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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小說網 > 科幻小說 > 首輔大人的小青梅(重生) >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明惠郡主那直白的目光, 姜令自是注意到了。

他下意識摸了摸臉,莫不是方才同宗奎哥學策論時,又把墨水沾在臉上了?

正想問宗奎一句,便見他忽然正了正袖擺, 上前一步, 對著那兩位小娘子拱手作揖。

“奎見過明惠郡主, 見過薛姑娘。”

宗奎雖說從來不會同小娘子私底下有任何往來,可眼前這兩位小娘子,一位是定國公府的薛瑩,一位是誠王唯一的女兒,明惠郡主。

俱都是身份尊貴的人,見著了不打招呼可不行。

明惠郡主與薛瑩齊齊回了一禮,很快便又聽姜令上前道:“小生姜令,見過明惠郡主,見過薛姑娘。”

明惠與薛瑩都知曉姜黎有一個雙胎弟弟,也來過酒肆吃過幾回酒,但還是第一回碰著姜令, 自是挺好奇的。

明惠看了姜令半晌也就想起了為何覺著這年輕郎君眼熟了, 這位可不就是御街夸官那日, 小姑姑看的那個年輕郎君嗎?

雖說她從來不干涉小姑姑養面首的事, 私底下還有些羨慕。

但是吧, 這位郎君既然是阿黎的弟弟,那也是她的弟弟了, 可不能介紹給小姑姑的。

幾人寒暄了幾句,索性便坐在一桌吃起了桂花糕。

楊蕙娘見他們幾人聊得還算其樂融融,便又差伙計給他們送上了不少招牌吃食。

什么貴妃雞、醉蝦、蒸螃蟹、鹵鵝掌、熏壓,擺了滿滿一桌子, 好些菜品食單上根本沒有,都是特地給他們做的,真真是豐盛至極。

這也是宗奎愛來酒肆的原因,想吃什么隨時可以有,楊姨對他可關愛了。

哪像在宗家,不管是伯祖父宗遮,還是叔叔宗彧,都是不嗜口腹之欲的,日日都是寡淡到了極點的吃食。

姜黎望了望正在討論是貴妃雞好吃還是胭脂雞好吃的宗奎和薛瑩,又望了望被明惠望一眼便要摸臉的阿令,莫名覺著,自己坐在這似乎有些不對。

至于為何不對,倒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

霍玨進酒肆時,一眼便瞧見了自家小娘子舉著木箸,一會望望這邊,一會又望望那邊,很是有些迷茫的模樣。

忍不住勾起唇,走過去喚了聲:“阿黎。”

姜黎那雙小鹿眼登時一亮,忙放下木箸,提起裙擺迎了過去,道:“事兒都辦完了?餓了沒?我讓伙計給你加一副碗箸。”

霍玨搖了搖頭,道:“我吃過了,魯夫人方才留了我用膳。”

他今日一早便去了都御史魯伸的府上,這會才回來。

霍玨自從中秋過后便忙得腳不沾地,常常是一早出門,不是去上值,就是去辦事,休沐日也常常不在家。

姜黎也不問他是去忙什么,難得見他今日休沐能這么早回來,忙拉著他去了天井,給他泡了自個兒搗鼓出來的蜜水茶。

霍玨望著那一壺泡著黑棗、枸杞、桂花,還攪了一大勺蜂蜜的茶水,其實不大喝得慣。不過既然是阿黎做的,便也接了過來,大口飲盡。

“好喝嗎?阿瑩和明惠都說好喝。”姜黎眸子晶晶亮地望著他。

霍玨哪會說不好喝,從善如流地道了句“好喝”,那模樣要說多真誠就有多真誠。

姜黎笑得眉眼一彎,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道:“今日秀娘子沒來酒肆上工,一個叫小月的娘子過來同我和娘說的。霍玨,你說——”

小娘子說到這,頓了頓,那雙清澈的眼就那般靜靜望了他一瞬,“秀娘子不會出什么事吧?”

