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說到這兒,隨手將一旁的茶盞砸到了顧承越的身上,冷厲道:“朕倒是錯看了你,以為你是個老實的,誰知卻是個滿腹陰詭背地里捅刀子的!朕怎么生出來你這個齷齪心思的兒子!”
這話卻是格外重了。
顧承越不知自己哪里做的不周到,讓皇帝看出來了,還是現(xiàn)在皇帝只是在詐他,所以便只能顫抖著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父皇息怒,兒臣冤枉啊。兒臣從來沒做過什么有失身份的事情,還希望父皇明察!”
到了這會兒,他只能咬死不認。
屬下都說了是沒有紕漏的,若是他此刻認了,那才是害了自己。
說不定,這就是父皇在詐自己呢!
然而,終究是讓顧承越失望了。
皇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滿眼寒心:“你以為朕已經(jīng)昏聵到不能明辨是非的地步了么?你偽造印鑒襲擊你皇叔,還栽贓嫁禍給你皇兄,之后居然還給他編造桃色新聞!我說顧承越,朕以前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你這么有能耐呢!”
“父皇,那些不是兒臣做的啊!”
顧承越瞬間便蒙了。
他的確是編造了桃色新聞不假,可那也是順應(yīng)形勢,怎么連前面兩條也成了自己的罪名了?
“兒臣以項上人頭擔保,絕對沒有做這些事情啊!”
之后的那些,還可以說他只是小小的捅刀子,可是前面那兩件事情的罪過可就大了去了,他不能認!
況且這也不是他做的!
眼見得顧承越磕頭不止,皇帝卻是恍若未見,只是看向太子道:“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聞言,太子登時便跪了下來,道:“父皇,想來皇弟是無心的,還請父皇原諒他這一回吧,終歸是兄弟。”
這話卻是戳到了皇帝的心坎上。
他頓時暴怒,沉聲道:“你倒是當他是兄弟了,他拿你當什么?狼子野心之人,不能恕!來人,將顧承越這個逆子給朕帶回去,沒朕的允許,不準出房門一步!”
這一句話,便是判了他的罪行。
顧承越?jīng)]有想到皇帝竟然連解釋都不給自己,甚至于連證據(jù)都沒有,就這么輕而易舉的判定了自己。
他登時便忍不住,急不可耐道:“父皇,您聽兒臣解釋啊,這真的不是兒臣做的,求求您明察!”
然而,皇帝依舊不想聽他說話了,直接便揮手,讓人將他給帶了下去。
直到顧承越被拖出去許久,外面還能聽到他的聲音隱隱傳來。
混合著這冬日里的風(fēng),叫人覺得無比的凄涼。
太子低垂著眉眼,神情里是一派肅穆。只是唯有他知道,自己心中的喜悅。
方才那一句話,他也是在賭。
這些年父皇對于皇叔的態(tài)度,以及母后隱隱約約提起來的一些事情,讓他心中有個瘋狂的想法。
其實,父皇是非常恨那位兄弟的吧。
所以,他今日刻意提及兄弟情,便想要讓父皇推及自己,轉(zhuǎn)而發(fā)怒。
看來,他賭對了。
“承乾。”
聽得皇帝叫自己,太子頓時便收斂了神色,依舊是一片的沉痛:“兒臣在。”
“你可知錯?”
聞言,太子抬起頭,誠摯道:“兒臣知錯,兒臣身為長兄,卻不能約束兄弟,致使他們犯錯。兒臣以后必然好好改過,不會叫兄弟再犯錯。”
“哼,這是你的錯么?那是他狼子野心,心底骯臟!”
皇帝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道:“你錯在,不該太心慈手軟。為君者,當狠不狠,必受其亂!”
當年的他,就是沒有狠到將顧清池除去,如今還要日日的做出一派兄友弟恭的表象來。
可實則內(nèi)里,他恨透了這個人,恨不能他登時死去。
所以,皇帝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他要顧清池,身敗名裂的死去。
才能免他這些年每每在夢境中醒來之后所想起的恥辱。
“兒臣知錯。”
見皇帝臉上一片的陰郁,太子便只一味的道歉,此刻的皇帝顯然沉浸在某種不能自拔的情緒之中,他不好再去撩撥皇帝的怒氣。
許久,皇帝才回過神兒來,擺手道:“行了,你下去吧。”
聞言,太子這才行了一禮,鄭重道:“是,兒臣告退。”
眼見得太子要走,皇帝又想起一件事來,因道:“還有,這些時日朕會著人約束承越,你的那些小心思,也收了吧。”
這話一出,太子瞬間起了一身的冷汗。
他神情不變,心中卻掀起驚天巨浪:“兒臣遵旨。”
原來,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皇帝已然對自己的行蹤和做的事情了如指掌了么?
一想到這里,太子便覺得毛骨悚然。
等到太子離開之后,皇帝這才哼了一聲。
毛還沒長全呢,就想學(xué)人家勾心斗角?
他這兩個兒子,真的是半分都沒有自己當年的樣子。哪像他那時候啊,先皇的幾個兒子,最終都敗在了他的手里。
不過,皇帝覺得,自己現(xiàn)在到底是老了。
所以才狠不下心來。
哪怕顧承越做錯了事情,而自己對他疾言厲色,可是到底還是不忍心看著他走向死路。
他只有兩個兒子,若是死掉一個,那以后就是一家獨大了。
而皇帝并不想看到這種局面的發(fā)生。
畢竟,若是太子沒有了對手,那以后會對付的人,豈不是要轉(zhuǎn)向了自己?
