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青鸞點點頭,盯著海棠道:“能說說宴席上你都給王爺布過什么菜么?”
“這……”
海棠聞言,低頭仔細的回想了片刻,然后恭敬回答道:“王爺吃的不多,有五彩糕,金絲酥雀,宮爆野兔,杏仁南瓜餅,松鼠酥魚……”
“等等!松鼠酥魚是什么魚?”青鸞忽然開口。
海棠愣了愣,茫然搖頭:“這個奴婢不知……好像,是鯉魚吧?”
說完,求救般的看向一旁的趙公公,話問完了么?她什么時候可以離開?
“大師,這道松鼠酥魚有問題么?”南越帝面色凝重的問道。
“那需要知道是什么魚做的。”
青鸞說著,回過頭去,朝著躺在床上的李晉之看了一眼,卻見面色蒼白的沖著他不停搖頭。
青鸞明白他的意思,當下笑了笑,道:“殿下,這件事情查下去的話,可能會牽連許多人,您還要查么?”
“當然要查!”
南越帝聞言面色頓時一沉:“晉之這些年來南征北戰,為朝廷,為社稷立下汗馬功勞,如今他被人下毒陷害,朕若不查個水落石出,豈不是讓晉之心寒?讓邊關的將士心寒?”
“不但要查,還要查個徹徹底底!”
一聲令下,趙公公帶著人又退下了。
半個時辰后,帶回來消息:“陛下,御廚說了,那道松鼠魚是鯉魚做的,整個宴席都是……”
“大師,有問題么?”
南越帝看向青鸞。
青鸞卻面色平靜的對海棠開口問道:“殿下晚膳時,吃過這道松鼠魚么?”
“吃了。”桃紅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是奴婢替王爺挑的魚刺兒,有小半碗那么多……”
“杏仁南瓜餅呢?”
這一次海棠想了片刻,方才回答:“也吃了。”
“問題就出在這里!”青鸞面向南越帝,沉聲開口道:“南瓜與鯉魚不可同食,食之便會中毒,并非有人在越王殿下的湯藥中下毒。”
“宮宴上每一桌都有這兩道菜,依你的意思,豈非所有人都要中毒?”南越帝的臉一下子陰沉下來:“朕當時也吃過那兩道菜!”
“陛下再仔細想想,您當真同時吃了杏仁南瓜餅,還有松鼠魚么?”青鸞不緊不慢的開口道。
南越帝聞言面露疑惑之色,低頭沉思半響,然后看向一旁的趙公公:“朕昨日宮宴上,有吃那兩道菜么?”
“陛下,老奴記得,您當時吃的有一道金絲棗泥糕……”趙公公想了又想,方低低開口。
南越帝挑眉,難道他當真沒吃?
“去查查,當時只有越王那一桌上了南瓜餅,還是所有人都有!”
“是!陛下!”
趙公公聞言恭敬的應了,轉身離開時,悄悄伸手摸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父皇……”
審問的過程里,李晉之一直都沒有開口,當趙公公離開,房間里重新陷入寂靜之中時,李晉之忍不住低低開口:“兒臣相信菊兒一定是被冤枉的,求您饒了她吧……”
南越帝聽了這話,目光沉了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現在真相還沒查明白,你就知道跟她沒關系?那不過是一個奴婢罷了,值得你這樣維護?”
“父皇,菊兒她是兒臣的側妃,不是奴婢。”
李晉之面露懇求之色:“她不可能給兒臣下毒……”
“那不一定!女人心,海底針!”南越帝不置可否,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殘酷的冷笑,此后無論李晉之再如何哀求,他都無動于衷。
李晉之原本就蒼白的臉,更加蒼白了,眼神里流露出從來沒有過的失望之色。
青鸞站在一旁,默默嘆息一口氣沒有說話。
屋子里的氣氛一瞬間冰降至零點。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李晉之昏昏沉沉幾乎快要睡過去時,外頭的庭院里傳來陣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定是趙公公回來了……”
李晉之的眼神里頓時露出一抹亮光,他努力掙扎著想撐起身體,不料剛一動,便被青鸞阻止了:“越王殿下,您身體虛弱,還是好生躺著吧!相信陛下,他一定會查出真相來。”
李晉之雙目死死的盯著青鸞,直到從對方眼中看到一抹堅定與理解的神情,他才緩緩垂下頭去。
“好吧……”
這句話中,透著無盡的頹廢與自責。
南越帝看著他,眼眸中有冰冷之色一閃而過,但是很快,他便重新露出笑容:“晉之,大師說的對,朕一定會查出真相,把害你之人碎尸萬段!”
“奴才參見陛下!”
話音落,趙公公便從外頭大踏步的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名戰戰兢兢的中年男子,一身的藍緞長袍,面肥耳闊,見了皇帝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小的御廚薛旺,參見陛下!”
