的,司徒蘭心哭了很久,上官瑞也在她門外站了很久。
天蒙蒙亮,她從房間里出來,手上簡單的纏著沙布,憔悴地朝外走。
“傷好點了嗎?”
上官瑞聲音沙啞的詢問,看向她的眼神竟多了幾分愧疚。
司徒蘭心視若無睹的從他面前走過,并不回答他的問題,她本不是傲慢之人,只因為詢問之人,從不曾放她放在眼里。
出了白云公館,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回轉頭,看一眼被晨曦之霧包圍的偌大別墅,第一次深刻體會到,豪門生活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受傷的雙手,紅腫的雙眼,這些,都是不能讓除了上官瑞以外的人看到,因為除了他,大家都是關心她的。
不想讓關心她的人擔心,但是對她漠不關心的人,卻是另當別論。
去附近的醫院把手重新包扎了一下,然后打車來到好友家,按響了門鈴,林愛正在吃早飯,猛然瞧見她,嚇一跳:“我的媽呀,這,這咋回事?”
她無力搖頭:“沒事。”徑直朝臥室的方向走。
“都這副鬼樣子了還沒事啊?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上官瑞那變態虐待你了?”
林愛不依不饒的跟再她身后,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不可。
“麻煩你幫我請三天假,這三天我就住你這里了。”
司徒蘭心不想再提起昨晚的事,她現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覺,然后,把那些不愉快的經歷統統拋之腦后。
見她實在不想說,而且很疲憊的樣子,林愛也不忍心再問了,轉身出去替她沖杯熱牛奶端進來,“喝了再睡,就算日子過得再怎么不痛快,也沒必要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謝謝”
她感激的瞥一眼好友,接過牛奶,一邊喝一邊叮囑:“不要跟任何人說我在你這里。”
“那我要怎么說?江佑南肯定會問的。”
只要提到江佑南,林愛的神情總是這樣黯然。
“就說我去旅行了。”
“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委屈自己,以江佑南的條件他也可以幫你”
“行了,別說了,去上班吧。”
司徒蘭心打斷她的話,側身躺了過去。
哎
林愛盯著她的背影,長吁短嘆了半天,才轉身離開。
上官瑞因為跟父親的冷戰,一直到晚上十點才回家,到了樓上房間,第一件事就是來到山水畫前,敲了敲畫后的門:“我可以進去嗎?”
等了很長時間無人回應,他便直接推開門,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
到哪去了?微蹩起眉頭,從口袋里摸出手機,猶豫了幾秒,撥通了司徒蘭心的號碼:“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
手機也關機了?
上官瑞有些失落,在房間里來回走了幾圈,最后決定還是不要管她好了,反正她也對他恨之入骨。
挪步進浴室里洗澡,站在花灑下,心情莫名的很不好,煩燥、焦慮、不安。想到昨晚那個女人冰冷的眼神,更是覺得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