霍玨微微一怔,未幾,抬手掐了掐她略帶擔憂的臉,笑著道:“不會,秀娘子不會有事。”

姜黎聞言便松了口氣。

今日那個叫小月的小娘子望著她們一臉欲言又止,看得姜黎心都提起來。偏生那會明惠與薛瑩都在,她也不好多問。

霍玨放下手上的茶盞,不由得想起方才在魯家魯大人同他說的話。

“朱大人今日一早便去了和鼓街,他與齊昌林的發妻也算是舊識。想來由他出面,比我們任何人都要合適。”

眼下定遠侯一行人被定國公扣在了肅州,而秦尤與凌若梵也被褚世叔和沈聽盯著,凌叡這半月收到的所有來自青州和肅州的消息都是假的。

甚至連宮里余萬拙遞出來的消息都是半真半假,凌叡要王鸞給皇帝下藥,可王鸞如今有自己的打算,自是不會聽從凌叡的吩咐。

凌叡被這一重重假消息包圍,自以為勝券在握,這幾日上朝連走路都帶了風,看著朱毓成與魯伸、柏燭的眼神更是帶了點深意。

絲毫不知眼下盛京這一派平靜祥和的局面之下翻滾著怎樣的暗涌。

七年前,凌叡有心算無心,伙同大理寺卿魏追、兵部侍郎胡提、刑部侍郎齊昌林一起勾結北狄、南邵,給先太子府還有霍家、衛家乃至于定國公府薛家編織了一個大網。

如今,他們同樣給他編一個網,同時還要報當初南邵與北狄禍亂大周、暗箭傷人之仇。

“凌叡賣國,七年前伙同南邵、北狄構陷先太子、衛太傅與霍將軍謀逆。我本不想將你牽扯進這案子里,可既然齊昌林的發妻如今就在你內人的酒肆里,有許多事興許還要你去做,不得已只好讓你參與進此案。”

“你放心,你是都察院的人,不管此事成不成,我都會護著你。”

“眼下恰好有一事想問問你。青州那里雖說有都察院的監察御史在,但不管是我,還是宗大人、朱大人均認為應當再派一人前往。兩位大人不約而同地舉薦了你,他們讓我問問你,你可愿意親自前往青州一趟?”

魯伸看著霍玨的目光十分溫和。

宗遮與朱毓成齊齊推薦霍玨前去青州之事,他是一點兒也不覺著驚訝的。

這孩子年紀輕輕便連中六元,入京以來尚不足一年,便建下奇功,都察院交與他的事,不管棘手與否,樁樁件件都辦得極漂亮。

才華有之,能力有之,還因著救了臨安百姓而名揚順天府,兩位大人認為他能勝任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連魯伸都覺著,青州之行,他的的確確是個合適的人選。

“監察御史在外,大事可奏裁,小事可立斷。若情況危急,便是大事也可立斷。你放心去青州,萬事有本官與柏大人替你擔著。待得青州與肅州事了,凌叡一黨就算不能一網打盡,至少那幾個始作俑者逃不過律法的嚴懲。到得那時,朝廷將會有不少人會被革職。值此用人之際,你若在青州立下功勞,定會得到皇上的重用。”

