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骨灰壇里,滿滿一壇子的小蛇糾纏扭動,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蛇罐。
這小蛇只有小拇指大小,就是菜市場經常見的用網兜著賣的那種,因為小蛇肉質鮮嫩,加上容易處理,很得普通人家喜歡。
滿滿一壇子扭成一團的小蛇在壇里慢慢爬動,細細的蛇紋翻滾,看上去讓人頭皮發麻,胃中作嘔。
而有的小蛇爬著爬著,迎上另一條小蛇,立馬張嘴就咬住蛇頭慢慢的朝里吞,然后兩條小蛇就這樣銜接在了一塊,大蛇吃小蛇這本是天性,加上壇子里根本就沒有其他的食物。
我努力的想將胳膊抬起來,卻怎么也抬不起,我知道壇子上是沒有膠水的,可現在我卻好像被磁鐵死死咬住的鐵塊一樣。
那些小蛇翻滾了一會后,終于發現蓋子打開了,有的試著朝外面探了探頭,發現能出來,興奮的嘶啦了一下蛇信。
剎那間,整個壇子如同炸開的蛇花一樣,四周全是伸出來的蛇頭。
整個壇口都貼滿了蛇頭,它們適應了光線之后,慢慢的扭過頭來看著我,我因為貼著罐子,胸前的那個蛇頭都湊到我臉上來了。
胳膊依舊死死的被吸在壇子上,我僵著脖子連動都不敢動。
腹中的蛇胎感應到了小蛇的氣息,慢慢的開始游動,而我卻連呼吸都不敢了。
我不能動,面前這么多小蛇,村長和七妹她爹被蛇種鉆進去慢慢吃掉的景象在我眼前閃過,我怕自己也會被這些關在骨灰壇內的小蛇鉆進體內,一點點的啃食干凈。
突然村中間一陣笛聲傳來,原本只是趴在壇口打量著我的小蛇猛的張大了嘴嘶嘶的大叫,露出里面尖悅的獠牙朝我沖了過來。
看著密密麻麻朝我沖來的蛇頭,我只感覺全身發麻,猛的手腕一陣劇痛,嘩的一聲,蛇骨白思突然就沖了出來,瞬間將骨灰壇子震碎,一個大蛇團落在地上,慢慢的散落開來。
壇子一碎,我急忙收起手朝后縮,卻見白思蛇骨上飛快的長出血肉,她蛇尾一甩將我甩到一邊,低頭對著那些小蛇一卷蛇信,只是眨眼之間,那一骨灰壇子小蛇全部落入了白思腹中。
村中的笛聲也停了下來,白思偏著蛇頭,依舊鄙視的看著我,然后又慢慢化成蛇骨纏回了我手腕。
我劫后余生,看著滿地的壇子碎片,顧不得多想,飛快的朝著笛聲的來處跑去。
可一出了院子,卻見村里被燒焦的房子居然都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似乎那場大火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四周半點聲音都沒有,可我依舊出來后卻突然想不起那笛聲是從哪里傳來的了。。
遠處何必壯急急的走了過來,見到我,立馬轉身朝村外走:“訛獸是西荒神獸,輕易不露面,卻突然出現而且跟你說那些話,明顯有問題。還有那嗜謊鬼,為什么直接找上你,而不是去找秦姑婆,先離開這里,回去好好想想。”
我也想過這些,所以才來看外婆的骨灰壇的,可我怎么也沒有想到,那骨灰壇里居然是一壇的小蛇。
那些小蛇被放在骨灰壇里埋在地下,有點像養蠱,苗三娘可是找過我麻煩,但她又是怎么找到我外婆的骨灰壇子的呢?又為什么偷了我外婆的骨灰將里面換成小蛇?
