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殿下可以不承認(rèn)……”
李采芝輕輕咳嗽一聲，淡淡道：“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我手里，有證據(jù)……”說著，緩緩的伸出手去，從懷里面掏出一樣?xùn)|西來。
監(jiān)牢內(nèi)光線昏暗，李采薇好一會兒才看清楚李采芝手里面捧著的，只是一張信紙罷了。
“陛下，這是你當(dāng)初要我配合你，對付舅舅所寫的書信，我還留著，你要不要看一眼？”李采芝顫顫巍巍的舉著手，沖著李晉之輕輕一笑。
她面龐消瘦，蓬頭垢面，笑起來的模樣分外可怖，李晉之厭惡的看了一眼，并沒有伸手去接那信紙：“執(zhí)迷不悟！謊話連篇！你到底還有什么招數(shù)，都使出來吧！”
李采薇忽然伸手去接那信紙：“晉之哥哥的字跡我最清楚，是真是假，一眼就能看破。”
“采薇！別碰！”
李晉之嚇了一大跳，連忙伸手阻止。
但是已經(jīng)晚了，李采薇的手指即將碰到那信紙的一瞬間，信紙忽然無風(fēng)而著，一瞬間變成了熊熊大火。
“采薇！”李晉之慌忙將李采薇拉了回來！
那張被火焰包圍的信紙掉落在地上，頃刻間就燃燒殆盡。
“來人！把她綁起來，帶出去！”李晉之怒不可遏：“按照公主剛剛所說，將其凌遲處死！”
“可是，你剛剛不是打算放過她嗎……”李采薇開口道。
“不，采薇，我從沒打算放過她。”李晉之聞言輕聲的搖了下頭，然后道：“剛剛之所以開口，只是因為我站在蕭母妃的立場上，這么多年都是李采芝陪著她，她一定不希望彩芝死的這么慘。”
“可是，母妃就是被這個惡毒女人害死的……”李采薇的眼睛冰冷一片。
“說的是！”李晉之點頭：“所以朕改變主意了，聽你的，將她凌遲處死。”
“不要！陛下不要！”
李采芝立刻慌張起來，凌遲處死，那是世界上最慘痛的死法！她才不要經(jīng)歷！
“原本我想給你一些體面，留個全尸的。”李晉之冷冷的盯住了她，滿臉都是厭惡：“是你把事情變成這樣的，自作孽，不可活！”
“不要！我不要……”侍衛(wèi)進(jìn)來押解時，李采芝瘋狂的大叫起來，一會兒破口大罵，一會兒悔恨交加，沖著李晉之不停的開口哀求：“陛下！陛下！你看在我多年照看蕭貴妃的份上！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不再編排謊言了？”李晉之冷哼。
李采芝的尖叫聲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的看了李晉之一眼，緊緊的閉上嘴巴，任由侍衛(wèi)將她拖出監(jiān)牢，一聲也不吭。
已經(jīng)習(xí)慣了那些尖叫咒罵，驟然間平靜下來，李采薇反而有些不太適應(yīng)：“等一等！”
“采薇。”
李晉之立刻低頭，握著她手，柔聲道：“在這地牢中待了這樣久，你難道不累嗎？我們回去吧！”
李采薇緩緩抬頭，清楚的看到李晉之的眼睛里寫滿了疲倦，她的心立刻變得柔軟起來：“晉之哥哥，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話要問她……”
“采薇……”
李晉之握著她的那只手忽然用力，他深吸一口氣，道：“有些事情，沒有必要探究的那么清楚，你知道嗎？”
“我不明白。”李采薇聞言輕輕的搖頭，臉上寫滿困惑：“從前，你不是一直都跟我說，有什么疑問，一定要問清楚嗎？”
“她是個騙子！嘴里都是謊話。”李晉之有些焦急：“朕是怕你上當(dāng)受騙！”
“可是……我怎么覺得，你有些心虛……”李采薇低低的道。
李晉之聞言，臉色不由一變。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李采薇，頗為受傷的道：“采薇，你在懷疑朕？”
