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時,他看到了李采薇染血的雙手還有身上衣襟,眼前頓時浮現出靈芝雙目圓睜,死不瞑目的樣子來,不由的一陣心煩意亂。
無論他怎樣解釋,這件事都會在李采薇心里留下心結,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宇文離沒敢再呆下去,他匆匆抱起李采薇走去內室,重新讓侍女抬了熱水進來,親手服侍李采薇沐浴更衣,清洗她染血的雙手時,宇文離臉上露出一抹心疼的表情。
“對于一個服侍的丫頭,你都如此上心,那本宮呢?本宮一心一意的對你,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為什么你的目光再也不看著本宮了?你為什么變成這樣……”
深夜的房間里,有嘩啦啦的流水聲,還有宇文離情不自禁的呢喃自語。
李采薇睡著了,并沒有聽到這番深情的控訴,但即便她醒著,心里也不會有太多的悸動。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大早,天還灰蒙蒙亮,李采薇就一咕嚕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窗戶上泛著白光,外頭已經隱隱有鐘鼓之聲。
睡在一旁的宇文離聽到動靜后睜開眼,一把抓住李采薇的手,沉聲道:“天還早,再睡一會兒。”
說著,胳膊用力,要拉李采薇躺下。
李采薇卻將他的胳膊一甩:“殿下你聽,外頭好多的人。”
“沒有人啊!”宇文離一臉迷蒙,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睜開眼睛,仔細聆聽了片刻后,他猛然翻身坐起,一把抓起床邊上的外袍就往身上披,一邊走,一邊沖外頭喊道:“穆離!”
“殿下!末將在!”
下一刻,穆離的聲音就在門外響起。
宇文離一把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將門掩上后,直接就問:“外頭怎么了?是那些難民鬧起來了嗎?”
“好像就是那些難民!也不知道在鬧騰什么!”
穆離恭敬的應道:“殿下,讓屬下去看看吧!今日咱們必須的回京了……”
“好,你來安排。”宇文離沉聲道。
李采薇在屋子里聽著兩個人對話,睡意全無,等聽到腳步聲進來時,她連忙閉上雙眼,打算裝睡。
宇文離來到床沿邊上,看了她一眼,沉聲道:“采薇,該起床了。”
李采薇驀然睜開雙眼。
宇文離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道:“你不用擔心,本宮已經讓人將靈芝安的尸首運送到了后山上,用一口梓木棺材葬了,還立了墓碑,她的家人本宮已經命人去找了,帶去了五百兩的撫恤金。”
李采薇默默的聽著,一言不發。
宇文離看著,心里就有些著急,忍不住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拉住她手道:“采薇!你還想怎樣?靈芝不過是一個犯了錯,被攆出宮的侍女!本宮對她,已經仁至義盡……”
“殿下說完了嗎?”
李采薇忽然開口,語氣輕飄飄的,聽不出情緒。
宇文離猛然閉嘴,但雙目卻死死的盯著她,倔強的等著回答。
可李采薇只想接著睡覺,宇文離昨夜就將靈芝下葬,分明是連最后一面都不想讓她見,此時此刻,再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
“本宮知道你心里難受,不想現在就回宮,可是外頭已經亂了。”宇文離沉聲道:“再呆下去,不光光你有危險,就連本宮……”
“那些難民為什么會暴亂?”李采薇猛然打斷了他:“是那些粥不好吃,還是饅頭不好吃?還是有人打他們虐待他們了?”
“都不是。”宇文離面有難色:“是因為你與表妹在皇家寺廟門口施粥的消息,傳的天下皆之,所有的難民都朝著這邊涌了過來,整個青龍山都被堵住了,人一多,難免照顧不來,所以……”
“那官府和衙門是干什么吃的?就這么看著嗎?”
李采薇有一些惱火:“若是官府與朝廷有所作為,情況怎么能變成這樣!你說下山,可是山路都堵住了,能下的去嗎?”
宇文離聞言點頭:“你跟本宮走,自然能下山去。”
那意思是說,要用皇族子弟的威壓,來逼迫那些難民讓開道路?
“殿下,你就不怕下山時,難民發難嗎?”李采薇看著他,憂心忡忡道:“到那時候即便你呆了在多的護衛,可是四面八方的難民沖過來……”
“有弓箭手,還有戰馬,本宮不信下不了山!”宇文離面沉如水。
李采薇看著他深深的嘆息一聲:“殿下,情況是怎么變成這樣的?難民為的是填飽肚子,只要在別的地方開設粥棚,他們自然會四散開去,那樣人不就少了嗎?”
“這個道理本宮自然懂!”
