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秀是吧?到本宮面前來。”宇文離懶洋洋的開口道。
“啊?”
香秀愣了一下,然后抬腳上前。
一旁鄭秀兒的臉已經(jīng)從白變青,又從青變黑,隨著香秀一步一步上前來,站到宇文離面前時,她秀麗的臉龐上忽然露出痛苦之色,雙手也捂住了小腹:“哎呦,痛死我了……”
“側(cè)妃娘娘!您怎么了?奴婢這就去請錢太醫(yī)!”兩邊的宮人很有默契的發(fā)出一聲驚呼,朝著這邊奔過來,不著痕跡的將香秀擠到一旁。
然而,誰也沒料到,宇文離竟然順勢站起了身,瞧也不瞧身后這亂糟糟的場面,踱步走到香秀面前,緩緩開口道:“這里太吵,你陪本宮去外頭走走吧!”
香秀驚呆了。
鄭秀兒也驚呆了。
宇文離沒等她們反應(yīng)過來,便轉(zhuǎn)身大踏步的向著殿外走去,他走的步履輕快,身形灑脫,一身的玄色衣袍在宮燈的照映下,透著一抹令人窒息的俊美。
一直到他走到大殿門口了,香秀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先回頭怯怯的看一眼鄭秀兒,然后才抬腳去追宇文離。
“不……”
鄭秀兒看著這一幕,氣的肺都快要炸裂了,她想沖上去,撕裂香秀的臉!叫她勾引宇文離!
可是一動,小腹上便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痛楚,她哎呦一聲尖叫,整個人無力的倒回倒枕頭上。
這回是真的動了胎氣了。
“快!快請錢太醫(yī)!”這一次,宮人的叫喊聲比之前要真切多了,急也是真的。
然而這時候,宇文離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根本就聽不到了。
暖云宮陷入兵荒馬亂之中。
然而外頭的宮道上,香秀怯生生的跟在宇文離的身后,忍不住開了口:“殿下……”
宇文離回過頭來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小全子站在二人身后不遠(yuǎn)處,揣著手豎起了耳朵。
香秀抿著唇,似是有些難以啟齒,過了好一會兒才低低的開口:“殿下要帶奴婢去哪里?側(cè)妃娘娘的藥再有一刻鐘就煎好了……”
煎好了……
宇文離確定這一輩子從沒聽過這么天真無邪的話!
“你跟本宮出來逛御花園,心里面卻想著側(cè)妃娘娘的藥快要煎好了?”他似笑非笑的問:“那么現(xiàn)在,你是要繼續(xù)陪本宮逛下去,還是回去?”
“這……”
香秀陷入了兩難之中,她看看宇文離,似乎有些不安。
“奴婢……可以回去么?”
宇文離簡直想放聲大笑,郁結(jié)了一下午的怒氣似乎隨著這句話而減少了許多,他半開玩笑的問道:“你可知道回去會有什么后果,嗯?”
“你個傻丫頭!”
小全子忍不住上前勸道:“太子殿下獨獨叫了你來陪同,此時側(cè)妃娘娘怕是恨不得抽你的筋,剝你的皮了,就這樣你還想回去?”
香秀才入宮不久,到底心思單純,聽了這番話,頓時嚇的面無人色。
“那,那奴婢要如何做?”
她嚇的快要哭出來了。
宇文離看了有些不忍,這是個心思單純的姑娘,他不該將她拖入這爭寵的旋渦里來的,可是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即便后悔也是無用。
縱然現(xiàn)在他放香秀回去,以鄭秀兒妒忌的心性,她也絕對不會放過香秀的。
“你不要想那么多,鄭側(cè)妃的藥會有別的宮人照看的。”宇文離淡淡道:“你且放下心來,陪本宮逛逛去。”
說著,轉(zhuǎn)過身去朝著夜色更深處走去。
小全子打著燈籠亦步亦趨的跟上,回頭瞪一眼香秀:“還不跟上?”
香秀愣了一愣,連忙抬腳跟上,腦子里仍是一亂麻,理不出頭緒。
“拿著!”
小全子將一個燈籠塞到她手里。
香秀伸手接了,低聲道了句謝謝。
小全子早已猜測到宇文離的打算,看到這樣子的香秀,忍不住心里產(chǎn)生一絲同情。
這樣的姑娘,能在鄭秀兒手底下活過幾天呢?
怕是明日都活不過吧?
他兩個心事重重,真正逛出了幾分興致的人卻是宇文離,臨近過年,宮里到處張燈結(jié)彩,縱然是夜晚,也絲毫不減喜慶,宇文離先去欣賞了南邊的梅林,又去還是光禿禿樹干的海棠林看了一眼。
最終,他在一座四面透風(fēng)的涼亭內(nèi)坐了下來。
“快!去拿炭盆!去拿披風(fēng)!還有紅泥小爐,燒酒……”小全子一疊聲的吩咐起來。
香秀呆呆的站在那里,有些手足無措。
她想去拿茶壺來,卻被小全子攔住了:“你就在這里,哪兒也不要去,陪著太子殿下就好。”
香秀的表情是懵逼的:“……為什么?”
沒有人回答她。
小全子在忙著布置涼亭,宇文離悠閑的坐在涼亭內(nèi)四處張望,偶爾還抬起頭來,看看天空里一輪慘淡的圓月孤零零掛在樹梢……
太子殿下的神情好寂寞啊!他是在想念太子妃么?
