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全都驚訝不已,紛紛瞧向宇文凌這個陌生的男子,他們在這別莊子上服侍了一年多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男子出現,并且住在這里。
這種打量的目光讓玲瓏有些臉紅,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宇文凌的身份,但若是不說,只怕會造成更多的誤會,當下輕咳一聲道:“他是我的丈夫,你們無需猜測。”
丈夫?
眾人紛紛面露驚訝之色。
“見過二莊主。”下一刻,便個個彎腰向宇文凌請安。
宇文凌聽著這二莊主幾個字,只覺得無比諷刺,想起邊關之時發生的種種,他臉上流露出一絲苦笑來:“什么二莊主,我什么都不是,你們先下去,若有需要,我自會叫人。”
眾人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謙卑。
“是,二莊主。”眾人紛紛退下。
宇文凌有些無語。
玲瓏見了,嘆息一口氣,道:“這一次回來,你呆多久?邊關現在的情況怎么樣?”
她已經冷靜下來,知道戰事未平,宇文凌即便是回來,也只是抽空看一看她們,很快便會離開的,絕不會就此停留下來,所以,能相聚得一刻就是一刻。
她不會奢望他永遠留下來。
宇文凌一伸手便將她攬入懷中,緊緊的抱著她纖瘦的身體,梗咽道:“對不起,這些日子我不在,讓你吃了苦頭了。“
“我不苦。”玲瓏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來,伏在他懷里道:“跟你們在戰場上拼死廝殺相比,守著大嫂過日子,那簡直就是享福。”
“可是你心里面一定很苦。”宇文凌悶聲悶氣道:“我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你一定很擔心我。身體所受的苦,跟這些一比,簡直不值一提。”
玲瓏很想說,這些算什么苦?戰場上的廝殺,可是一不小心就要送命的,但這話她說不出口,嫌棄不吉利。
她希望宇文凌與陛下一樣,都要平平安安。
“對了,陛下為什么叫你回來?”她低聲問道:“可是陛下想念姐姐了?還是說,他不放心……”
“陛下對大嫂無比牽掛,讓我回來,自然是不放心她。”宇文凌聞言嘆息一口氣,道:“但最主要的是,卻是因為北狄王,他越來越癲狂了,整個人已經不可理喻。”
既然已經回來,他便不打算瞞著玲瓏。
“什么?是因為北狄王?”玲瓏明顯沒有想到這些,聞言很吃驚的抬起了頭:“他想干什么?想不顧一切的將姐姐重新抓回到他身邊去?簡直是癡心妄想!”
說到后來,臉色已經氣的鐵青。
宇文凌看著她,點點頭:“是,他是癡心妄想,你都氣成這樣,可想而知,陛下此時心中有多么糾結痛苦,一來,陛下想知道大嫂現在過的好不好,肚子里的孩子可否平安,二來,他又害怕派別人來,會被宇文離的人盯上,以此暴露你們。所以,仔細思量之后,讓我回來。”
“你倒是回來的巧,正碰上大嫂臨產。”玲瓏聞言微微一笑,內心百感交集:“一定是那個孩子知道他父親要派人來看望他了,所以才掙扎著提前臨世,昨兒個我還跟姐姐商量呢!說距離生產的日子還有七天,這幾日一定要小心謹慎了,不料今日一大早,姐姐醒來就想吃那蘭桂坊的桂花糕,那糕點的味道跟過去一個人做的味道很相似,姐姐吃了一口,忽然肚子里的孩子就發動了……”
跟過去一個人做的味道很相似?是菊兒嗎?
過去李采薇身邊也只有菊兒這一個大丫頭,也只有菊兒才會做一手松軟好吃的桂花糕。
如今,那個丫頭早已經不在人世間了。
李采薇是因為吃著桂花糕,想起故人,心中難受,所以才導致孩子提前出生嗎?