霍玨心思剔透,不過一個呼吸間,便明白了魯伸這是在給他鋪路。他望著須發俱白的魯伸,很難說清楚浮在心底的究竟是何種情緒。

魯伸為人剛正,忠君愛國,對大周當真是鞠躬盡瘁,連對待都察院的后生都可謂是用心良苦。

恨不能為朝廷為成泰帝多培養出幾個棟梁之才來。

眼下一心要扳倒凌叡一黨的這三位朝中大臣,宗遮忠于家族,朱毓成忠于百姓,而魯伸,自始至終都是忠于君權、忠于皇帝。

此時三人愿意聯手,不過是因著凌叡一黨借著從龍之功,想要獨斷朝綱、魚肉百姓,早已成了眾矢之的。

然而凌叡倒下后,要讓他們同心協力將成泰帝拽下龍座,卻是不可能的。

旁的不說,就眼前這位魯大人,怕是會第一位擋在成泰帝身前護主。

這也是為何,他是衛氏子孫之事,宗遮可以知,朱毓成可以知,但魯伸卻不能。

至少現在不能。

霍玨喉結微動,提唇淺笑,對魯伸緩緩道:“多謝大人信任,青州,下官愿意前往。”

-

姜黎與霍玨在天井呆了大半個時辰,回到酒肆大堂,宗奎幾人也不知是說到了什么,在那兒笑得肩膀抖動,連阿令那呆頭鵝,都笑得極開懷。

“什么事這般好笑?”姜黎忍不住問。

明惠郡主望了她與霍玨一眼,笑著道:“誒呦,我剛還說你跑哪兒去啦?原來是霍大人來了,難怪呢!”

姜黎臉頰登時一燙,道:“你下回還想不想來酒肆啦?”

明惠郡主與姜黎這段時日沒少見面,知曉她面皮薄,便也不打趣了,只笑瞇瞇地抬起酒杯,道:“自是要來的,好阿黎,我說錯話了,我自罰一杯。”

說著便爽快地飲下杯中酒。

宗奎見吃得也差不多了,也不打擾這幾位小娘子說話,拍了拍姜令的肩膀,道:“走吧,今兒的課業還未完成,趁著天色未黑,趕緊做去。誒,狀元郎,你要不要一同來?”

霍玨想起他特地從都察院帶回來的案牘,便點了點頭,隨宗奎二人入了廂房。一進門便將手上的案牘交與宗奎,道:“我明日要啟程前往青州,此案只好麻煩宗大人了。”

宗奎忙翻了翻案牘,看完后長眉高高挑起,道:“曹斐竟然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那未婚妻是因何事狀告曹斐與他的夫人?”

宗奎邊看邊“嘖嘖”幾聲,一目十行地看完整卷案牘后,便用力拍了拍案牘,道:“我就說曹斐那人是個偽君子吧,為了娶自家表妹,居然誣陷他未婚妻同人有私情,差點兒逼死那位陳姑娘。嚯,我還是頭一回見著有男子上趕著給自個兒戴綠帽子的。行,狀元郎,此案我接了。你放心,我定然會替天行道的!”

宗奎的為人如何,霍玨自是了解的。出身世家望族,倨傲得像只孔雀,可身上始終帶著屬于少年郎的熱血。遇著不平之事,也會奮力去為旁人求一個公道。

這點倒是與宗彧很是相似。

霍玨頷首一笑,拱手道謝。

曹斐的前未婚妻陳氏是他差人帶來盛京的,那位被薛真毒死卻沒死成的侍女隨霧他也讓人尋了回來。

其實霍玨從不把曹斐看在眼里,自然也沒多大注意到薛真。但宮宴那日,徐書瑤與薛真想給阿黎下絆子,那便觸到了他的逆鱗。

從前他看在薛山長的面上,饒了她一命,可如今她又想算計阿黎,拿阿黎去討好徐書瑤,那便不必再心慈手軟。

至于被送往莊子,馬上便要同周曄完婚的徐書瑤,倒不必急在一時,等到定遠侯勾結北狄之事塵埃落定,周家與鎮平侯府誰都逃不過。

-

明惠郡主與薛瑩在酒肆一直呆到下午方才打道回府,二人來時乘坐的便是誠王府那輛雕著蟠龍的馬車。

明惠郡主將薛瑩安安生生送回了朱雀大街的定國公府,這才往誠王府去。

誠王府地處皇宮的崇文門往東行半個時辰的河沿大街,與皇宮離得不遠。

明惠郡主一進王府的垂花門,便見她那位愛畫成癡的父王正拿著支細長的畫筆,對著樹上的一只太平鳥作畫。

明惠郡主正要上前見禮,卻見誠王沖她擺了擺手,示意她莫要出聲,而后仔仔細細地在畫紙上添上最后一片尾翎,這才優哉游哉道:“吃酒回來了?”