何必壯大步朝前走,我急忙追上去他:“我想看看村子里每家每戶下面埋的是什么?”眼看就要追上他了,何必壯卻突然停了下來,猛的轉身拉住我。
“別看!”他一把捂住我的眼睛,朝我沉聲道:“你閉著眼,聽到什么都不要回頭,更不要出聲。”
他話音一落,我就感覺到身邊似乎有人走過,本能的想推開何必壯的手看,卻被他死死捂住,他就這樣拉著我一步步的朝前走。
好像他也閉著眼睛,所以我們走得很慢,有時還會踢到什么。
身后慢慢的有了人說話的聲音,跟著還有著飯菜的香味傳來,咯咯笑著的孩子從我身邊跑過,不小心撞了我一下:“對不起,阿舍姐。”
這聲音是二狗子的,我十分熟悉,心猛的提了起來,那股飯菜香更加濃郁了。
何必壯依舊不緊不慢的拉著我朝村外走,我知道我們可能碰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村子里都燒焦成那樣,怎么可能突然復原,更不可能有飯菜香,從我跑出院子看到那些復原的房子,我就進入了一個局。
不!也許從那笛聲響起,或者我進村子開始,那個局就開始了。
身后有誰叫著我的名字,我按何必壯說的,當作沒聽到。
可越往前走,那聲音就越熟悉,跟著我居然聽到外婆的聲音:“阿舍,你跑哪去啊,吃飯了,整天只知道在外面瘋。”
腳下一頓,鼻子瞬間就酸了。
外婆的聲音我有多久沒聽到了,我本以為她死了,我按她說的燒了尸體,她就能安安心心的走,可現在她有骨灰壇里居然全是小蛇,我應該在離開村子里時就帶上她的骨灰壇的,現在她尸骨無存,都是我的錯。
“阿舍,還不快回來給我擺碗。”外婆又在身后叫我。
帶著熟悉溫度的手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外婆親切的聲音在我耳邊道:“再不回去,天都黑了,作業寫完了沒?”
我身子猛的一驚,手一把抓住了何必壯的胳膊,拉著他跟我一塊朝前走。
外婆從來不監督我的作業,她說讀書并不是讓人逼著讀的,自己主動努力才是硬道理,這世間任何事情都是這樣的。
那只扯著我手腕的手依舊拉著我,大聲呵斥道:“我的話不好使了!”
我緊定的朝前走著,何必壯捂著我眼睛的手依舊緊緊的捂著。
朝前走幾步后,那只手突然就松開不見了。
我正以為沒事了,卻聽到身后我娘的聲音傳來:“阿舍,是你嗎?你回來了嗎?我找你好久了,我怕找不到回家的路。”
心突然發酸,我卻當作沒聽到一步步的朝前走,猛的又一雙手從后面將我抱住:“我是你娘啊,你聽我還有心跳的。我知道你不信我,我跟你一塊出村,你總信了吧。”
明顯感覺旁邊何必壯的身子也僵住了,我后背感覺到砰砰的心跳聲,就算我知道情況詭異,卻依舊讓我心生狂喜。
手腕突然一痛,白思在我手腕轉動了一下,我猛的想到白水離開時的話,他特意交待我,如果我娘說什么,千萬不要相信。
我任由那東西從后面抱著我,跟著何必壯一步步的朝前走,我娘在身后不時的跟我說著她住在旅館里有多害怕,她一個人出去找我們,結果一直沒見到我們,她找村子里找我,卻發現我和阿得都沒有回來,然后村里起了大火,她差點被燒死,但她一直在村子里等我們回來。
她說著說著,聲音就嗚咽了,似乎無比心酸,卻又不敢哭出來。
我的手不自覺的朝后摸去,猛的一只手一把拉住了我,朝我呵呵地道:“這可是你主動拉我的。”
心里暗叫不好,旁邊的何必壯悶哼一聲,跟著身子猛的朝前載去:“閉眼。”
等他的手掌離開,我慌忙想閉眼,卻已然來不及了,一縷漆黑的頭發飛快的纏到了我眼皮上面,硬生生的將我的眼皮拉開,然后一個頭突然從我頸邊竄了過來,朝我嘻嘻笑道:“抓到你了。”
可那頭上根本就沒有臉,連五官都沒有,只留著兩個小孔當眼睛,兩個鼻孔出氣,連嘴巴都沒有。
“看看周圍。”那頭上漆黑的頭發緊緊的纏著我,撐著我的眼皮,拉著我朝四周看道:“看看吧,多漂亮啊。”
“閉眼!”何必壯倒在地上,身上無數的頭發如同活著的蟲子一般將他死死的纏住,生生將他綁成了一個漆黑的蠶繭,可他卻依舊朝我大吼道:“云舍,別說話。”
他話音一落,就開始嗚嗚的叫著,那些頭發順著他的嘴巴朝他身體里鉆去。
“來,看看,驚訝的叫出聲來吧。”那些頭發扯著我,堅定的讓我朝旁邊看。
我努力放空自己,不讓自己看,但怎么也掙不動那些頭發,頭慢慢的朝旁邊扭去,卻見恢復如初的院子里土猛的拱起,然后一只漆黑帶鱗片的爪子從土里伸了出來,跟著慢慢爬出一個人頭,那東西轉動著頭飛快的朝這邊看了過來。
我看到那張臉,瞳孔立馬收縮,喉嚨里再也忍不住大叫,隨著我的叫聲,一股濕滑冰冷的東西就朝我嘴里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