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驍的話音剛落，坐在后排的向思淵就“臥槽”了一聲。

向思淵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門口：“梁驍你居然來了？！”

一旁的向思嘉連忙拽一拽向思淵的衣袖：“不要罵臟話。”

“抱歉抱歉，”向思淵臉上的震驚收斂了些，低聲朝著向思嘉道歉：“嘉嘉，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震驚了，梁驍都快半學期沒來了，我還以為他轉學了呢。”

梁驍又兇又難相處，在班里只有向思淵能跟梁驍說上話，除了睡覺之外，梁驍偶爾會和向思淵一起下樓打籃球。

順著向思淵的話，梁驍故意看了一眼同樣一臉震驚的徒倍，說道：“是余老師叫我回來的。”

說罷，梁驍還特意對著余紹棠稍稍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啊余老師，我好久沒來差點睡過頭了，不是故意的，保證下次不會了。

梁驍的語氣端正又帶著歉意，這下輪到班里的人震驚了。

高二八班誰不知道，梁驍那是出了名的肆意妄為，誰都不怕。上課睡覺，吃小魚干（？），教導主任過來眼皮都不帶抬一下的，最后索性不來了，學生老師輪番勸了好幾次都沒用。

如此不服管教的人就這么輕易地被看似年紀小又沒什么脾氣的余紹棠收服了，其他學生震驚得下巴都合不攏了，互相之間不住地竊竊私語著。

聽到其他學生的小聲討論，余紹棠的心臟卻是驀然一軟。

他不傻，知道梁驍這是在故意幫自己。

余紹棠朝著梁驍感激地一笑：“你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吧。”

梁驍微微頷首，乖乖拎著包去到后排的一個位置，把包甩在桌子上，順勢趴了下去。

余紹棠的目光一路追隨的梁驍的身影，待到梁驍坐下之后，他才開口道：“這確實是我第一年教書，第一年做班主任，但是我會努力去帶好咱們班，得到大家的認可的。當然，如果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歡迎大家向我提出來，我們共同進步。”

說著，余紹棠的目光自然地掃向徒倍那邊，徒倍輕輕：“切”了一聲，低下頭沒再說什么。

因著梁驍方才的表現，其他學生看向余紹棠的目光中都多了幾分敬畏，余紹棠話音剛落，底下就響起了一片附和聲：“老師，我們相信你！”

余紹棠臉上終于多了幾分笑容，對著底下的學生道：“好了，不耽誤你們早讀了，繼續讀書吧。”

飛鴻高中每次寒暑假結束要返校的時候，都會進行一次摸底考試，檢驗學生們假期在家的學習情況，也方便老師制定下學期的教學計劃和進度。

昨天晚上的學生剛剛報道，今天便是摸底考試的時間，所以余紹棠也不愿意占用學生們的時間。

不太響亮的讀書聲稀稀落落地響起，余紹棠在班里轉著圈，走到了后排梁驍的身旁。

梁驍身邊的位置是空著的，并沒有人，他正趴在桌子上，頭倚在胳膊上睡覺。

余紹棠微微皺了下眉頭，在梁驍身邊的那個空位上坐下，猶豫了一下，輕輕拍了梁驍的肩膀：“你怎么剛來就睡覺？”

坐在前一排的向思嘉看到余紹棠竟然徑直去到梁驍身邊去拍梁驍，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班里的人都知道，梁驍有起床氣，而且氣很大。

高一剛開學的時候，大家互相還不熟，語文課代表拍了拍梁驍的桌子想讓他起來交作業，梁驍閉著眼直接把桌子給掀倒了，那聲巨響連隔壁班的學生都聽得一清二楚。

梁驍一臉暴戾地盯著語文課代表：“道歉。”

語文課代表嚇得臉都白了，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該說什么，梁驍臉上更陰沉了兩分，看著她又重復了一遍：“你吵到我睡覺了，給我道歉。”

一瞬間，梁驍的眼睛有火光流轉，活像是要把人生吞下去的捕食者。

語文課代表直接嚇哭了，作業灑了一地，一邊哭著一邊給梁驍道歉。

從那之后，再沒人敢在梁驍睡覺的時候打擾他，就連跟梁驍關系最好的向思淵，也從不在梁驍睡覺的時候找他。

所有人都替替著余紹棠捏了把汗。

梁驍剛趴下沒多久，正在將睡未睡的邊緣，幾乎是余紹棠坐下來的瞬間，他就感覺到了。

他滿面陰郁地抬起臉來，正要發火，就聽到了余紹棠清亮的聲音。

嘖，原來是有趣的小老師，梁驍的火驀然消了大半。

梁驍勾起一點笑，身子支在桌子上隨意道：“困了。”

余紹棠微微皺了下眉頭：“剛來就困了嗎？在家里沒有睡好嗎？”