明惠郡主笑意盈然道:“女兒這是出去同阿黎與阿瑩小聚,哪兒就是去吃酒了?”

誠王睇她一眼,道:“就你那一身酒氣,誰還不知曉你出去吃酒了?”

明惠郡主懶得同她父王辯駁,笑瞇瞇地上前看畫,道:“父王這是又畫了什么鳥兒?讓女兒好好欣賞一番罷。”

誠王微微側身,露出桌案上的畫卷,頗為滿意道:“今日這只太平鳥頭身比例堪稱完美,尾翎翅羽亦是艷麗,還相當配合,佇立在枝頭上一動不動地任我畫,當真是有靈性。”

明惠郡主上前一看,便見畫紙上一只太平鳥悠然棲于枝椏上,眉眼靈動、栩栩如生。

她由衷贊了聲:“當真是靈氣逼人。”

父女二人皆是愛畫之人,明惠郡主正要拿起那副畫細細品味,身側忽然橫過來一根畫筆敲了敲她的手,道:“墨都還未干呢,急甚?可莫要壞了這畫。”

明惠郡主只好訕訕地收回手,等到墨干了,方才小心端起畫卷,仔細端詳。

誠王望了望自家女兒那毫不掩飾的贊賞,放下畫筆,拿濕帕子擦了擦手,笑著道:“我同你母妃說好了,這個月底,我們便離開盛京,到西山的別宮去。”

明惠郡主聞言便挑了挑眉,轉眸望著誠王,道:“可我們才回來盛京沒到半年呢,不是說了這趟回京至少要呆個一年半載的嗎?怎地又急著走了?況且西山雪景去歲不是才畫過?”

西山都在順天府之外了,來回一趟都得半個月。

誠王漆黑的眸子不著痕跡地望了眼西面的皇宮,道:“你母妃想去西山泡溫泉了,這附近也就那兒的溫泉最是怡人。放心,這次過去不呆久,待得明年開春了就回來。”

誠王與誠王妃決定的事,明惠郡主素來是改變不了的,只好道:“那我問問阿瑩要不要與我一同去,還有,小姑姑——”

“你小姑姑那頭不必去問了。”誠王放下手上的濕帕子,嘆了聲,道:“我已派人去問過,金嬤嬤說惠陽只想留在盛京,這次便不同我們去西山了。”

明惠郡主不知為何,總覺著她父王那聲嘆息有些意味深長,亦有些感傷。

從前他們出京游歷,也曾經邀請過小姑姑一同去。可小姑姑每回都拒絕,寧肯日復一日地留在公主府。

那時父王也會嘆息一聲,卻不會似方才那樣,帶著點兒感傷的意味。

明惠郡主張了張唇,可話到嘴邊卻問不出口。

她知曉的,有些事她不能問也不該問,遲疑片刻后,終是閉上了唇。

卻說酒肆那頭,明惠郡主幾人一走,姜黎便拉著霍玨回永福大街去了。

難得他休沐這日不忙,自然是要多陪陪她的。

哪曾想二人剛回到霍府,都還未行至月門呢,何舟與何寧便齊齊上前,說有事要稟告。

霍玨瞧著小娘子略略失望的臉色,握了握她柔軟的手,提唇笑道:“你先回寢屋,我一會便來。”

姜黎失望歸失望,卻也不會打擾霍玨談正事,點點頭便兀自往寢屋走。

她前腳剛走,何舟后腳便開口道:“稟告主子,次輔大人今日一早去了和鼓大街尋秀娘子,二人說了好一會的話。另外,薛世子讓屬下轉告主子,盛京有他看著,亂不了,主子放心前去青州便可。還道暗二大人就在青州,定國公府在青州的暗衛皆可聽候主子差遣。”