勇敢自信的晉之哥哥，什么時候竟變得如此緊張惶恐？看到李晉之這幅模樣，李采薇幾乎是立刻就想點頭答應(yīng)，然后跟著他離開，可是不行，她知道，一旦自己就這么離開了，心底里就會永遠(yuǎn)的留下一個心結(jié)。
“晉之哥哥，若是不問清楚，我是不會心甘情愿嫁給你的。”李采薇淡淡道。
李晉之聞言，臉色一變。
隨即他整個人都敗下陣來，沖著李采薇點點頭道：“好吧，你想問就問吧！”說著，頹然的站在一旁。
李采薇靜靜的看他一眼，一咬牙，猛然扭頭看向李采芝，語氣森森：“你之前說的那些，到底是謊言，還是事實？”
“哈哈哈……”李采芝忽然笑了，笑的淚流滿面：“李采薇，你追究這些還有什么意義？這個男人，為了讓你心甘情愿的嫁給他，哪怕掏出自己的心都愿意，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即便我說的是真的，你就能離開他嗎？”
“不能！”李采薇毫不猶豫的道。
話一說完，她忽然一呆。
“那不就行了。”李采芝說著，緩緩扭過頭來，目光牢牢的盯在李晉之的臉上，貪婪的看著，能看一秒是一秒：“陛下，我真的很感激三妹，要不是她，我怎么還能有機會這樣看著你……”
她說著，緩緩的走上前來，想要去撫摸李晉之的臉，目光癡迷。
李晉之猛的伸出一腳，狠狠將她踹翻在地上，同時怒喊道：“你們一個個的都是瞎子嗎？廢物！還不抓緊了她！”
“是！陛下！”侍衛(wèi)們嚇了一大跳，連忙抓住李采芝，將她牢牢的控制起來。
李采芝不管不顧，依舊盯著李晉之，目光近乎瘋狂。
瘋了！真是瘋了！
這是李采薇心里面唯一的念頭，看著李采芝癡迷的那個模樣，她仿佛看到了當(dāng)初自己與宇文離在一起時的場景，那時候李晉之也是如此討厭自己嗎？
所以才會在最后時刻，設(shè)下那樣的計謀，不惜讓自己去死？
李采薇說不出話來。
但心里面卻是悲涼一片。
“把她帶下去！凌遲處死！”李晉之大聲的下著命令，親眼看著侍衛(wèi)們將李采芝押走，這才伸手去拉李采薇的手，聲音里帶著一抹惶恐不安：“采薇……”
“晉之哥哥，我有些累。”李采薇低聲道。
“好，我?guī)愠鋈ァ！崩顣x之點點頭，一伸手便將李采薇從地上抱了起來，轉(zhuǎn)身往牢房外頭走去。
李采薇躺在李晉之的懷中，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只覺得心里踏實無比。
想到去世的母妃，兩行清淚緩緩的從眼角滴落下來。
母妃，女兒總算是替你報了仇！
……
從地牢出來后，李采薇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才恢復(fù)如常。
這三天里，李晉之除了上早朝，其余時間都陪在她的身邊，更是將御書房內(nèi)大半的東西都搬了過來，李采薇沉睡的時候，他就抓緊時間忙碌，等李采薇一醒，他便丟開一切陪她。
“陛下，你都不累的嗎？”第三次醒來，看到李晉之坐在床邊上，李采薇忍不住問道。
“朕當(dāng)然累，可是只要能陪在你身邊，這點疲累就不算什么了。”李晉之深深的看著她，柔柔緩緩的道：“朕甘之如飴。”
“陛下都會說情話了！”李采薇聞言忍不住一笑。
李晉之挑眉：“怎么，你不喜歡嗎？”
李采薇正要回答，忽然外頭有宮人稟報道：“陛下，閑妃娘娘在羅云宮內(nèi)感到身體不適，請陛下過去看看！”
李晉之聞言，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消失。
“菊兒怎么樣了？”李采薇立刻翻身坐起，伸手去推李晉之：“陛下！你快些去看看吧！菊兒現(xiàn)在，能依靠的人，只有陛下您了！”
