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千里遷徙
清朝末年,朝廷昏庸,奸臣當(dāng)?shù)溃袕?qiáng)欺壓,黃河改道,黃河兩岸百姓賣兒鬻女,困苦不堪。
百姓紛紛逃離家鄉(xiāng),一部分人或自愿或裹挾,千里遷徙,來到塞外苦寒之地——東北。
“麟子,給你爹磕個(gè)頭,咱們就走吧”。
八歲的面黃肌瘦的馬麟愣愣的看著面前薄薄一層土堆積的墳頭,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陷入一片黑暗。
“麟子,麟子!”馬二兩聲大呼,“麟子你怎么了!”
馬二半托著馬麟,顫抖著的右手晃了晃馬麟,見馬麟沒有反應(yīng),顫巍著把手搭在馬麟鼻邊。
稍顯溫?zé)岬臍鈸湓隈R二的手尖,馬二像是抽干了渾身的力氣,癱軟在地上,喃喃自語“沒死就好、沒死就好……”。
馬麟掙扎著翻開眼睛,朦朧間看見枯黃的樹杈在月亮下?lián)u曳,風(fēng)吹過,馬麟稍顯精神,費(fèi)力的掙扎著坐起來,幾次嘗試,都沒有成功,最后抿抿蒼白起皮的嘴唇躺在地上愣愣的看著月亮。“我穿越了,呵”隨即又陷入黑暗。
馬麟再睜開眼睛的時(shí)候,天已大亮,馬二正拿著一個(gè)破了半邊的陶碗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喂馬麟喝水。
馬麟被二叔喂的水嗆到,咳咳的劇烈咳嗽起來,馬二一見馬麟睜開眼,喜的能種地的皺紋都舒展了幾分,渾濁的眼泛著淚,“活過來就好活過來就好……”
呢喃了幾句后,做賊似的左右張望了幾下,不知在哪掏出一塊黑乎乎的東西,用力的塞進(jìn)馬麟嘴里“麟子快吃了,你爹餓死都沒舍得吃,你快吃了”。
馬麟本能的咀嚼了一口,沙子一般的口感劃得口腔直疼,抬眼看了一眼自己二叔,見二叔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嘴里黑乎乎的沙子口感的食物,二叔喉頭狠狠的上下的抽動(dòng)了幾次。
馬麟重重的閉上雙眼,死命的咀嚼了幾下,仿佛劃破了嗓子一般咽了下去,剎那間胃里一陣火辣的翻江倒海讓馬麟生起了幾分才算活著的感覺。
“二叔”馬麟一邊輕聲呢喃一遍眼淚不要錢的流下來。
“二叔,我爹”話音間帶著幾分顫抖,“麟子別多想,你爹享福去了,以后你就跟著二叔,只要有二叔一口吃的,就不讓你餓著”。
馬麟閉目緩了緩。
“二叔,我們這是到哪了”馬麟虛弱的聲音再次響起
在昨天昏迷中,這個(gè)世界八歲馬麟的粗淺的記憶盡數(shù)被異界來客吸收,馬家祖祖輩輩世代生活在齊魯大地。
前些年羅剎人犯邊,朝廷打了敗仗,為了戰(zhàn)爭賠款,朝廷在齊魯大地死命的收割了一番。
去歲老佛爺過六十大壽,又在齊魯收割了一番。
今歲黃河改道,終于壓垮了齊魯大地這些世代耕田的百姓,一部分人高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揭竿而起,一部分人就像馬麟這樣踏上遷徙黑土地的路。
馬麟還有一個(gè)三歲的妹妹,在黃河還沒改道的時(shí)候就以十塊錢的價(jià)錢賣給了當(dāng)?shù)氐腻X老爺。
馬麟還記得那天,爹娘一面痛哭一面不舍的把三歲的妹妹賣給錢老爺,錢老爺本來準(zhǔn)備給50塊,阿爹硬是沒要,反而給錢老爺跪下,砰砰砰的磕了幾個(gè)響頭,只求錢老爺好好待阿妹。
錢老爺隨即表示會(huì)好好待阿妹,最后硬給了十塊錢。
阿娘早在黃河改道時(shí)被水沖走生死不知。
老爹昨日餓死在了遷徙的路上,如今只剩下二叔……。
“前日剛過了山海關(guān),再有十日路程就到熱河了,聽說熱河有官老爺開倉放粥,咱們到那就能活命了”,馬二像是自言自語“這世道可咋讓老百姓活啊”
