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瑤仙宮,蓮池粉蕊。虛虛晃晃的明黃幔子后面攪著曼曼青煙,整個水木清華的殿臺猶如天上仙府,藥味侵鼻。一只鴿子倒是善于在這種朦朧中尋找信箋的主人,咕咕地停在欄桿上等他來取。
“臘月早梅,雪中藏獸。丹藥一爐,延年益壽。”浮塵輕掃,一陣道風便進了丹爐化作了煙,鴿子早就撲騰雪白的翅膀飛了。
“道長,那人是什么意思?”赫然是馮太醫。
這正是陛下欽點的制藥散人李春門,仙風道骨之姿尤勝醫仙孫悠鶴,只聽他捻須微微一笑,道:“回宮的時間定在臘月,也許是初生犢子的小猛獸,讓我等準備著,適時送她一爐丹藥。”
馮太醫嗤嗤一笑:“她不在京都許多年,怎么留到現在才動手?”
李春門道:“留著她是昊國有別的用處,如今回宮里了,想必那邊也不能插手了,索性就神不知鬼不覺的……”隨后便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找什么?”
“不知方為保命之道。”李春門微笑著搖了搖頭,怎么也不能把這慈眉善目的樣子與燒丹謀命的狠辣放在一處,著實想象不到,“眼前的事你可有辦法?”
“只要藥材經過我手,我就有法子。”
二人相視一笑,碰了一杯茶吃了,馮太醫也不多留,旋踵即出。
便說這馮太醫是近些年入宮的山外郎中,承蒙簡成王厚德。當年他還叫馮尚,僅是學醫的小藥童,被師父雨夜遣去采藥,險些墮入山谷而亡,得虧簡成王相救,又得知他家中老母待侍,郎當徐晃到二十又無婚配,便舉薦他入得宮門,又聘縣丞良女,從此相協。
當年被師父愚弄的小藥童,進宮之后卻左右逢源,孜孜以求,不出二十年便做了醫正。
十八年前,他隨太醫們匆匆從捧月宮前院走過,有個人影在暗處佇立,便多看了會兒。太醫轉過宮門,他才舉步去看個清楚,原來卻是大祭司巫靈丘,不知為何緊盯著幾顆忽明忽暗的星子嘆氣。
瞧是他來,巫靈丘便道:“不必相催,小女在你們手上,自是唯命是從。”
馮尚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此時只是得到消息,注意用藥罷了。巫靈丘看他傻里傻氣,又是嘆一聲,像是找不著合適的人發泄這心中的怨氣似的,說道:“我巫氏幾百年,自巫華異心開始,便萌生垂敗之勢態。如今又蒙受你們這幫竊國之人暗算,哪里能不敗喪了?你一個小嘍啰怎么會知道黍離之悲!”
馮尚呸的一口吐沫,罵道:“你這裝神弄鬼的老東西,你才不知道我們那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呢?在這里故弄玄虛,快做你的事去吧!”
說完便追太醫去了,此時德仁皇后正排出胎盤,他哪敢看那血淋淋的東西,趕忙到一邊去煎藥,抖抖索索將止血的地榆減掉一半換作活血的二兩山楂,熬了一碗讓侍奉的宮女給她灌了下去,又將藥渣埋入了熬藥的炭灰之中。此時尚亂,可用藥的藥渣按歷是要留下備查的,于是乎他又熬了一罐,這也無從查起。只能怪她命不好,身子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