李晉之萬分不情愿，他忙了整整三天！才將所有的公務(wù)處理好，抽出半天的時間來陪伴李采薇，偏偏，菊兒又出了事，這么就這么巧？
“陛下！你快些去吧！”李采薇連聲的催促道：“如果你忙，我?guī)еt(yī)去也是一樣……”
“別！你自己都還病著。”李晉之連忙伸手將人按下，隨即嘆息一口氣，點頭道：“好！我去看看菊兒，待會兒就回來。”
“不用！你就在那兒陪著她好了。”李采薇連忙道：“菊兒是孕婦，情緒不穩(wěn)，你得多陪陪她，將來孩子生出來，才會聰明！”
李晉之聽著這些話，心里滿滿的都是苦澀。
他想要的不是這個孩子好不好？如果李采薇能給他生孩子，他一定會時時刻刻的陪在她身邊……
這樣的美好愿望，暫時是達(dá)不成的，先皇與蕭貴妃剛剛?cè)ナ溃@半年內(nèi)，李晉之身為人子，需要守孝，期間不能婚配，不能同房。
“好，朕去了。”
收起心里面的遐思，李晉之深深的看了李采薇一眼，又低下頭去，在她額頭上輕輕的落下一個吻來，隨即轉(zhuǎn)身大踏步的離開了。
李采薇沉醉在這個吻里面，默默的看著李晉之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
心里面，忽然就涌上一股悵然若失。
……
羅云宮里面，菊兒忐忑不安的躺在床榻上，目光時不時的朝著外頭張望：“陛下來了沒有？紅香，我就說過，不能用這樣的法子……”
話音未落，外頭忽然傳來宮人高聲的唱喏聲：“陛下駕到——”
陛下來了？
菊兒聞言渾身一顫，一股喜悅從心底里彌漫開來，她掀開身上蓋著的毯子就想下來：“我得去給陛下泡茶……”
“娘娘！”紅香恨鐵不成鋼的低聲道：“您忘了？您現(xiàn)在在裝病呢！這一下地不就露餡了？”
菊兒聞言一愣。
“娘娘，趕緊躺好！待會兒太醫(yī)來了，不管問什么，您就說肚子疼就是了。”紅香急匆匆的說著，伸手替菊兒將被子蓋好。
菊兒滿臉都是惶恐不安，以及愧疚：“紅香，陛下本來就是公主的，他陪著公主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我們何必……”
話還沒說完，她便聽到了重重的腳步聲在門口停下。
菊兒抬起了頭，就看見李晉之面無表情的站在大殿上，她立刻掙扎著坐起身來，怯怯喊道：“陛下……”
李晉之進(jìn)門之前，心里面是有些憤怒的，他也曾想過菊兒裝病的可能性，但是一進(jìn)門，看到那張蒼白的，羞怯的小臉，他瞬間打消了心里面所有的想法。
菊兒這么單純，她怎么可能欺騙自己？
更何況，這丫頭與李采芝情同姐妹，應(yīng)該不會在這件事上做手腳。
“菊兒，你怎么樣？”
想清楚后，李晉之緩緩走上前來，在菊兒榻前坐了下來，阻止了她請安的動作，柔聲道：“是不是肚子不舒服？朕請了太醫(yī)，要不叫他進(jìn)來替你診一下脈？”
“不，不用了……”菊兒連忙搖頭，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太醫(yī)那么忙，還是不要打攪了……”
“這怎么叫打攪。”李晉之聞言皺眉：“太醫(yī)的職責(zé)，就是替朕，還有你們治病，這是他們的職責(zé)！”說著，沖外招招手：“讓太醫(yī)進(jìn)來吧。”
“是！陛下！”
不一會兒，太醫(yī)從外頭應(yīng)聲而入，菊兒看到來的是太醫(yī)院院首齊太醫(yī)，頓時渾身輕輕顫抖起來。這人醫(yī)術(shù)這么高超，一定會查出來她是裝病！怎么辦？怎么辦？
都怪紅香！出的這是什么餿主意！
“娘娘，請把胳膊給老臣。”齊太醫(yī)上前，見菊兒只顧坐著發(fā)呆，便低聲開口問了一句。
“哦！好！”菊兒嚇了一大跳，回頭看了李晉之一眼，慢慢的將手伸給了齊太醫(yī)。
齊太醫(yī)拿過一方帕子來，墊在菊兒手上，開始把脈。
菊兒膽戰(zhàn)心驚，不知道待會兒會聽到怎樣的回答。
