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造就人,這個道理我知道,可看著遠處的火光暗了下去,我心中似乎有什么也隨著暗了下去。
身體發軟的坐在蛇影上,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去面對自己那張臉。
游家基因極強,外婆和我看上去挺像的,宋媛游婉除了氣質不同,幾乎一模一樣,與我也有八分像,可也只有八分,依舊有一些細小的地方不同的。
可在看到游媚和游娓時,我才相信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模一樣的人,真的轉世會和前生很像。
白水只是緊緊的摟著我,手掌帶著熟悉的溫度,好像要將我融入骨血里。
我想推開他,卻發現沒有多少力氣,沉嘆了口氣從蛇影上站起來,朝白水道:“太師叔他們還有事情,這段時間我就在龍虎山呆著吧。”
說著引動蛇影,準備離開,其實我現在也不怎么想看到白水。
“云舍!”白水輕喊了一聲,眼神閃了閃:“我只是不想你變成游媚。”
“我知道。”我苦苦一笑,無奈的道:“可每個人對于能不能接受真正的自己,還是應該自己來選擇的對不對?”
任何事情,都有三面,你的一面,我的一面,以及事實真相的一面。
真實的那一面,除了老天爺,誰也不知道,可你所看到的,跟我所看到的,永遠不會一樣的。
白水想的也沒錯,可游媚的記憶消失了,那么她為什么獵殺神蛇就永遠沒人知道,我在白水面前,就會一直保持著那種微妙的愧疚。
還有那些秘密,難道就要這樣消失嗎?
朝他擺了擺手,我引動著蛇影準備先回龍虎山,卻聽到身后一聲震天的吼聲傳來。
跟著一道血紅的光芒閃過,映著整個蠱寨都是腥紅色。
我急忙引著蛇影準備沖進去,卻見一股清風迎面吹來,妙虛腳踏清風朝我直沖而來:“快走!”
“怎么了?”我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妙虛卻將那本我和白水都認為被燒的人皮書朝我懷里一塞道:“帥哥居然想毀掉它,你先拿書回去想辦法救老神仙他們,這里我先擋著!
蠱寨的腥紅之中,一個巨大的身影慢慢從地底升起,那個身影頭上彎著巨大的牛角,五官深邃又堅挺,身著獸皮,手握一方石斧,昂然的看著立于他腳下的蠱寨。
“快走!”妙虛雖然不再也道門中人,但對于道門還是有一定感情的,手一揮,一道狂風吹著蛇影:“這是蚩尤留下來的法陣,已經顯出蚩尤的身形了,我來應付一會,你去龍虎山!
我將人皮書收入腰側,苦笑的看著旁邊的白水,然后朝妙虛道:“你還不知道這人皮書里有什么嗎?”
妙虛詫異的看著我,又瞄了瞄白水,似乎對他有所防備,朝我身邊立了立,并不提人皮書的事,只是道:“涿鹿之戰,黃帝得天帝派九天玄女相助,四方神獸齊動,還有女旱魃大旱千里,方敗蚩尤。為威振四方,將其肢解,分葬于各地,其中據說還做了許多鎮壓他的事情,防止蚩尤重生或是聚魂,所以那一戰后,蚩尤再也沒有露過面,可到現在九黎三苗依舊奉蚩尤為祖先,可見當時威信之強。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帥哥一把火要燒了人皮書,我剛解決了你家那小子,逼開何必壯想搶回來,那火就自己滅了,我想著搶了人皮書出來找你,蚩尤就出現了!
