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身于蛇群之間,也經歷過鱗片人圍攻,可我真的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跟白水靜靜的站在一邊,看著一堆難產婆在白霧之中看著我們,這比被一堆蛇盯著看更加恐怖。
血腥味彌漫不散,嬰兒啼哭不止,時不時還有著難產婆痛苦的呻吟之聲傳來,在彌漫的白霧中此起彼伏,更顯得陰森恐怖。
難產婆那沉重的怨氣并不全是來自于自身的慘死,有大部分是因為腹中的孩子,那個她們懷胎十月,只要一朝生產,就是一條鮮活的生命,會慢慢長成一個可愛的孩子,是她們傾注了心血和愛意的全部希望,卻跟著她們一塊慘死,這才是導致她們怨氣極重,執念深不可離的原因。
隨著白霧中那個人影帶著鈴聲慢慢走過來,我腹中的蛇胎開始緊張的扭動,白水輕輕握住了我的手腕,收起了魂植。
活人的氣血,自然立馬引來這些陰魂的注意,所有的難產婆都朝我們看了過來,站在我們旁邊的那個更是咧開了嘴,翻白的眼珠猛烈跳動,看著我隆起的小腹。
也有傳聞,難產婆如若找了替身,借了另外嬰兒的活路,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能重生。
這也是為什么開始那老婆婆說難產婆的路,不是我們能走的原因。
眼看著那些難產婆再也不受鈴聲控制,一步步朝我們走了過來,我想引動魂植,卻被白水制住,他只是低頭看了我小腹一眼,就直接將魂植收起來了。
河堤窄小,我跟白水本就立在靠河的一邊,對面的難產婆一個又一個的逼近,血腥味引得我體內的魂植興奮的扭動,如同一個按耐不住的孩子。
有白水在,我自然是不怕的,可面對這些依舊有點心跳不止的模樣。
不見白水有任何動作,那些難產婆都在我們面前停住了,腳尖幾乎與我們相貼,卻不能近分毫。
我緊緊的屏氣凝神,生生錯開眼從這些難產婆的縫隙中朝外看,那個人影僵直的走近,可隨著白霧也越發的濃,魂植不自覺的布下,白水卻安然的站著,似乎并不在意走近的那個引路人。
等那個人影走到我們身邊時,我猛的引動藤蔓,在河堤上如鞭般抽動,震懾住那些難產婆,也攔住她們所有的去路。
地底根須卻瞬間從地底涌起,結成根網直接那道人影給纏住。
藤蔓抽動,葉信嘶嘶作響,藤頭已然化蛇,對著難產婆輕輕吞吐著蛇信,卻并不吞食,我看了白水一眼。
他抬手微微一動,手中有著白影閃過,就將這些立在我們身邊被藤蔓困住不敢亂動的難產婆全部給收了。
我引著根須把那纏住的人給拉過來,可一看到那人,卻臉色一頓,怎么也沒想到是這貨。
“陰魂游蕩,黃泉路空,忘川無鬼,輪回為虛。”被根須網纏著的急切臉穩穩的站在里面,任由根須將他一點點的收緊,臉上也不再見急切,只是眼珠子不停的跳動,臉上的肉似乎不停的抖,嘴里喃喃地道:“忘川無鬼,輪回為虛。”
他的話音一聲比一聲的低沉,黑白的眼珠子不停的跳動著,那速度好像隨時都要從眼眶里跳出來。
我瞄了白水一眼,無奈的撇了撇嘴。
抬手引著根須對著他額頭靈臺重重一戳,這家伙吃痛,卻哈哈大笑:“死后無輪回,重生無因果,新生既為誰,魂之歸處……”
可終究因為靈臺清明,那附在急切臉身上的東西慢慢離去,后面的話也聽不大真切。
其實我也挺不喜歡這些神神叨叨的話的,跟毛晚行一樣,想一夜卻又讓人聽不明白,還不如鱗片人直接放狠話來得過癮。
我看了急切臉一眼,怎么也沒想到是這家伙,他能在陰魂游蕩之前走生魂代外婆給我傳話,證明天生通靈,可這種人也有點麻煩,外婆能借他傳話,自然別的東西也能附在他身上。