李晉之看著她，有些奇怪的問：“菊兒，你很熱嗎？是不是穿的衣裳有點多？還是這殿內(nèi)火盆太多？朕讓她們撤下去吧？”
“好！一切聽陛下的！”菊兒連連點頭。
說完，伸手去擦額頭。
但李晉之動作比她還要快，手里的帕子已經(jīng)伸了過來，仔仔細(xì)細(xì)的替她將那細(xì)密的汗珠子擦掉了。
菊兒呆愣愣的看著他動作，眼睛里涌現(xiàn)出一抹感激。
陛下心里是有自己的！他還記得自己！還是這般的溫柔……
卻在這時，齊太醫(yī)開口了：“陛下，閑妃娘娘的身體并無大礙，好好將養(yǎng)就沒事了，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宇文離聞言，目光一沉。
齊太醫(yī)低頭回答道：“閑妃身體太過虛弱，平日里吃的也少，要想孩子平安出生，這方面還是得要多多注意……”
宇文離當(dāng)即扭過了頭，目光炯炯的看著菊兒：“你不肯好好吃東西？為什么？”
“陛下，我……”菊兒顯得局促不安。
“太醫(yī)，要如何補，你開個方子吧！”宇文離擺擺手，命太醫(yī)退下。
“是，陛下。”
當(dāng)大殿內(nèi)只剩下兩個人時，宇文離皺起了眉頭：“說吧，什么原因……”
“陛下，我們娘娘是思念陛下，所以才吃不下東西的！只要陛下經(jīng)常抽空過來看望娘娘……”紅香端著茶水從外頭進(jìn)來，聽到宇文離的話，立刻代為解釋。
不料宇文離聽了這話，臉色卻猛然一沉：“朕跟閑妃說話，輪的到你來插嘴？滾出去！”
“是！陛下！”紅香嚇了一大跳，眼淚不停的在眼眶里滾動，她將手里面的東西放下后，轉(zhuǎn)身便退下了。
菊兒臉色微微有些發(fā)白，對著宇文離哀求起來：“陛下，紅香她不是故意的，求您別責(zé)罰她……”
“朕也沒說什么。”宇文離語氣淡淡：“下一次，朕不想從太醫(yī)嘴里聽到這些話，你明白嗎？“
菊兒聞言，眼睛里流露出一絲驚恐之色，急急解釋道：“陛下，我沒有故意不吃東西，以此裝病……”
宇文離深深的看著她，隨后嘆息了一口氣，伸手在菊兒手臂上一拍，語重心長的道：“菊兒，你跟隨朕的時候，朕便跟你說過，這一生保你富貴平安，除此之外，別的不能強求，你可還記得？”
菊兒輕輕的點頭，嘴里發(fā)苦道：“妾身記得。”
“那好，等一年之后，父皇的熱孝一過，朕便打算立采薇為德妃，掌管六宮，你應(yīng)該會替她高興的吧？”李晉之看著她道。
菊兒放在被子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
“那是當(dāng)然！公主歷盡千辛萬苦，終于能跟陛下長相廝守，妾身替她開心。”
“同時，也替陛下開心，恭喜您終于達(dá)成所愿，心想事成！”
“好！”
李晉之聞言，嘴角忍不住上翹，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來。
菊兒癡癡的瞧著，心道，只要公主與陛下幸福，能時長這樣開心的笑，她就算是受一些委屈，又如何？
她心甘情愿。
李晉之這一晚沒有離開，一直陪在菊兒身邊，直到深夜才返回坤寧宮。
不錯，自從皇帝下葬之后，李晉之便做主，讓李采薇搬進(jìn)了只有皇后才有資格居住的坤寧宮，滿朝文武的奏章再一次如同雪片一樣的遞到李晉之的案頭，可惜他一概不在乎。
李采薇原本是不想去的，畢竟這坤寧宮從前是馬皇后的寢宮，宇文離勸說她道：“采薇，馬太后住在這里之前，其實蕭貴妃也曾居住過……”
“當(dāng)真？”李采薇聞言滿臉意外。
李晉之點點頭，道：“是真的，不過蕭貴妃后來受父皇冷落，搬進(jìn)冷宮之后，這里就屬于馬太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