他正在慢慢變老,而他的兒子,正在一步步走向強大。
他不能賭。
至少在自己死之前,這個皇位,必須牢牢地屬于自己,權(quán)力也必須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上!
一想到此,皇帝的眼神又瞬間銳利了起來。
正在此時,只聽得門外傳來內(nèi)侍監(jiān)的聲音:“皇上,太醫(yī)來了。”
而這一次,太醫(yī)帶過來的消息,依舊是如同往常。
“安陵王仍舊在昏迷之中,微臣瞧著,興許不大好,不過也并不確定。”
聞言,皇帝頓時便沒了興趣,擺手道:“你是太醫(yī),自己看著辦便是。”
這顧清池的命還真大,日日這么下去,不醒過來也不死去,當真是叫人心中惡心。
不過,他面上到底不能這么說,只是吩咐道:“瞧著給他調(diào)養(yǎng)吧,有什么珍惜藥草不必吝嗇。”
那太醫(yī)千恩萬謝的下去了,皇帝這才捏了捏眉心。
現(xiàn)在他的目的還沒達到呢,若是安陵王就這么死了,那他的謀劃豈不是白費了?
所以,他不能死。只能活著。
活到自己允許他死的那一刻!
……
宮中的風(fēng)云詭譎,絲毫沒有影響到安陵王府。
送走了太醫(yī)之后,施妙魚回房的第一件事兒便是給顧清池喂了藥。
這是她為了改變脈搏而新研制出來的,專門為了應(yīng)付太醫(yī)用,等到太醫(yī)走了之后,再給顧清池服用另外一種,便可以讓這些癥狀消失了。
顧清池含笑的看著她忙里忙外,等到施妙魚忙完之后,才握著她的手笑道:“辛苦你了。”
聞言,施妙魚頓時搖頭笑道:“這有什么辛苦的。”
倒是顧清池,已經(jīng)在床上裝昏迷七八日了,眼見得這再有幾日便是新年,也不知他是個什么打算。
聽得這話,顧清池微微一笑,道:“總得讓本王過了這個年吧。”
這個年不同以往,他有了施妙魚陪在身邊。
今年的新年他哪里都不想去,只想跟施妙魚度過一個二人世界的新年。
見他心中有主意,施妙魚便安了心,只是見他那表情,到底是嗔道:“王爺可要注意分寸,莫要叫人看出來。”
畢竟這府上雖說還算是牢固,可萬一有什么疏漏,傳出去風(fēng)聲來,倒是對顧清池不利了。
見她謹小慎微的模樣,顧清池摸了摸她的頭,笑道:“你放心,本王已經(jīng)安排好了。”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可是派了許多人在盯著府上的一舉一動呢。
不會出錯的。
只是他喜歡看施妙魚為自己擔心的模樣,那種被人關(guān)心的感覺太過美好,所以他并沒將這事兒告訴施妙魚。
接下來幾日,施妙魚便過得格外輕松了。
那些節(jié)禮也都送了出去,迎來送往的都不必有她,每次都是讓丫鬟們?nèi)プ隽恕?
反正她現(xiàn)在要專心扮演著一個“夫君出事兒心神不寧”的傻乎乎王妃,若是在此時還能跟人神情自然的應(yīng)酬,那才是奇怪了呢。
這其間,林家倒是來過人。
鑒于林思雨是寡婦,而林嫣然是休棄的婦人,雖說施妙魚不介意,可二人都不愿意給施妙魚這個新婚的姑娘添晦氣,所以只讓丫鬟來了。
丫鬟不但帶來了許多的草藥,還捎了一句話:“主子說了,若是小姐這邊有需要幫忙的盡管跟她說,她的醫(yī)術(shù)還是可以的。”
施妙魚感動,又讓綠枝跟著那丫鬟走了一趟,道:“將府上事情如實說,莫要讓姨母母親擔心,只是留神隔墻有耳。”
綠枝隨著那丫鬟回了一趟林府,回來之后又難免捎來了林家姐妹的書信,內(nèi)中皆是二人的關(guān)心。
安了林家人的心之后,施妙魚對于接下來前來的客人都回絕了。
那些人無非就是想要來探聽消息的,她現(xiàn)在可沒心思去做一個讓人圍觀的小丑。所以還是都不見吧,反正這京城中的人,論起來身份,誰還能高貴的過她?
不過對于府內(nèi),卻是外松內(nèi)緊的狀態(tài)。
她知道府上有幾個人是別人的探子,所以便時不時的傳遞一些假消息出去,好讓那些人回去交差。
只是那些消息真真假假的,反倒是越發(fā)讓外面人覺得,這個王妃是一個無能的草包了。
至于先前整治下人那一出,林家那兩位都不是好惹的,一個孀居一個有本事讓夫君名聲臭大街,說不定是她們教的呢?
于是,林家姐妹倒是無緣無故的背了黑鍋了。反倒是這個原本應(yīng)該被重點關(guān)注的施妙魚,逐漸的被眾人提起次數(shù)變少了。
“盯緊了那幾個人,若是再有異動,隨時匯報。”
這些時日,施妙魚對于府上的情形已然了如指掌,對于那幾個篩查出來的探子也暗中命人盯著了。
她一面說一面進屋,不想正瞧見顧清池站在門口。
顧清池愛極了施妙魚這般氣定神閑的模樣,直接便將她抱在懷中,親了一口,笑道:“本王倒是不知道,我家王妃竟有這般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