而且這家伙跑起來速度極快,估計不是瘋子的話,被人挖掘一下,奧運會長跑短跑什么的就沒別的國家什么事了,人家這可是天生的,不用借助符術道法之類的。
“不是游昊,也不是尸婆。”白水看著白霧迷茫的河堤,輕聲道:“陰魂游蕩,魂不歸地府,地府陰差不能強行拘魂,這樣的話,無陰魂入輪回,那就沒有新的生命誕生了。”
這世間萬物輪回,自有因果,草木和動物生靈越來越少,而人卻越來越多,只不過就是陰魂自主平衡而已,可若陰魂不輪回,就算生下來的孩子也會跟當初二狗子一樣,不生不死跟活死人一樣。
我們原先以為陰魂游蕩是同為陰魂的游昊為了方便自己行事搞出來的,現在看來卻并不是這樣的,反倒是更麻煩。
可那位搞事的大哥,你偷偷搞這么大的事,為了什么啊?你搞就搞嗎?為什么還要提前劇透一下?難道就是要嚇嚇我們才有意思,所以才特意找了急切臉這個專門傳話的。
“我們是先回去,還是接著朝下走?”眼看著白霧彌漫得連河堤都看不見了,河面似乎突然變寬,再往下走,就不知道是哪些陰魂的路了,那位搞事情的大哥也有意思,引出了陰魂還分類處理,當真是做大事的人啊,做什么都一絲不茍。
對于地府陰魂,我跟白水都不專業,反倒是了卻他們明白得很,該回去商量商量吧。
白水伸手撥了撥眼前的白霧,輕輕一笑,伸手拉著我朝前走道:“我回來得太快,但在龍虎山你叫山時,我感覺到螣蛇也在,她現在去哪了?”
“被我活埋了。”我絲毫不感覺理虧,以螣蛇的能力,不趁她重傷我現在也不一定打得過她,而且那天她折騰來折騰去,還跟我講白水以前的事情,來彰顯自己認識白水早,我一下子氣過頭了,直接將她給埋了,反正也死不了,有那兩條鐵鏈鎖著,她也逃不了。
“哦,這么兇狠啊。”白水嘴角微勾的看了我一眼,眼波流蕩:“我感覺她存在也是有點意義的,免得你心大得很。”
意思就是留著螣蛇時時讓我吃個醋,知道他白水大神也是一條威風的蛇,有無數的美女蛇肖想他嗎。
我瞪著他沒說話,埋螣蛇后我特意用魂植遮掩了氣息,而且鐵鏈上面符紋在我心死發怒時突然流動到了螣蛇身上,就算陳無靈和蘇撫找到她也沒辦法,只怕連游昊那道陰魂都沒法解。
濃霧之間,白水緊緊拉著我,一步步朝前走,他似乎并不用看路,腳下沉穩而冷靜。
只是濃霧之間再也沒有了陰魂出來,而原先的河面上傳來清脆的鐵鏈之聲以及水攪動的聲音,還有著咕咕聲傳來,那聲音我十分熟悉,是湯滾過后冒泡的聲音。
“來了!”白水將我拉了拉,伸手摟住了我的腰,轉身對著河面,輕聲道:“陰魂游蕩,也不全是我們的事啊,我們就是煩一點,可地府那邊卻是要全體下崗失業的,人家更著急。”
果然隨著白霧散開,只見一個穿著一件從頭罩到腳黑色長袍的老頭搖著一葉扁舟,橫穿河面朝我們而來。
而那扁舟之上,一個盤著花白頭發的老嫗正拿著一柄木勺對著正中一口鍋慢慢的攪動著。
鍋下明明沒有火,可鍋里的湯卻咕咕的滾著,冒著濃濃的熱氣,在半空中卻又消散開來,沖散了原先的白霧。
那鍋我卻十分眼熟,跟血蛇鼎一模一樣,連上面的蛇紋都一模一樣。
“喝湯嗎?”等小舟在我們在前停住,那老嫗拿出一個木碗裝了碗湯遞到我面前:“一碗下去,忘記所有煩憂,一心安樂。”
“你最近沒生意賣不出去,所以見人就送?”白水伸手接過,卻并沒有遞給我,自己直接喝完,將碗遞了回去。
可見這湯對他半點效果都沒有,看他的臉色似乎也不大好喝,還皺了皺眉。
那老嫗看了我一眼,沉嘆著氣道:“秦德芝還說她收了個好徒弟,依舊我老婆子看啊,也不過如此。同是一脈相傳,你就自顧著你們游家的事情,根本不管我們奈河一脈的傳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