“嗯，”梁驍輕笑了聲，那雙濃郁如墨的眼睛看向余紹棠，壓低了幾分音量：“想老師想得睡不著。”

梁驍故意湊得很近，溫熱的氣息就灑在余紹棠的頸間：“……老師想我嗎？”

略帶幾分氣音的聲音如貓爪般抓撓著余紹棠的心弦。

余紹棠的心跳驀然快了幾分。

余紹棠輕聲咳嗽一聲，掩飾著自己心底的激蕩而起的點點波瀾，不得已回答道：“咳……想、想了。”

梁驍笑了笑，繼續誘惑道：“老師吵到我睡覺了，打算怎么補償我？”

余紹棠眨眨眼睛，抬起手臂，把手上拎著的東西放在桌子上，推到梁驍身邊：“我昨晚特意給你買的，我覺得你肯定會喜歡，你看看？”

余紹棠的聲音里飽含著期待，倒勾起了梁驍的幾分好奇。

沒想到余紹棠還會特意準備禮物給自己。

在余紹棠期待的目光下，梁驍修長的手指伸向那白色的袋子，然后……

從里面掏出了一本數學的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讀》。

還是必修一的。

看到那本還帶著塑封的書，余紹棠略顯羞澀地笑了一下：“昨晚我逛了好多家書店，才找到這本適合你的。我聽說你從高一開始就沒怎么來過學校，應該會拉下比較多的課程。必修一是一個基礎，所以我覺得從這個開始補會比較簡單一點。”

梁驍：……

好吧，他早該想到的，余紹棠再怎么樣，也是他的班主任啊。

梁驍沉默著沒有回復，余紹棠有些猶疑地眨巴了兩下眼睛：“不喜歡嗎？”

余紹棠的眼睛晶亮，梁驍莫名地就不想拂了余紹棠的好意了，畢竟身為老師，余紹棠送輔導資料卻是是為了自己好。

梁驍：“喜歡……特別喜歡。”

余紹棠的眼睛更亮了，眨巴著跟星星似的。他眼巴巴地看著梁驍：“那你一定要好好做完哦！有什么不會的可以隨時來問我。”

“……好。”梁驍認命地拿起《完全解讀》，在余紹棠目光的注視下放進了自己的桌兜里。

梁驍剛把輔導資料放進去，下課鈴便響了起來。

早讀結束，接下來就要準備開學的摸底考試了。

班里響起了一陣拉桌子的聲音，余紹棠朝著梁驍做了個握拳的動作：“考試加油！”

*

飛鴻高中的開學摸底考試相比于其他大型考試來說時間的安排更緊張一些，兩天就要考完六門，為了學生能保持清醒的頭腦，數學被安排在第一門。

余紹棠來的時候學校的監考表已經排好了，所以并沒有安排監考給他，但余紹棠也沒有閑著，第一場考試結束之后，他就拿了本裝訂好的卷子在辦公室改了起來。

摸底考試不太正式，沒有掃描機讀，直接是手寫的卷子。

剛翻開第二張，余紹棠就看到了熟悉的龍飛鳳舞的字體。

這字體只有梁驍寫得出來。

余紹棠負責改前面的選擇填空部分，意外地，梁驍選擇題的填空做的不錯。

余紹棠一愣，又翻過梁驍的卷子去看后面的大題。

一翻過面，首先看到的是大片的空白。但是除卻那些空白，梁驍動筆的題基本上都寫對了。

余紹棠猶豫了片刻，把梁驍沒做的那些題都整理了下來。

上午的第二次考試結束之后，余紹棠去到梁驍的考場叫住了梁驍，把他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里。

進了門，辦公室還有另一個老師在，那老師看到梁驍，明顯愣怔了一下，顯然沒有料到梁驍竟然有一天能出現在辦公室這種地方。

余紹棠朝著那老師點頭示意，帶著梁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打開放在桌子上的那本卷子，翻開到第二頁，攤在梁驍面前：“這是你的卷子吧？”

梁驍的余光掃了一眼卷子，隨意道：“是啊，有事嗎？”

余紹棠輕嘆口氣：“你是不是……在數學考試的時候，睡覺了？”

“是，”梁驍爽快地承認，“很無聊，就睡了。”

余紹棠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本子，翻開其中的一頁：“你看，我大概整理了一下，你沒做的題有兩類，一類是像圓錐曲線這類計算量很大、數值比較難算的；另一類是題干較長，信息量較多的……”

余紹棠看向梁驍的眼睛，試探著問道：“這些題……你是不是只是懶得做？”

“差不多吧。”梁驍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倒是十分真誠：“老師，我之前就說過，我并不需要這個畢業證，也不用拿成績來證明自己什么，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在浪費時間，還不如睡覺來得痛快。”

余紹棠沉默了片刻，長而纖細的睫毛一點點垂了下來，過了許久，他才聲音低低地開口道：“那你是不是覺得……我叫你來學校，沒什么意義，也很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