青州一行,實屬意外。

霍玨原以為憑他的資歷,魯伸并不會派他去。倒是沒想到朱毓成與宗遮費一番口舌之后,竟能說動魯伸。

這對他來說,委實是意外之喜。

霍玨聽罷何舟的話,便微微頷首,將目光挪向何寧,示意何寧有話快說。

何寧心神一凜,趕忙上前道:“葛老從西域回來了,如今人已經回到了白水寨。葛老說他幸不辱命,帶回了主子想要的那味……藥。”

霍玨目光驟然一深,道:“你跑一趟白水寨,將那藥取回,好生看著。”

何寧忙應聲退下。

-

和鼓大街。

金烏西沉,暗沉沉的光將天邊的云層燒出一層瑰麗的紅。

小月坐在門檻上,望著院子里那棵光禿禿的棗樹,目露不安。

今晨見著了那位大人后,夫人便將自己關在廂房里許久了,連午膳都不吃。

說來,夫人回來盛京之時分明是心事重重的,可自打去了“狀元樓”后,她便一日日地開懷起來,慢慢變回小月記憶里那位爽朗的侍郎夫人。

今日夫人出門時還同她說,楊掌柜盤下了狀元樓隔壁的兩間鋪子,準備擴張狀元樓,到得那時,便要她做個二掌柜的。

夫人說到興致時,唇角的笑容比外面的日頭都要燦爛,然而在瞥見外頭的馬車后,那笑容便像六月的疾風驟雨,說散便散。

小月認不出那馬車,卻認出了坐在馬車里頭的人。

那人從前去過侍郎府,是大人的同科。

夫人不喜大人喝酒,可只要那位大人一來,她卻是會允許大人喝點小酒。

夫人還曾經笑著同小月說,都說酒逢知己千杯少,你們大人呀難得有一個說得來話的人,今兒要多給他們炒兩個下酒菜。

只不過后來大人入了刑部后,那位大人就再也不曾登門過了。

夫人也不再說起那位大人。

小月并不知道,當初余秀娘在和離后曾經與朱毓成見過一面。

余秀娘從前叫虞秀蕓,當初將虞秀蕓這名兒換成余秀娘,還是在戶部任職的朱次輔親自給她改的戶籍。

說起來,余秀娘在嫁人之時便已經想好了要改姓,但那樣的行為,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會被人視作大逆不道。

她在銀月巷本來名聲就不好,潑辣不孝,若是再摒棄父親的姓氏,怕是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將她淹死。

余秀娘不怕旁人罵她辱她,卻怕自個兒不孝的名聲會影響到齊昌林的仕途,也因此,心底雖然抵觸父姓,卻還是忍著沒改。

直到后來和離了,自立女戶之時才一并將名兒徹徹底底換了。

那時朱毓成曾問她:“嫂夫人要改戶籍,可是因為齊兄?”

余秀娘性子太過剛烈,和離后改名換姓,想要同過去劃清界限,倒也不出乎朱毓成意料。

可余秀娘卻搖了搖頭,同朱毓成道:“我只是撿起從前放下的東西。”

今日朱毓成在馬車里問她:“秀娘子可是回來撿起從前放下的東西的?”