宇文離聞言,面色十分難堪:“先前也是這么安排的,可是從昨日起,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謠言,說這場瘟疫,是因為當朝本宮娶了別國女子為妃,才造成的!”
“這樣一來,原本趕往寺中準備一睹采薇你風采的人,就變成了討伐的了!”宇文離面黑如墨:“一夜之間,情況大變,本宮沒有辦法,只能攔下那些人,先帶你回宮……”
李采薇目瞪口呆。
她沒有想到,才不過轉瞬之間,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她救下靈芝到現在,不過才過了一夜!
為什么?
“是母后!一定是她!”李采薇有些惱怒:“見不得我好,一定要將我廢掉,她才滿意!”
“不是母后,宇文離連連搖頭:“謠言不是從京城中傳出來的,而是從……”
說到這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愣。
李采薇卻從他的表情里明白了一切,忽然冷笑起來:“是劉玉嬋!謠言是從寺廟里傳出去的!除了她,還能有誰!”
“采薇,你別這樣,不是她,本宮正在調查!”
宇文離矢口否認。
李采薇猛的抬起手來,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聲巨響,兩個人都驚呆了。
白皙的臉龐上慢慢出現五指印記,宇文離不可置信的看著李采薇,張了張嘴,半天沒有發出聲音。
李采薇最先反應過來,連忙道歉:“殿下,對不起!我不是……”
她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宇文離猛然轉過身去,推開門大踏步的離去了。
房門開合的巨大聲響,遠去的腳步聲,落在李采薇耳朵里不亞于晴天響起驚雷,她呆呆的站在那兒,直到眼前除了空落落的院落之外,什么都沒有。
春曉端著茶壺從外頭進來,看到這幅情景嚇了一大跳:“娘娘,太子殿下呢?他去哪里了?”
李采薇嘴唇動了動,好半天才道:“你去把院門關上吧!殿下應當不會回來了。”
說著,失魂落魄的轉身進屋去了。
春曉一臉迷茫,扭頭往院外看了一眼,忙走過去將房門關上。
……
隔壁院落里,劉玉嬋懶洋洋的斜躺在榻上,一面吃著眼前盤子里新送上來的柑橘,一面漫不經心的問:“今日太子妃那邊可有動靜?”
“主子,聽說太子妃與太子殿下吵架了!殿下摔門而去,已經半天都沒回去了。”丫鬟白芍,端著一盤子新作的糕點從外頭走進來,笑盈盈的開口道:“也不知,兩個人到底吵成了什么樣子……”
“還能怎樣,最后無非就是廢除太子妃罷了。”劉玉嬋白玉般的手指尖從盤子里捻起一瓣橘子,慢慢的放進嘴里一嚼,酸甜可口的汁液一瞬間讓人連心情都變好了。
白芍聞言臉上一喜,正要答話,忽然身后勁風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穿過屏風,一下就到了跟前。
“殿下……”
白芍看著驟然出現,一臉陰冷氣息,仿若陰暗地獄里歸來的煞神一般的宇文離,驚呆了。
只見那煞神左臉上,還有未曾消退的手指印記。
“滾開!”
宇文離暴怒出聲,伸手一推,便將白芍推出了房門,她的后背狠狠的撞上屏風,只撞的五臟六腑翻騰不已,渾身刺痛,下一刻,就疼的暈了過去。
宇文離直直的站在劉玉嬋的面前,雙目噴火的盯著她:“外頭那些謠言,都是你的杰作!”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如此這般兇神惡煞,這屋子里其他的婢女早就心驚膽戰,一個個全都退了下去,此刻房間里只剩下劉玉嬋一人,她依舊穩穩當當的坐在床榻上,保持著先前懶散的模樣,就連嘴角上的弧度,都沒有多少變故。
“太子哥哥遲遲不肯動手,我就只有幫你一把了。”
劉玉嬋輕輕的笑了一聲,伸出柔弱無骨的手臂來,想去拉宇文離的手:“殿下,你的臉怎么了?可是太子妃姐姐打的?她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滾開!”宇文離一揮手便打開了劉玉嬋的手臂,猛然鉗住她雪白的脖頸怒道:“本宮早就跟你說過!這件事不允許你插手!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咳咳……你放開我!”脖子被抓,不能呼吸,劉玉嬋的臉色終于變了,伸手想推開宇文離,但卻徒勞無功。
“殿下要為了一個廢人,毀掉眼下大好的局勢嗎?”
她用盡全力的喊道。
宇文離聞言,面色變了變,手里的勁道松懈了些,但仍然不肯放手:“你若是再敢對太子妃動手,本宮對你不客氣!”
劉玉嬋聞言,眼眸之中露出一絲嘲諷之色:“殿下忘記答應過我的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