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采薇悲憤的同時,還有一絲無語,這里是勝華宮,一個堂堂太子妃的住所,為什么接二連三的有人闖入?難道外頭的守衛都是瞎子聾子?
她兀自緊張了半天,卻不見那人有絲毫的動作,李采薇一時悲憤,沖著那人就喊:“你到底是誰?不說話不回答,你是來夢游的嗎?”
‘來夢游’三個字一出,對面的身形晃了一下,但依舊沒有開口。
李采薇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當下舉著匕首喊道:“我數三下,你再不離開,我就喊了!那樣你會被亂刀砍成肉泥的!”
“太子妃對每一個闖入者都是這么說話的?”過了有一刻鐘那么久,黑影終于開口了。
李采薇卻差點一個倒栽蔥從床上摔下去!
手里的匕首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她在黑暗里盯著那團黑乎乎,直挺挺站在內殿里的身影,試探著問了一句:“太子殿下?”
對面的人沒有回答她,只是走到一旁,伸手點亮了燭臺。
內殿里剎那被燈火照亮,李采薇呆愣愣的看著從黑暗里走出來的宇文離,盯著他白皙的臉龐,漂亮的鳳眸,還有纖薄有度的嘴唇,看了許久許久。
宇文離沉著臉走到床邊,看著她道:“你怎么不說話?”
“殿下想讓我說什么?”
李采薇猛然抬起了頭,目光里有著無限的憤怒:“殿下不去睡覺,三更半夜的跑來臣妾這里裝神弄鬼,很好玩么?是不是要臣妾嚇破了膽子,殿下才會開心?”
宇文離看著她,眸光有些復雜:“原來剛剛本宮出現,你只有害怕。”
“這不是廢話么?”
李采薇聞言滿臉無語:“三更半夜的突然出現個人,妾身能不害怕么?之前那一次,妾身可是差點就死了!”
宇文離靜靜的看著她,直到李采薇沒了話說,內殿里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當中。
“本宮原本以為,剛剛你會喊出二弟的名字。”
他慢慢的開口:“卻沒想到,你自始至終都沒想到他。”
李采薇聞言愣了愣,繼而面上出現一絲薄怒:“殿下的意思是,你懷疑今夜里凌王殿下會出現在這里,與妾身會面,因此趁夜悄悄潛入這里,打算來個現場捉奸?”
宇文離沒有否認,只是側頭看著李采薇:“說了這么久的話,你不渴么?”
說著,拿起茶幾上的茶壺,伸手替李采薇倒了一杯熱茶。
杯子,直接遞到了李采薇的面前。
李采薇看也不看,直接揮手打翻了:“殿下既然從心底里覺得妾身是一個水性楊花之人,何必還留我在這太子妃的位子上!直接廢了我便是!”
“本宮不會廢你。”
被子被打翻在地,里面的茶水傾灑出來,弄濕了宇文離的手與衣袖,這個一向優雅從容,身形高貴的男子終于微微色變。
他看著李采薇,狹長鳳眸里露出一絲冷意:“你會一直待在太子妃的位置上,直到永遠!”
“為什么!”
李采薇有些崩潰,到了此刻,她已然分辨不出面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愛不愛她。
也或許,她從一開始就弄錯了,他壓根就沒愛過。
“沒有為什么。”宇文離垂下頭去,看著李采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太子妃都可以隨意懷疑本宮,本宮為什么不可以懷疑你?”
李采薇直到此刻,才終于看清楚宇文離眼底里隱藏的那一絲惱怒。
被冤枉的惱怒。
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好吧,是妾身錯了,不該無端端懷疑殿下。”李采薇深吸一口氣,微微閉上眼睛。
再睜開時,她眼中已經沒有了惱怒:“夜深了,殿下請回。”
“這么急著趕本宮走,是打算等待另一個男人么?”宇文離冷笑一聲,低頭瞧一眼被弄臟的衣袖,雪白面孔上露出一絲厭惡,下一刻,他直接將外衫脫掉了,在床沿上坐了下來。
李采薇目光中露出一抹警惕:“殿下要干什么?”
宇文離懶洋洋的轉過頭來,斜睨她一眼,目光里帶著諷刺:“李采薇,你覺得以你現在的病秧子身體,本宮能做什么?”
說著,一把拉起被子,側身躺了下來。
李采薇嚇了一大跳,慌忙往床的里面逃,動作匆忙間,碰到了躺在里側的蕭兒,安靜的內殿里立刻響起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
“蕭兒別哭!為娘抱抱!”
李采薇伸手將兒子抱了起來,不住的安慰,可今夜不知道怎么了,一向很乖的蕭兒就是哭個不停,李采薇怎么哄也哄不下。
“還是本宮來吧!”