與九年前離開盛京之時一樣,余秀娘依舊是搖了搖頭,笑著道:“我是來還從前撿到的東西。”

數月前,自從她在中州發現了那兩封信,她便已經隱約猜到了當初齊昌林與她和離,興許是逼不得已。

而那些在中州尋她的人,要么是沖著那兩封信來的,要么是沖著她來的。

她回來盛京,一方面是為了護住宏兒,另一方面,是為了還九年前齊昌林本該還給這世間的東西。

離開侍郎府的那日,她同齊昌林說過,此生不見。

她心底到底倔著一口氣,等著齊昌林親自來尋她。卻不想,先來尋她的會是朱毓成。

余秀娘說完那話,便下了馬車,回去屋里取出那羊皮袋,將那三封信交與了朱毓成。

“三封信,銀票我是看得懂的,但那兩封用番文寫的信。我卻是看不懂,朱大人既然來了,便替我看看,齊昌林那殺千刀的九年前是不是做了有背良心之事。”

朱毓成緩緩展開那兩封信,足足看了兩盞茶的功夫,良久,沉聲道:“這是九年前康王與首輔凌叡通敵之信,一封出自北狄太子之手,一封出自南邵皇帝之手。信中他們答應會竭盡全力助康王順利登基,但條件除了歲銀,還要兩個人頭。一是霍將軍霍琰,二是定國公薛晉。”

余秀娘面色一白,攥緊雙手盯著朱毓成,道:“所以七年前,齊昌林……”

朱毓成靜默不語。

余秀娘咬咬唇,饒是心里已有了猜測,可當這真相血淋淋地撕開在她面前時,她還是忍不住遍體生寒。

從前在銀月巷時刻揣著刀,被旁人怎生辱罵都不曾紅過眼的虞大娘子。

此時此刻忍不住紅了眼,顫著聲音問:“朱大人可否給我一些時間,我讓那殺千刀的親自將這兩封信送到你府上。”

朱毓成靜靜望著余秀娘,知曉余秀娘此舉,大抵是為了保住齊昌林一條命。

窗外旭日東升,和鼓大街的小商戶一家緊隨家,拉開了門閘做生意。

吆喝聲、說笑聲由遠而近。

就在這朝氣蓬勃的市井聲中,朱毓成將手中的信紙折好,放回信封里,一并將那羊皮袋還與余秀娘。

“還請秀娘子同淮允說一聲,本官在府里恭候他大駕。”

-

秋風瑟瑟。

明明白日的盛京,氣候仍是暖的。可到了夜里,也不知為何,那白日里還帶點兒暖意的風不自覺地多了些肅殺之意。

小月望了望院子里被風刮落下來的黃葉,忽然聽得“吱呀”一道開門聲,回頭一望,便見余秀娘面色平靜地從廂房里走出來,對她道:“走吧,隨我去借輛馬車,我們出門一趟。”

余秀娘才剛坐上馬車往尚書府去,何舟便收到了暗衛遞來的消息。

他望了望此時滲著昏黃燈火的主院,到底是沒有上前去稟告。

主子明日要去青州,這會怕是不得空。

總歸,主子早就知曉秀娘子與齊尚書早晚會碰面,倒也不必特地去稟告了。

此時的屋子里,姜黎正在絮絮叨叨地同霍玨說著酒肆擴張的事。

她的聲音兒偏軟,可說起話來又帶著點兒雀躍勁兒,似是什么樣的事兒到她嘴里都成了這世間頂頂好的事兒。

霍玨靜靜聽著,那雙深沉如海的眸子映著小娘子白皙的臉,在她說得興致處時還不忘捏一捏她纖細的指。

待得姜黎終于說完了,他望著她,溫聲道:“阿黎,我領了都察院的差事,明日便要前往青州。”

姜黎一愣。

青州?

去青州可是比他從前去臨安城與大相國寺要遠許多。

那地兒地處大周東南,想想就知道,霍玨這趟出門定然不是三五日就能回來的。

姜黎忙掩下心底的不舍,盡量用一種平靜的口吻道:“你,要去多久?”