立于蠱寨之中的蚩尤這時似乎看到了我們,看著蠱寨的雙眼猛的抬起,雙眼帶著腥紅的光芒,朝著我們看來。
白水沉嘯一聲,猛的化成神蛇之身,纏立在我和妙虛身邊,將我們圍住。
蠱寨之中,苗人皆出,草鬼婆從遠處深林之中疾馳而出,跟苗人一塊匍匐在蚩尤腳下,高聲用苗語說著什么。
苗三娘帶領著苗人,似乎在獻祭,一堆堆篝火點起,我看不到她們的臉,可依舊能感覺到她們的喜悅和興奮。
苗人對信仰比漢人虔誠很多,到現在許多生苗依舊不肯接受漢族文化,寧愿居于深山之中,草鬼婆也依舊信奉著她們的蚩尤先祖和蠱神。
任由腳下苗人在河道上跪了一河道,蚩尤的身形依舊只是看著我們,強大的壓力讓所有的鳥雀都停了下來,帥哥何必壯帶著小白,悄悄的溜了出來,借著速度快閃了回來,白水立馬將他們都護了起來,昂著蛇頭與蚩尤相對。
苗三娘這時要祭祀先祖蚩尤,也沒空來調解,而且我想,如果白水和蚩尤打了起來,苗三娘肯定會幫自己的先祖,而不會幫神蛇白水。
遠處有著許多氣息波動,蚩尤現身,看樣子那些隱藏的勢力也坐不住了,紛紛出來查看。
但蚩尤卻一直沒動,只是沉沉的看著我們,卻也沒有消失。
“這位老大哥怎么回事?”帥哥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朝我們輕聲道:“這真是蚩尤啊?魔神蚩尤?當初與黃帝涿鹿天下的蚩尤。烤退悻F在依舊有九黎三苗供奉的蚩尤,傳說中有一揮血流千里蚩尤旗的蚩尤?”
聽上去好像是個狂熱小弟,妙虛十分古怪的瞄了他一眼,卻也沒有理他。
白水見蚩尤沒有動,換回了人形,沉沉的看了我一眼。
帥哥在蠱寨也引動過天火,卻并未引出蚩尤,看樣子將他引出來的是人皮書了。
我原本以為苗三娘說蠱寨有蚩尤守護,只不過是狂熱信仰下所說的話,卻沒想到是真的。
就在我們都不知道是不是要趁機離開時,蚩尤那雙腥紅的眼突然對準了我,沉沉的喚了一聲:“阿媚!
他身形巨大,可這一聲如同午夜夢回時的低喃,好像這個名字一直在唇齒之間流轉,不用聲帶發聲,這兩個字依舊能清晰的從嘴里逸出。
明明這只是第一次見,當他念著這個名字時,我突然感覺心中一痛,眼前似乎閃過什么,藏于腰間的巫面突然自動涌了出來,慢慢的朝著蚩尤飛了過去。
慌忙想伸手,白水卻一把扯住了我。
巫面與游媚之間的關系,比我更大,除了當初吸引阿媧,我從未見巫面自己離開過我。
“白水!蔽覍姿氖忠稽c點的掰開,朝他搖頭道:“他在叫我!
“云舍!”白水死死的扯著我,朝我沉喝道:“你不叫游媚,他叫的只不過是那些人皮里的記憶!”
我確實不是游媚,可當那一聲流轉于唇齒之間的“阿媚”傳來時,我似乎不只一次聽到過。
“阿媚。”蚩尤已然接住了那只巫面,腥紅的眼里閃過柔光,如同石雕般的五官慢慢變得柔和,明明巫面在他手上,似乎跟一個手指般大小,可他伸手輕輕撫過上面的獠牙,就好像撫過愛人的眉眼一般。
我眼前突然一閃,好像看到了點滿了篝火的地方,同樣頭長彎角,眉眼帶著與堅挺五官相違背的柔和,低頭看著石棺里的蚩尤坐在地上,旁邊就是那具漆黑的石棺。
可似乎那時,我并不是站在石棺里,而是站在石棺外,并且慢慢遠離,我想叫他,卻發現叫不出名字。
“白水!”就在白水拉著我不肯放開時,武羅的聲音傳來,朝他沉喝道:“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讓云舍去吧!
我感激的看著她一眼,慢慢推開白水的手,引著蛇影落在蠱寨之外,一步步朝著蚩尤走去。
“云舍!”可就在我走入蠱寨之時,白水突然大喝一聲,化成神蛇飛快的朝沖了過來。
他蛇爪一把將我抓起,朝我沉喝道:“你已經感覺到了對不對?游媚的記憶,你已經開始動搖了對不對?巫面,人皮書,沉吟刀……這些東西都帶著游媚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