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早朝已閉,陛下隨吳王入政事堂聽政。然而,自上次對峙之后,小玉被送走,喬沅法場被劫,陛下便再也未去過政事堂,吳王也未差人來請過,兩人就這么僵著。
大雪壓城,飛絮飄揚灑灑,天地一色,若是混跡在荒野,定是要迷路了。寰瑞冠冕上也有些霜雪,她不乘輦乘,自己打一把描繪五色牡丹的油紙傘想著心思,采芹勸道:“風雪這樣大,陛下還是乘輦吧!”
他的聲音裹在風里,只有尾音含在嘴里,寰瑞像是沒聽見,采芹又叫一聲,她才停下來茫然問了一句,點點頭,又往前走。采芹無法,走了大半個時辰才至上陽宮,宮人忙上前來伺候。爐子旁偎著,臉上慢慢恢復了血色,才不像剛才那樣凄慘,采芹舒了一口氣。
宮女正在門外撣掉牡丹傘上的積雪,艷麗的花瓣從雪里慢慢露出來,別有一番情致,傘骨收起,宮中暖和,殘雪化作春水,一滴一滴落下,寰瑞呆呆地望著也不說話,采芹瞧見,讓這宮女趕緊下去。
只聽寰瑞呆呆念了兩句:“北風摧槁木,曉夜嘯孤魂。雪里埋國色,寒香凍廢村。”
采芹心驚一跳,也忘了催宮女退下,這宮女跪地行禮,道:“陛下,這是日前西安王府送來的,說是西安王自己畫著玩兒的,挑了一柄好的贈予陛下賞玩。”
寰瑞神情飄渺,道:“仿佛是記得……好好收著,明日還要用的。”
宮女應諾。
又捱到天明,好容易拖著疲累的身子起來了,梳洗打扮一番便去上朝,孟靖晅也不知道揣著什么心思,那流露出來的眼神分明有些憐惜,卻只輕描淡寫一句“陛下保重龍體。”落落長的奏詞,最終只輕飄飄落在這一句上,寰瑞心中更是難過,也不回應。
政事皆畢,采芹留了孟靖晅一步,送上一片錦書,道:“這是陛下昨日為西安王贈送的牡丹傘題的詩,奴婢看來太過荒涼凄厲,還請吳王揣度。”
孟靖晅看了一眼揣進袖子里,嘆一句:“絕處方能逢生。”點點頭便去了。采芹不明所以,也就不再追問。
日前那宮女見寰瑞回宮,便跪在她面前道:“陛下,西安王又命人送來了一條絲羅帕子。”說罷便呈給寰瑞瞧。
帕子色彩暈染各色層層疊疊,猶如云霞天邊翻騰,美妙至極,宮女說道:“西安王說這是從一個絲綢商人那里學來的法子,夏日夜里頭把染好的絲帕挑掛在花園里,讓涔涔露水浸透,晾干,看起來就像云彩國度。去年夏天做得幾條都不甚好,只這件最美,便贈予陛下把玩。”
寰瑞又瞧下面題了幾個小字;日生千萬丈,萬物受晨昏。幾道相思水,明朝染彩云。
與自己前日所說幾句對照起來,他倒是生機勃勃,只是這是他夏天染的,怎么這個時候送過來?且羅帕不是隨便能送的,要讓送回去卻也不好,只好收著。
又多問了句:“你叫個什么名字?”
宮女誠惶誠恐,磕頭道:“奴婢黃彩。”
“收起來吧。”寰瑞再不多言,閉上眼睛養會兒神。
到了傍晚,黃彩來報:“西安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