宇文離翻身坐起,從李采薇手里面接過蕭兒,也沒怎么安慰,就只是伸手摸了摸小孩子的臉,蕭兒竟然奇跡般的不哭了。
宇文離笑了:“你這當娘的怎么當的,瞧瞧本宮!”
說著,刮了一下蕭兒鼻子,內殿里頓時響起咯咯咯的笑聲。
李采薇看著父子倆人親密無間的樣子,不由的有些妒忌,她沉著臉坐在那兒不說話,倒要看看宇文離還有什么本事。
宇文離卻沒逗弄多久,便將蕭兒放在了床的里側,并吹熄燭火:“讓他睡吧!這么小的孩子,睡好了才能長高長大。”
李采薇聽了,不由心里冷哼:你會在意這個?
宇文離已經閉上眼睛,做入睡狀。
李采薇恨恨的瞪他一眼,側身背對著他,也閉上雙眸。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大早,宇文離起身后在勝華宮里用了早膳,隨即匆匆離開。
穆離與小全子都等在外頭,見他出來忙迎了上去:“殿下,陛下要見丁鵬,您快想想辦法!”
“這么這么突然?”宇文離吃了一驚。
“屬下也不知。”
牡蠣一邊走,一邊回答道:“丁鵬這個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他又是鄭國公的人,要是在陛下面前說一些太子妃的壞話,只怕到時陛下與娘娘都會對太子妃產生不好的印象……”
“不,比這個還要糟糕!”
宇文離的臉色沉了下來,一字一句道:“他們會逼著本宮廢掉太子妃。”話音落,他扭頭,目光幽幽的看一眼勝華宮的方向。
“那殿下,咱們要怎么辦?”
牡蠣聞言面露焦急之色。
宇文離心底的煎熬不知道比他多多少倍,但表情仍是冷靜的:“別急,至少丁鵬目前還沒見到父皇,在這之前,本宮總能想到辦法。”
能有什么辦法?
穆離面露擔憂之色,與小全子對看一眼,沒有再勸。
很快,一行人匆匆到了地牢。
還是之前的地方,還是之前的場景,但丁鵬這一次在地牢內受到的刑罰可比上一次重多了,幾乎北狄幾十年來積累下來的各種刑罰,一一在他身上使了個遍,現在的他,已經是半死不活,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
宇文離再見到丁鵬時,他躺在血泊里,臉埋在泥窩子中,頭發亂草似的披散著,衣裳已經分辨不出顏色,一動也不動。
“把他弄醒。”
宇文離站在幾步開外,目光陰沉的盯著丁鵬看了半響,隨即冷冷開口。
話音落,嘩啦一盆冰冷的水澆在丁鵬身上。
那亂泥之中的人手指抖動了一下,便再無動靜了。
“再潑!”穆離沉聲吩咐。
很快,又是嘩的一聲,這一次丁鵬終于慢慢抖動著遍體鱗傷的身體,緩緩從泥窩子里抬起了頭。
“太子殿下……”
看到宇文離的一瞬間,已經垂垂死去的丁鵬忽然眼中爆發出極大的亮光來,他咧開嘴,沖著宇文離嘿的笑了一聲:“是太子妃讓您來看望我的么?”
這句話,讓宇文離想狠狠的甩丁鵬一個耳光!
可是他看了看對方布滿了污垢與泥水的臉孔,將這股沖動壓了下去,回頭對著穆離使了個眼色:“給本宮打。”
穆離沒有客氣,上前刷刷踹了丁鵬好幾腳,將他踹的在地上狠狠的打了好幾個滾兒,骨頭都快要散架了。
丁鵬似乎受的有嚴重內傷,停下來之后,哇的吐出好大一口鮮血來。
宇文離離的遠,血跡沒有濺落到他的鞋子上,可他仍然退了好幾步遠,臉上的神情更加厭惡:“丁鵬,你是知道父皇要召見你,所以故意激怒本宮,想要本宮殺了你是不是?”
“陛下要見我?哈哈哈……”
丁鵬聞言,忽然發出了一陣大笑,那沙啞的聲音,配著他嘴角不住往下滴落的血跡,看起來分外恐怖。
可文離看著這樣的他,心里只有厭惡。
“那太好了!我與太子妃之間斬不斷,理還亂的情愫,是該向陛下講述講述……”丁鵬一邊說,一邊大笑。
宇文離終于聽不下去了,猛然上前一把拽過旁邊侍衛手中的長劍,抵在丁鵬脖子上,咬牙切齒的道:“少在這里信口雌黃!你信不信本宮今日就殺了你!”
“我不信。”
丁鵬笑容不變:“殿下要殺我,只要傳句話便是,這里任何一個人都能殺了我!可你卻偏偏親自來了……殿下會親自來見一個將死之人么?”
宇文離當然不會見。
他見丁鵬,自然是有他的目的。
但沒想到,丁鵬竟然連這一點也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