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孟雪誠的學姐特地提前一天安排司機去臨棲市接兩人。孟雪誠和蘇仰剛下下班就接到了司機的電話,約好了地點兩人再過去。孟雪誠向司機出示了邀請函,司機檢查后便拉開車門,恭敬地說:「歡迎兩位。」
到龍華市,大約要三小時的車程。
一路上,蘇仰覺得這個司機看他們的眼神非常怪異,這是他從警多年的直覺,對各種視線的感知度相當敏銳。尤其是在這樣封閉的車廂里,每一個舉動都會被放大,那種眼神說不上讓人不舒服,只是好奇的意味似乎有點過剩。
不只是蘇仰,孟雪誠也感覺到了司機的不妥,那人的目光好像來回在兩人之間穿梭著。孟雪誠沉著臉,沒想到學姐也有不靠譜的時候,怎么就安排了這樣的司機?他原本還想著在車上好好休息一下的,這樣一來睡意全被攪沒了。
孟雪誠一偏頭,靠到蘇仰的耳邊說:「人確實是學姐安排的,應該沒有惡意。」
孟雪誠說話的時候,蘇仰的視線一直往前看著,他和司機的目光在后視鏡中不期而遇。對視了數秒,司機忽然露出一個笑容。
這個笑容格外熱情,和藹,甚至還有一點欣慰……
孟雪誠沒有等到蘇仰的回應,又附在他耳邊說:「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嗯。」蘇仰順著司機的眼神動了動,眼角余光瞥見孟雪誠那張幾乎貼在他肩膀上的臉,配合暗黃色的燈光,有種無形的曖昧。領悟到了真相的蘇仰好氣又好笑,他放松了下來,背脊靠著柔軟的椅子。
孟雪誠輕聲嘆息,以為蘇仰是累了:「不用擔心,想睡就睡。其余的事情我們到了再看看怎么做。」
蘇仰摘下眼鏡揉了揉眼,那個司機一直不肯移開八卦的眼神,就算想睡也不可能睡得著。他他眉梢一動,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猝不及防伸出左手勾在孟雪誠的脖子上,把他往自己身上帶。孟雪誠整個人都懵了,被蘇仰拽得半個身子都偏了過去,只來得及抓住他的肩膀,找回平衡點。
如果從司機的角度看,正好是孟雪誠倚在蘇仰的身上。
蘇仰屈起手指掃了掃孟雪誠的衣領,眼角含笑:「好,到了再做。」他沒有像孟雪誠那樣壓低聲音說話,蘇仰有意讓司機聽見他的話,直到司機目光僵凝,一點一點騰開,他才松了手。
空氣里漂浮起某種輕柔又悸動的氣息,孟雪誠淡定地坐直了,兩頰泛紅。他總覺得蘇仰的那句話哪里怪怪的,可他滿腦子都是蘇仰清澈的眼睛、骨節分明的手指,根本集中不了思緒去想別的。過了一段時間,心跳漸漸平穩,空調吹散了最后一絲的黏連,孟雪誠原地怔住。他的腦回路再遲鈍也該反應過來了,他瞪了蘇仰一眼,皮肉不笑地說:「你可真行。」
蘇仰閉上了眼睛,假裝什么都沒聽見。
孟雪誠有苦難言,只能干巴巴坐在車里生悶氣,他又不能撲上去揪著司機的領子和他解釋自己不會是被做的那個。這股氣就像是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越滾越大。不過好在接下來的時間,司機始終凜然端坐,直視前方,沒有半點的分心,也不敢分心,免得自己再聽到些不該聽的。
一直到下車,孟雪誠還是不服氣,沒想到自己會被蘇仰擺一道,萬年船也沉沒了。
酒店門外放著一座巨型噴泉,燈光從水池底部往上投射,落在噴泉中央的兩只海豚雕像身上。這里臨近海邊,一下車就聽到了干凈的海浪聲,伴隨夏天清涼的海風卷入懷里。
大堂是雍容的歐式裝潢,中央懸著一個如瀑布水簾般的大型水晶吊燈,垂下的吊飾通透璀璨,在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耀眼的金光,朦朧迷幻。左右兩側放著兩座對稱的海豚雕像,雖然沒有門外的巨型,卻能從精致的線條中發現不凡的雕刻工藝,海豚的身體彎出活潑的弧度,就連尾鰭凹刻都處理得非常精妙。
「雪誠?」
許靈穿著紅色連衣裙,裙擺一直蜿蜒至她的腳腕,隨便走路的姿態輕輕擺動著,潔白的腳腕若隱若現。身上沒有過多的點綴,許靈畫著淡妝,黑色的長發攏在一邊,端莊優雅。司機走到她的身邊,低語兩句,逗得許靈瞇著眼睛笑了笑。
孟雪誠迎了上去,給了許靈一個紳士的擁抱:「許姐,好久不見。」
許靈拍了拍他的背:「長大了不少。」
孟雪誠說:「您看上去倒是和當年一樣。」
他的話取悅了許靈:「你貧嘴的功夫一點都沒變。」許靈往前走了兩步,朝蘇仰伸手:「你好,我叫許靈,是雪誠的學姐。」
蘇仰輕輕握住了許靈的手,很快便松開:「我叫蘇仰。」
許靈想到了剛才司機說的話,不由得多看了蘇仰幾眼,頓時覺得學弟的眼光還是不錯的。許靈很滿意這種相處模式,她從包里拿出兩張金黃色的會員卡,遞給蘇仰和孟雪誠一人一張。
許靈說:「恭喜你們成為海景酒店的第一和第二位超級VIP哦。以后來這邊玩,吃的住的全部兩折。」
孟雪誠驚喜道:「那先謝謝許姐了!」
許靈打開了手提包,看著里面的兩張房卡,眼珠子轉了轉。她拿出其中一張,遞給孟雪誠:「走吧,跟我來。」
三人進了金碧輝煌的電梯,有著淡淡的茉莉香味。許靈按下了50樓,然后和孟雪誠閑聊了幾句。交談的過程中,孟雪誠得知許靈剛懷孕,他立刻說道:「許姐你真的太客氣了,真的不用親自過來的。」
許靈掩唇一笑:「別擔心,我和衛哲說了的,等會兒他就過來接我。」她帶著兩人往前走,停在了5001號房,她說:「我們只來得及收拾一間房,所以今晚你們就先住一起吧。」
蘇仰:「……」
這個借口是不是隨意了點?
