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把話說重了？他還只是個孩子而已！或許真的是小妹揀回來的罷了，和榮五郎沒有什么關系……”桑璟反省自己的行為有一點點的自責，但是很快又自己反駁了自己，“我哪里說了重話了？”

大概是小孩子都很脆弱吧？只是問一問而已，就好像眼淚要出來了一樣。

桑璟摸了摸小順子的頭發，就像平時對待桑小暖一樣親昵，他說：“這是最后一對養育你的父母，有我和他們保護你，以后都不必再顛沛流離了。”

小順子身體僵硬，腦子里的血液好像也不流通了，腦子里面只回想著那一句話：“不再顛沛流離……”

他才意識到，說了這么多自以為掩飾的話，其實正暴露了他自己內心的不安與困惑，他今天在桑璟面前展露出來的樣子是桑小暖和榮五郎都不曾見到過的——有一些陰暗的另一面。

世上萬物都有陰陽兩面，人也是萬物中的一物。

桑小暖和榮五郎都是好人，他不想辜負他們，所以一直都展露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給他們看，但是這個人不同，他身上的血腥氣注定了他自己一定不只是表面看上去的這么和藹。

于是，小順子真實的樣子便似被萬有引力的定律吸引著，表現出來了。

“哥哥，小順子，進來吃飯了！”桑小暖把飯菜擺上桌子，在門口叫外面兩個人進屋吃飯，兩人立馬作答乖乖進屋吃飯。

菜倒是不少，就是素了點兒，桑璟原以為今天早上是因為沒有時間做飯，才隨便做了點吃的，不知道其實那些飯菜已經是家里面最好的東西了。

五個人團坐在一張八仙桌旁共同享用五道菜，分別是青菜豆腐湯、蒜炒時蔬、酸辣土豆絲和一盆米飯，有肉的就只有中間的一個火鍋，里面的煮著半只雞。

桑小暖是把今天當成團年了，飯菜什么的一樣都不必昨天晚上做得少，只希望可以讓哥哥在家里也感受到家中的溫馨。

她是很想給桑璟布菜的，但是不甚熟悉也下不去手，倒是桑璟一直在給她夾菜。

“哥哥多吃一點，咱們家今年的收獲不是很好，所以也沒有準備什么，還望哥哥不要嫌我和小暖怠慢才好。”榮五郎嘗試著和桑璟交談，免得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桑小暖的身上，一頓飯下來，什么也沒有吃好，凈顧著應付這個哥哥了。

桑小暖現在其實已經掌握了和桑璟交流的訣竅，只要時刻保持著微笑，做出一些回應，在適當的時候表現得親熱一點，桑璟就會格外的開心，這個尺度要靠她自己掌握，不能太過也不能太冷淡。

過了容易讓他誤以為她是真的能夠把桑璟坦然的當作自己的親哥哥對待，以后要是桑小暖再表現的生疏一點就會惹他失落，知道妹妹一直在敷衍自己，哥哥想必也會很傷心；淡了，她總覺得好像對不起誰似的。

說實話，桑小暖覺她的這個哥哥對她還是不錯的，至少兄弟之情在這之前她一直都是很抵觸的。

榮五郎的父母早逝，他寄人籬下的長大，自然不比那些有父母撐腰，爺奶栽培寵愛的兄弟們，他是輸在了起跑線上，被家里的兄弟擠兌，桑小暖無話可說。

可是榮家除了榮五郎，其他的四個兄弟可都是一母所生，打斷骨頭都連著筋的情份，還不是整日的一個賽一個游手好閑，生怕自己多做一點事情便白白便宜了別人！遇到好處倒是一個比一個跑得快，不甘于人后。

情份這東西不是教書的先生教出來的，可能也不是父母以身作則便能夠讓孩子潛移默化的，桑小暖覺得不是每一個正常人都會有一顆感恩的心的。

墨子說的好，人之初性本惡！良善之人就像是從“性本惡”這張大網里不小心的漏網之魚，掉不掉的出來是概率問題！

這不，桑璟聽到了榮五郎的自責之語，馬上就提出了反駁：“妹婿說的是什么話？我們是一家人，同甘共苦才對。”

“這些年我在外從軍，將父親與暖暖置之不顧，失為人子、人兄，算起來是我對不起你們才對。”

“哥哥，我知道你的苦衷。”桑小暖適時地表示自己對兄長的理解之情，手輕輕地放在桑璟的手腕上。

桑璟感受到了手腕上桑小暖給予他的溫暖與信任，唇齒間露出一抹淡笑，反過來安慰桑小暖。

桑小暖只是記得兄長離開之前的事情，但是卻一直都不理解兄長為什么要拋下她一個人在沒有人保護的虎狼之穴，心里不免有點怨怪哥哥，但是現在桑小暖懂得了。

當年繼母來到家里替桑老爹一養就是兩個孩子，心里怎能不怨？女兒倒還罷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好好的給她一口飯養大養活，過個六七年就能嫁出去了，但是兒子……呵！豈不是要多花許多的錢，娶妻生子還有……分家產。

所以陳氏想盡了一切辦法驅趕哥哥離開，她整日整日的在父親的耳邊說著桑璟的壞話，父親耳根子軟，起初不相信，但是聽得多了也就相信了，更何況她說的話其中有一半假也有一般是真。

桑璟對這個后娘是發自內心的不愿意，明里暗里也給陳氏使了不少的絆子，為了擺脫掉這個兒子，陳氏還請了媒婆給他說親事，父親聽說不要彩禮，一時也鬼迷心竅想要就這么答應，可是桑璟怎么肯呢？那姑娘是瘸是拐，是傻是癡他都不知道。

真是要多虧了當年朝廷征兵，這才讓桑璟找到了一線生機，不至于把整個人生都毀在陳氏那個自私惡毒的女人手里。

九死一生的沙場和舉步維艱的家庭，兩個孩子誰也不比誰幸運，桑小暖又有什么資格去怨懟兄長呢？

一餐飯吃下去，味道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桑璟看到了桑小暖生活的摸樣，了解到了她生活的狀態并不是非常好，他自己看了心里酸脹，便是山珍海味也食之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