“走水路再轉陸路,一來一回約莫要兩個月。”

姜黎一聽,那平靜的口吻便有些繃不住了。

“那還挺久的。”小娘子抿了抿嘴,強行壓出一個笑容來,“可既然是朝廷的差事,自然是要妥妥當當地把差事辦好。我現在就去給你把行囊收拾好,時間匆忙,怕是來不及給你準備多少干糧了。”

姜黎說著便急匆匆地起了身,想去喊桃朱。可她人才剛站起來,下一瞬便被霍玨擁了個滿懷。

清雋高大的郎君微微弓身,蹭了蹭小娘子香氣襲人的頸窩,溫聲同她道:

“阿黎,你想要同我一起去青州嗎?”

“青州,是我出生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留言發50個紅包,偷偷問一句,如果我把每天更三到四千,改成兩天更一章六到八千的,你們會給我寄刀片嗎?嗚嗚,感覺連著寫兩章更順一些,也方便改文。單章發了之后,第二天就不好改文了><

另外,關于主cp這條線,我解釋兩句吧。因為上輩子太苦,我舍不得給他們制造誤會波折,阿黎與督公的感情線,從很早就是雙向奔赴。男主重生,回來的是上輩子的霍督公。上輩子的霍督公弄丟的豈止是阿黎,還有他作為衛瑾的那一部分。男主上輩子從來沒有恢復過衛姓,也沒有告訴世人他就是衛家子孫。因為他覺得,他已經不配用這個姓氏。從對祖父和大哥的一些描述其實可以大致看出衛家是個怎樣的世家,男主上輩子從入宮開始,他就已經摒棄了屬于衛家人的那一部分自我。也因此,他在重生之時就說了,阿黎喜歡的那個朱福大街的少年霍玨早就死了,他戴上的是一層面具。他始終覺著,阿黎不會喜歡作為霍督公的霍玨。可他根本想不到,我們阿黎會重塑他。摸發梢、事必躬親地伺候阿黎,還有床榻間的那種近乎瘋狂的占有欲,那是屬于督公的,而后來捏手指捏耳垂掐臉頰蹭臉這些親昵小動作,那是少年霍玨一直想對阿黎做的(番外會寫到),所以我們督公其實重生后,一直在慢慢改變,不純粹是上輩子的霍督公了。這些都是因為阿黎在重塑他。從側面描寫的宗遮朱次輔對男主的評價,都在暗示這一點。

后面的青州行還有宣毅的那條線,也會讓督公明白,即便沒有那一層面具,阿黎也是愛他的,直到那一刻,我們督公才會徹底擺脫前世,走出那個暗無天日的冰窖,心向朝陽。而到得那個時候,他會找回他失去的姓氏。這篇文里的配角cp,如娘、秀娘還要長公主這幾對,不僅僅是用來鋪展權謀線,同時也是在通過這幾對cp的錯過與遺憾,讓督公學會怎樣去愛阿黎,完善主cp的感情線。如娘和秀娘從一開始就是阿黎帶入這場權謀里的,酒肆的存在不僅僅是作為阿黎的事業,也是盛京里幾個手握重權的男人的軟肋所在。酒肆從來沒有脫離過這場權謀。而督公從上輩子毀天滅地的霍玨變回這輩子受無數人敬仰的衛首輔、衛太傅,也是因為阿黎。

阿黎出生在朱福大街,朱福大街諧音祝福大街,是我所期盼的古代女子能有的生存環境,市井的,朝氣蓬勃的,自由的。在那里,掌柜娘子不管成沒成親、和沒和離,都是經濟獨立、人格獨立的,小娘子喜歡誰了也會勇敢去追求,失敗了就灑脫放棄。阿黎出生在那里,她良善、勇敢、頑強,還特會掙銀子,但她不可能會有阿姐那樣的眼界和城府。雖然因為男主的事業線,她也會慢慢成長,日后也會是獨當一面的首輔夫人。

主cp的感情線,應該是細膩而不平淡的,因為我筆力不足,所以沒有寫出那種救贖感,顯得平淡了。因為是頭一回寫文,我其實也在摸索著該怎么寫怎么闡述,等這篇文完結,我會好好復盤、精修噠,希望能把這一條感情線寫得再精彩動人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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