顯然許靈也沒有解釋的打算,她看了看手機,道:「衛哲到了,那我先走啦。」
孟雪誠答:「嗯,您小心,注意身體。」
蘇仰回頭的時候,看見許靈向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握拳做了個口型——加油!
蘇仰:「……」
……
許靈特地給兩人留了一間最高層的海景套房,拉開客廳的窗簾可以看見城市的皖橋燦爛的夜燈和海景。套房除了超大的主臥,還有獨立書房,就餐區等,備有健身器材,按摩椅以及觀星用的望遠鏡。
蘇仰覺得這里的一切都很完美,除了套房只有一張床以外。
套房一共兩間浴室,主臥和書房各一個,兩人分開洗漱。
孟雪誠吹干頭發,然后裹著綿軟的浴袍趴在大床上。坐了一晚上的車,說不累是假的,孟雪誠趴著趴著,睡意慢慢襲來。半夢半醒間,他覺得有人踹了他屁股一腳,他轉過身,朦朦朧朧地睜開眼,大有翻個身繼續睡的意思。
蘇仰無奈,扯了扯他的腰帶:「起來。」
孟雪誠撐起身子:「干嘛?」他實在是累得不行,抱著枕頭又趴了下去。
蘇仰坐在床邊,從他懷里把枕頭抽走:「別睡在中間。」
孟雪誠抱著一團空氣,聽話地滾到一邊去,順帶把被子也卷走了一半。
蘇仰按了按額頭,幸好這張床夠大,起碼可以睡三個成年人。他把手機調成震動模式,放在床頭柜上,然后熄燈躺下,把整個身體都陷進大床里。他本以為可以安安靜靜睡一覺,誰知道手機突然嗡嗡的震動起來,他伸手往床頭柜的方向摸了摸,剛摸到一個什么東西,室內的燈光就亮了起來。
孟雪誠坐在床上,一臉陰沉地看著他。
短暫的震動后,手機安靜了下來,蘇仰看了看手里拿著的東西,又看了看孟雪誠的臉色……
孟雪誠奪過他手里的那盒安|全|套,又聯想起蘇仰在車里說的話,他哼了一聲:「你膽子還不小。」
蘇仰覺得自己怎么解釋都沒有用了,畢竟被抓了個人贓并獲,誰知道這家酒店會把安|全|套放在這么隨手可得的地方?拿錯了也不能怪他。蘇仰拿起手機,嘗試轉移話題:「玄青找我,可能有什么事。」
語畢,孟雪誠的臉色比剛才還黑。
四周彌漫著一股詭異的尷尬,直到蘇仰的手機第二次亮起,他扛著孟雪誠灼熱的眼神,接起電話。
江玄青問:「你們在龍華市?」
蘇仰蹙眉:「你怎么知道?」
「廢話,我也收到了邀請函,你跟孟雪誠一起?」
「對。」
這么晚了居然還在一起?江玄青忽然覺得自己的同事們有了飛躍的發展,他咳了一聲,說起了正事:「那個凱文,全名布朗·凱文,四十八歲,A國人,是一家藥廠的老板。向陽福利院有他的贊助,他的老婆是福利院的前任院長丁虹,兩人沒有子女。從資料上看,這個人清清白白,沒有犯案前科,藥廠也沒有逃稅漏稅的記錄。」
「知道了。」
就在蘇仰準備掛電話之際,孟雪誠靈機一動,惡劣地開口:「蘇仰,你先把褲子穿上呀。」
蘇仰冷靜地掛掉電話。
江玄青拿著手機風中凌亂,不禁懷疑起了人生。
難道自己打擾了別人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