宇文凌若有所思。
“今日可真是兇險萬狀。”玲瓏說著,深深的嘆息一口氣,道:“胎位不正,我用了很多法子,也不能糾正,還是那個張神醫有辦法,也不知道他如何弄的,很快孩子的胎位便正了,姐姐這才順利將孩子生了下來……”
宇文凌聞言點點頭,道:“如此說來,那真是要好好感謝一下這個張神醫,他可算是救了兩條人命了。”
玲瓏歪著頭打量他,見他依舊穿著那身假扮藥童的衣裳,不由的問道:“你是怎么跟張神醫在一起的?還做了他的藥童?你回來為什么不先進來,卻要……”
“玲瓏,你以為我不想早些回來嗎?”宇文凌聞言苦笑連連,當下將自己在大門外碰到老越,最后又聽到李嬤嬤帶著人去請張神醫的事情講述了一遍,道:“我也是沒法子,只好提前趕到張神醫哪里,脅迫他答應帶著我來,要不然,我現在還進不來呢!門口的守衛根本就不相信我。”
玲瓏沒有想到原來還有這一遭,聞言噗嗤一聲笑了。
當初李晉之將她們二人安排在此處,四周安排了無數暗衛高手在此守候,那時候他壓根就沒想到會有今日的事情,也不會料到,他會親自派宇文凌回來看望他們。
“我這一次回來,就不會走了。”
宇文凌緩緩開口,臉上的笑容淡去,聲音沉悶的將李晉之的擔憂講了出來:“南越帝來勢洶洶,陛下又中毒剛愈,這一次兩軍交戰,結果誰也不能預料,但情勢明顯對我們不利,陛下是擔心大嫂,所以才……”
“你都說了邊關危機,陛下又身體虛弱,你怎么能離開呢?”玲瓏聞言一下子就急了:“有你幫忙,勝算能多一些,你難道不知道姐姐她一直都在盼著陛下凱旋歸來嗎?陛下若是回不來,那姐姐……”
她泣不成聲,說不下去了。
宇文凌伸手握住了她手,聲音悶悶道:“你以為我就不想留下嗎?可是那個邊關,我是待不下去了……”
玲瓏聞言,渾身一顫,一下甩開他的手,不可置信的問道:“你說什么?待不下去?那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凌原本不想解釋的,可是他看著玲瓏通紅的眼睛,還有臉上的倔強神情,知道自己若是不給一個合理的解釋,只怕自己在這兒根本就呆不到明日,便會被玲瓏攆走。
她也絕對不會幫著自己勸說李采薇。
如果沒有玲瓏的幫助,他勸不了李采薇,那這一趟回來又有什么意義?
“玲瓏,你聽我說。”宇文凌緊緊的握著玲瓏的手,不讓她掙脫,然后低聲解釋起來:“我是北狄人,這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事情,雖然如今我已經背叛北狄,依附南越,陛下不介意,可是那些南越的將士們,他們并不希望我留在那里,你懂嗎?”
玲瓏聞言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可是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知道,宇文凌說的是真的。
“這一年多以來,發生了很多事情。”宇文凌深深嘆息一口氣,道:“甚至有人為了除掉我,不惜給陛下下毒,以此來離間我與陛下的關系,陛下因為擔心大嫂,便順水推舟,明面上懲罰于我,暗地里卻派我回來保護你跟大嫂,我如今唯一的作用,就是這個,你懂嗎?”
“我留在戰場上,只會讓陛下難做,我走了,君臣一心,陛下才有可能與南越那些人拼死一搏。”宇文凌苦笑連連。
玲瓏聞言驚呆了,她沒有想到宇文凌在邊關竟然會吃這么多苦頭。
這些情況,她早應該預料到的,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她就下意識的將念頭拋出腦海。是她錯了。
“王爺……”玲瓏不由自主的伸手抱住了宇文凌,低聲啜泣道:“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你吃了這么多苦頭,被那些將士冷嘲熱諷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難為你了,竟忍了這么久……”
“這不算什么,只要能為陛下與大嫂盡一份力,我心甘情愿。”宇文凌伸手拍拍她的后背,苦笑道:“可是最苦的是陛下,他想信任我,可是卻只能將我調離,以后邊關的情況,只能靠他自己了……”
玲瓏聞言,心中很是沉痛。
她很擔心宇文離這一次不能成功,如若他失敗了,或者是戰死在了邊關,那么李采薇怎么辦?