“哦?你是什么時候入宮的?”
南越帝抬起眼眸來,懶懶的掃了薛旺一眼,面露厭惡之色,他每日吃的飯菜,就是出自這樣的人之手?真該拖出去斬了!
“回,回陛下,去年三月。”薛旺回答的結結巴巴,光潔的大額頭上,有細細的汗珠子沁出。
南越帝聽了回答,冷哼一聲:“今日宮宴是你負責的么?每一桌上都有杏仁南瓜是不是?”
薛旺沒料到皇帝不是因為菜不合口味,而是因為一道小小的南瓜餅而召見自己,當下一愣,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是,每一桌都有。”
“都有?”
南越帝聞言,面色陡然一沉。
薛旺看到他的臉色,猛然一驚,再仔細回想一下宮宴的菜單,他連忙開口大喊起來:“陛下!奴才說錯了!宮宴上沒有南瓜餅!點心是五色小糕,金絲棗泥糕,薄皮包餃,鵝油酥……”他熟稔的念出一大串的菜名來,都是宮宴上有的。
“沒有杏仁南瓜餅?那越王怎么會吃到?還不老實交代!”
南越帝冷冷開口。
薛旺嚇的都要哭出來了,顫抖著聲音道:“陛下,小的說的全是實話!宮宴上的確沒有南瓜餅,菜單上沒有啊……”
趙公公在一旁低聲回稟道:“陛下,奴才查問過御膳房上菜的宮人,他們都說壓根就沒有做過杏仁南瓜餅……”
“這么說,是這個宮女撒謊了?”
南越帝聽了這話,當即回頭,目光冷冷的落在跪在一旁已經傻眼了的海棠身上。
海棠驚呆了,差點沒昏厥過去!
她忍著驚恐,開口辯駁道:“不,奴婢確定,越王殿下當時在宮宴上的確是吃過杏仁南瓜餅,奴婢沒有說錯!”
“可御膳房說他們沒有上過這道菜。”
南越帝冷冷開口:“朕這輩子最恨說謊之人!”
“陛下,奴婢真的沒有撒謊……”海棠痛哭流涕,面露絕望之色。
“來人……”
冷冰冰的兩個字,似乎預示著海棠的命運結局,在宮里,只要帝王認定你撒慌,那么結局無非只有一死。
“陛下!”
關鍵時刻,青鸞開口了,他用一只手死死的按著欲坐起身的李晉之,淡淡道:“越王殿下所中之毒,的確是同時食用了南瓜餅與松鼠魚導致的,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這宮女沒有撒謊,撒謊的是別人。”
“哦?是別人撒謊?”
南越帝聽了這話,轉過頭去冷冷的看一眼御廚薛旺:“是你么?”
“陛下明察,微臣即便是死,也不敢說一句假話呀!陛下!”薛旺當即匍匐在地,不停的嚎啕大哭起來。
南越帝看著他那副樣子,不由的皺起眉頭:“你這是干什么?起來!”
薛旺的哭聲戛然而止,他抬起了頭,滿臉絕望的看著南越帝,卻不敢起身。
“越王殿下當時吃了多少南瓜餅?”青鸞忽然扭過頭來看向海棠,語氣溫和的對她問道:“你不要害怕,知道什么都說出來。”
海棠本已快要嚇暈過去了,聽了這話,臉上不由的露出一抹希冀之色來,她仔細的回想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開口道:“當時,越王殿下見那南瓜餅做成了菊花的形狀,分外好看,便讓奴婢夾了一個給他……”
“金絲棗泥糕也是菊花的形狀!”
一旁的薛旺忽然尖聲驚叫起來:“你一定是錯看成南瓜餅了!”
“不會。”菊兒肯定的回答道:“南瓜餅是金黃色的,顏色比較像桂花,也比較像菊花,而棗泥糕卻是深褐色的,奴婢又不眼盲,怎么可能看錯呢?”
“再者,兩者的香味也不一樣啊……”
“父皇,兒臣當時吃的的確是南瓜餅……”這時,病床上李晉之掙扎著開了口,氣喘吁吁。
現在的他,若非靠一口氣支撐著,只怕早已經昏厥過去。
“你說的不算!”
南越帝聞言當即搖頭:“你有心包庇那個賤婢,朕不會相信。”
“父皇……”李晉之還想再說,卻看見一旁青鸞沖他輕輕搖了搖頭。
李晉之滿臉焦灼的閉上了嘴巴。
青鸞這才開口:“陛下,能否讓我再問海棠姑娘幾個問題?”
南越帝看在他是了塵大師親傳大弟子的份上,很是客氣:“你想問什么,便問罷!”
“多謝陛下。”
青鸞雙手合什,沖著皇帝行一禮,這才轉頭看向海棠:“越王殿下只吃了一塊南瓜糕么?剩下的糕點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