“麟子,能起來不,能起來咱們繼續(xù)走,不能再耽擱了聽說這一片有紅眼睛的狼群,那都是吃過人的狼啊”
馬麟依托著二叔的攙扶,掙扎著站起身來,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最終還是站穩(wěn)了,馬二抹了一把眼淚帶著馬麟朝著熱河走去。
經(jīng)過十天跋涉,有一句話始終在馬麟腦海中翻滾揮之不去“百里遍枯骨,千里無雞鳴”,最開始的時(shí)候馬麟還心有戚戚,各種不忍各種情緒,這數(shù)日下來,馬麟只剩下死命的跋涉,不停的前進(jìn),前進(jìn),不為別的,只為一口吃的,只為活命。來自后世的靈魂也解決不了餓肚子的問題。
這一日,馬麟還是艱難的跟在馬二后面低頭往前走,漸漸地,馬麟發(fā)現(xiàn)路上人變多了,草也變得更郁郁蔥蔥,風(fēng)中都帶著幾分水濕氣。
“終于要到了”一個(gè)中年漢子高聲喊出,卻見那漢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痛哭“爹、娘兒子不孝”。
馬麟看著心有所感,鼻子一酸,干澀的眼角水光閃爍,卻是眼淚沒掉下來,抬頭望望馬二“二叔,二叔,前面是到熱河了嗎”似帶著期盼。
馬二四處張望了張望,似是勾起了什么回憶,好半天,馬二才帶著幾分惆悵道“咱們這是到圍場了,離熱河不遠(yuǎn)了,今天應(yīng)該就能到了”。停頓了一會(huì)兒“我還是你這么大的時(shí)候,你爺爺帶著我和你爹來這賣過大棗,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竟是、竟是……”,最終二叔也沒說出來。馬麟?yún)s知道那句應(yīng)是物是人非。
傍晚時(shí)分,一座古青色城池映入眼底,在黃昏下,透著幾分古樸之色,往來行人漸多,不再是滿目的菜色難民,開始有些推著小車的商販,衣著有幾分光鮮的普通百姓,高頭大馬,長襟馬褂。
暮色漸濃,馬麟終于看見一個(gè)一丈多高的城門,城門旁邊三五十丈的地方稀稀拉拉的支起稻草棚子。周圍呼呼啦啦的圍著一大幫子人一個(gè)個(gè)的拿著破碗死命的往前擠周圍更是蹲著一大堆拿著破碗往嘴里倒粥的衣不蔽體的落難人。
不用馬二告訴,馬麟也知道,這是傳說中熱河施粥的粥棚了。馬麟抬頭望了望馬二,只見馬二一臉渴望的望著粥棚。馬麟懟懟二叔,馬二如夢初醒,隨即拉著馬麟大步向前跑去,竟是一個(gè)趔斜的摔倒,馬二卻顧不了那么許多,快速的爬起來,那速度竟不像餓了許多天的人,三步并兩步的帶著馬麟來到粥棚前。推搡著人群向前擠去。
見到這一幕,馬麟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這要是在前世,馬麟決然不會(huì)這么做并且還十分鄙視這種行為,畢竟是名校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可是在這一世這些日子的遭遇,早就明白,不如此就要餓死,都要餓死了,誰還顧得上那許多。
一路過關(guān)斬將,望著碗里稠的可以立住筷子的粥,馬麟沒忍住含著眼淚西里呼嚕的灌了下去,這一刻馬麟直覺得滿漢全席不過這個(gè)味道了。
馬麟抬頭望望二叔,只見二叔正抱著碗舔碗底,馬麟有點(diǎn)想笑,最終卻沒有笑出來,捏了捏鼻子眼淚順著臉淌了下來,只見馬麟臉上猶如干涸的土地流過一抹清泉一般留下一道溝壑,卻是這數(shù)十日第一次“洗臉”。
“活下來了”這是喝完粥之后馬麟說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