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柔柔的語氣，甚至那張臉上含笑的表情，都會讓人誤以為她不過是在問一句最平常的話語。
但聽在李采薇耳朵里，卻不亞于晴天霹靂。
她目光一變，猛的轉過頭來。
“姐姐，我說的不對嗎？”接觸到她震驚的目光，菊兒微微一笑。
廚房里大大小小的宮女嬤嬤，不知道什么時候都已經退了下去，諾大的房間里，只有兩個人相對而立。安靜的可怕。
李采薇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向菊兒解釋。
之前她跟著李晉之回來南越時，也曾經想過這個問題，但后來，追求幸福的心，戰勝了那些愧疚，她告訴自己，我沒有錯，晉之哥哥是愛她的，她應該回來。
但那些午夜夢回的日子里，李采薇想起菊兒來，心里面總是彌漫著一股愧疚。
這愧疚，在見到菊兒所生的孩子桐兒時，越發嚴重。
即便是，菊兒現在已經變得面目全非，她也依舊記得當初在邊關之時，菊兒將生的希望留給她，只身赴死的情景，這恩情，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菊兒，你希望我走，是不是？”深吸一口氣，李采薇抬眸看向菊兒。
“不是我希望姐姐走，而是姐姐根本就不應該在此。”菊兒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低頭看一眼手中的糕點，那桂花糕又精致又好看，一如當年她第一次所做的模樣。
李采薇聞言渾身立刻一震。
她本就是嫁出去的公主，根本沒有必要回來南越，這里沒有了蕭貴妃，沒有了惹人討厭的姐姐李彩芝，就連當年熟悉的宮人，也都消失的一干二凈，李晉之對她倒是始終如一，可是她如今還有臉面留在他身邊嗎？
李采薇面帶愧疚，說不出一個字來。
菊兒看了她臉上的表情，心里面微微感到一絲痛快，又有一絲悲痛。
她知道，李采薇還是在意她的，否則，不會任由自己這么質問下去。
可是，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姐姐，你走吧！跟我哥哥一起離開�！本諆壕従彽溃骸澳阕吡耍伊粝拢挥羞@樣，南越與北狄才會和平共處，不會再起戰亂。宇文離的性子，你應當比我更加了解�！�
是的，這世上沒有人比李采薇更了解宇文離了。
這個人睚眥必報，心狠手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可以想象，她如果再留在南越，會讓他做出怎樣的事情來。
為了菊兒，為了李晉之，為了南越與北狄的和平，為了這兩國的百姓，她都應該答應。
她是南越的公主，本身就應該為了和平犧牲自己，不是嗎？
可是，晉之哥哥……
那么溫柔而又深情的晉之哥哥��！她怎么忍心讓他失望，讓他難過？
想到那個溫柔如玉的男子，李采薇心里面一陣陣的悲痛，完全說不出一個字來。
“姐姐，有我在，你不用擔心陛下的�！本諆荷锨耙徊�，正視著李采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想一想你在北狄的那幾年吧！你不在，他不照樣活的很好？沒有誰離開另一個人活不下去……”
是啊，離開了誰，晉之哥哥都可以活的很好，也包括她。
李采薇相信這一點。
可她心里面還是止不住的感到難過。
晉之哥哥，她的晉之哥哥，她怎么忍心舍棄他，讓他再一次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你這樣勸我離開，晉之哥哥一定會知道，你就不怕他怪你嗎？”李采薇咬牙問道。
菊兒微微一笑，面容上盡是苦澀：“我知道，我這么做，得到的不是怪罪，而是怨恨，但我有別的法子嗎？“
若是有一絲絲的可能，她都不會選擇與李采薇站在對立面。
李采薇沉默了。
過了良久，她才抬起頭來，緩緩開口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了。你先忙吧！”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菊兒頓時急了：“姐姐，你是答應了嗎？”
李采薇腳步一頓，隨即緩緩道：“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晉之哥哥為了我，付出那么多，我若是輕易就放棄了他，豈非對不起他？”
說完，沒等菊兒再說什么，便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菊兒看著她的背影，眼睛里的憂愁與期待漸漸的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陰霾。
李采薇平復了心情，回到大殿上時，卻不見了李晉之的身影。
問了宮人才知道，李晉之已經去上早朝了。
他留下了常公公，是等著菊兒做完糕點，就帶她去養居殿里看望桐兒的。
李采薇看著偏殿里那一桌子滿滿當當的精致早膳，心里面頓時有些難過，晉之哥哥的事情已經夠多了，還不吃早膳，這樣下去，他遲早會累倒的。
“姐姐�！�
這時，身后傳來一道呼喚。
李采薇回過頭來，看見菊兒手里面端著一盤香噴噴，熱乎乎剛出爐的桂花糕，端著走到桌前放下，嘆息一聲道：“這是最后一次了，姐姐慢用吧！妹妹告辭�！�
說完，行禮，轉身預備退下。
“等等！”
李采薇忽然開口喊住了她。
菊兒不明所以的停下腳步，一雙眼睛疑惑的看著李采薇。
就在這一瞬間，李采薇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說了，她擺擺手，道：“陛下留下了常公公，他會帶你去養居殿的�！�
常公公聞言立刻上前，開口道：“閑妃娘娘，請跟奴婢來�！�
菊兒疑惑的看看李采薇，目光落到常公公臉上時，慢慢勾起了嘴角：“如此，就多謝公公了�！�
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常公公抬腳跟了上去，在前方領路。
李采薇看著他們離開，一個字也沒說。
有宮人提醒她：“娘娘，趕緊用膳吧！閑妃娘娘做的這桂花糕可真精致，比御膳房做的還要好……“
李采薇目光落在那一盤子糕點上，哪里吃的下去？
她勉強一笑，伸出手去拿了一塊糕點放在眼睛下細看，但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
“算了，這盤子糕點賞給你了。”李采薇嘆息一聲，起身回內殿里了。
昨夜里擔心了一夜，并未睡好，這會子正好補個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