雖然才進(jìn)宮不久,可是香秀早從主子鄭秀兒每日罵罵咧咧中明白,當(dāng)今太子殿下最愛的,就是住在盛華宮里的那位太子妃。
此時此刻,香秀將宇文離的寂寞當(dāng)做了思念。
她有些想離開了。
小全子的動作堪稱神速,短短一刻鐘,涼亭內(nèi)就布置妥當(dāng)了,炭盆,火爐,燙好的酒,還有滿滿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縱然身處涼亭,卻不會有絲毫冷意。
宇文離坐在亭內(nèi)桌邊,伸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悠悠的對月喝著。
小全子不住的給香秀遞眼色,讓她上前服侍,哪有讓主子動手倒酒的道理?
香秀無法,只好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開口:“殿,殿下,奴婢為您斟酒……”
她才剛捧起酒壺,涼亭外就響起一道淡淡的女聲:“如此良辰美景,表哥興致真好啊……”
香秀愕然回頭,就看見一個全身上下包裹在大紅色披風(fēng)里的女子緩緩從夜色中走了出來,披風(fēng)的領(lǐng)子上一圈白毛,襯的那女子臉面白凈,容顏姣好。
夜色中,女子明媚的如同一顆稀世的明珠一般。
身后,跟了有三五個宮人,手里都捧著宮燈。
“表妹,你今日入宮了?”
宇文離看見來人,頓時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站起了身。
劉玉嬋走到?jīng)鐾と肟冢瑨吡艘谎弁?nèi)情景,不由的抿唇笑了:“表哥放著東宮里如云的美女側(cè)妃,卻一個人躲在這里喝悶酒,真是令人感到意外……”
說著,目光落在一旁的香秀身上,不由的微微一愣:“這一位是……”
“她不過是個宮女罷了!”
宇文離搶過了話頭,隨意掃一眼香秀,語氣淡然道:“你回去吧!本宮不用你服侍了。”
香秀大喜過望,立刻低頭請安:“奴婢遵命!”
說完,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退下了。
劉玉嬋愣愣的看著這一幕,等香秀走后,她抿唇笑道:“表哥從哪里找到的這個宮女,瞧著單純可愛,挺不錯的。”
“她是暖云宮里的。”
宇文離淡淡道。
劉玉嬋又是一愣,不過很快就恢復(fù)了正常,她是劉皇后兄長的女兒,自小多病多災(zāi),一直深居侯府,很少入宮。
但與宇文離這個表兄,卻相處的還不錯。
“你身體那么弱,待在這里怕是不妥。”宇文離看著劉玉嬋,有些擔(dān)憂的道:“不如本宮送你回昭云宮吧!”
話音落,劉玉嬋便低了頭,猛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
好一陣子才停下,劉玉嬋的侍女都是她從侯府里帶進(jìn)宮來的,此時已經(jīng)熟練的端著漱口水上前,服侍劉玉嬋漱口,又拿出一粒藥丸來,喂她吃下。
宇文離在一旁看著,只聞到一陣?yán)溆挠牡南銡庠谕ぷ永飶浡_來,似乎就是那藥丸發(fā)出的。
劉玉嬋吃了藥,整個人的精神便好了許多,她抬腳走進(jìn)涼亭,讓侍女鋪上厚厚的軟墊,在宇文離對面坐了下來:“表哥坐啊!這么急著回去干什么?豈不是辜負(fù)了這良辰美景?”
說話間,她扭頭環(huán)視一下四周,又抬眸看看天空那一抹如同生了毛的圓月亮。
宇文離見狀,只好坐下,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回頭沖著小全子吩咐道:“去準(zhǔn)備一些酸甜可口的點心來。”
他想著,劉玉嬋是女孩子,應(yīng)該會喜歡吃一些甜的糕點,就如同李采薇那樣。
可沒想到的是,聽了這話,劉玉嬋卻輕輕的搖了搖頭:“表哥別忙活了,我不喜歡吃甜的。”
宇文離聞言有些驚奇:“你才剛吃了藥……”
“殿下,我們小姐從小就不喜歡吃甜食。”劉玉嬋身邊的一個圓臉婢女笑著開口道。
宇文離聞言面色便有些尷尬,他揮揮手命小全子退下。
劉玉嬋低頭看一眼桌子上的菜色,笑著開口道:“表哥,飯菜都涼了,不如讓她們?nèi)嵋幌拢俊?
宇文離沒有什么胃口,聞言搖搖頭:“不用,本宮只是想喝一點小酒。”
說著,舉起手里的杯子一飲而盡。
劉玉嬋目光幽幽的看著他:“表哥,空腹喝酒對身體不好。”
宇文離一口酒下肚就聽到了這句話,差點嗆到。
他放下酒杯,有些頹敗的看著劉玉嬋:“本宮心里悶,好容易找到一個沒人管的地方,你卻又來說教……”
“那倒是玉蟬的不是了。”
劉玉嬋聞言笑了起來,露出一排細(xì)碎潔白的牙齒。倒也沒有再拘著宇文離喝酒,許是夜深風(fēng)大的緣故,她緊了緊身上的紅色披風(fēng),一張蒼白瘦弱的臉在宮燈的照映下,透出些許羸弱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