她好容易才打開心房,重新愛上一個人,如今那個人生命垂危,還有可能被仇人宇文離害死,她要怎么辦?
怎么辦?
“好了,不要想那么多,車到山前必有路。”宇文凌看著她滿臉的糾結痛苦,心中很是心疼。
玲瓏抬起頭來,深深的看他一眼,道:“王爺,你告訴我,陛下讓你回來,到底是干什么來了?”
宇文凌看著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半天才道:“陛下是怕萬一戰敗,宇文離找到這里,他給我的任務,是努力保護好大嫂跟你,絕對不能讓大嫂母子落入宇文離手里面。這大概,是他給大嫂最后的溫柔了吧?他知道大嫂不愿意再見宇文離的……”
情況竟然已經危險成了這樣!
李晉之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玲瓏整個人踉蹌著往后退了幾步,面無人色。
“玲瓏!你可要挺住!”宇文凌拉著她手,安慰道:“如今能勸說大嫂的人,只有你了……”
玲瓏聞言渾身一震,這才明白為何宇文凌會跟自己說這些。
她抬起頭來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卻見宇文凌雙眼里布滿了紅血絲,眼眶發青,整個人顯得十分的蒼白疲倦,也不知道有多少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邊關到這里千里迢迢,宇文凌只有孤身一人,卻還要處處提防身后有沒有人跟隨,他一定吃了很多很多苦頭。
想到這里,她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無論情況怎樣糟糕,這不是宇文凌的錯!
他沒有做錯什么!
“王爺,你先好好休息一夜,這事兒以后再說。”玲瓏握著宇文凌的手安慰他道:“我會幫你,幫著你勸說姐姐的,但現在,你要先休息。”
宇文凌趕了這么久的路,說不困倦是假的,剛剛走進這屋子的一瞬間,他恨不得倒頭就睡,可是此刻,說了這么多話,他卻精神亢奮的根本不想睡覺,當下拉著玲瓏的手,用一雙大大的桃花眼看著她,撒嬌道:“我不睡!除非你陪著我一起!”
這一年多以來,他一直孤枕難眠,獨自一個人吞下所有的苦楚,如今好容易見到玲瓏,怎么可能還愿意忍受那樣的痛苦。
最主要的是,宇文凌想好好看一看玲瓏,他總覺得自己看不夠似的。
玲瓏聞言面有難色。
今日李采薇才剛剛生下孩子,正是身體虛弱,需要人貼身伺候的時候,她如果不在,如果那些丫鬟婆子不盡心怎么辦……
宇文凌看了她的臉色,便明白了她的想法,正要開口說那算了,卻聽到外頭傳來一陣陣的敲門聲,李嬤嬤在門外道:“玲瓏主子。”
玲瓏連忙將臉上的淚痕擦拭干凈,將表情收拾了,這才起身走過去將房門打開,問道:“什么事情?”
“主子醒了,要見您。”李嬤嬤恭敬回答道。
玲瓏聞言頗感意外:“姐姐醒了?這么快?張神醫不是說,明日一早才有可能醒來嗎?”
李嬤嬤聞言笑了:“大概是主子身體素質好,所以才提前醒過來。”
她看著玲瓏,試探著問道:“……那玲瓏主子,您是現在就過去,還是等一等……“
“她現在就去。”
宇文凌抬腳走了過來,看著玲瓏笑道:“大嫂醒了,那是好事啊!你快些過去吧!若非今日太晚了,我也是要過去看望大嫂的,如今只能等明日了。”說話間,臉上的神情羨慕無比。
李嬤嬤大奇,這個男人到底是誰?真的是玲瓏主子的丈夫嗎?她居然喊主子大嫂?看樣子,這個人不簡單哪!
她深深的看了宇文凌一眼,最后目光又回到玲瓏身上,然后低下了頭。
這種情況下,玲瓏只能答應了,盡管她還有很多話要跟宇文凌講,這時候卻只能都悶在心里面了,依依不舍的看了宇文凌一眼,她點點頭,囑咐道:“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