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在傅秋進了婦產(chǎn)醫(yī)院后,仿佛是進入到了八百米賽跑的最后沖刺階段,他已經(jīng)在想,等到了傅秋進去了,他一定要拿著一筆錢出國度假。
最近對于演技的挑戰(zhàn)有些大,在傅秋面前還要維持著不離不棄的深情人設,且還有皺著眉擔憂的語氣和表情,霍清覺得以后可以試著去演點小角色了呢。
傅秋的代理律師是許多年下來的老熟人了,傅秋是很信任的,但自從她現(xiàn)在取保候?qū)彛蓭焷磉^一次之后,這一天又來的律師居然是個毛頭小子了,說是事務所最近太忙了,老板有個很棘手的官司要打,所以傅秋的這個案子就給了自己。
霍清看著傅秋最近著急上火都起痘痘的臉,繼續(xù)添火加柴,說道:"你畢業(yè)了嗎?就來接這個案子?你們老板呢?上次來明明說好的。"
年輕律師笑道:"我今年剛畢業(yè)的,但我已經(jīng)在事務所實習大半年了,完全有經(jīng)驗處理傅小姐的這個案子,哦。我姓肖,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微信號和聯(lián)系方式……"
"滾!滾!"傅秋伸手拿起床邊的枕頭和一切觸手可及的東西,往肖律師身上砸。
她情緒很不穩(wěn)定,護士前來按住她,霍清拉過肖律師就說道:"今天就算了吧,你先走吧……"
等到走到病房外了,霍清才笑了起來,拉著肖律師說道:"你們老板怕不是有官司要打吧,是怕被人整所以推你出來當靶子吧?"
肖律師笑了起來,說道:"霍先生這是哪兒的話,我們老板真的是有緊急的官司要打。"
霍清冷笑了下,揮揮手道:"肖律師慢走,不送。"
他回到病房,就見到傅秋在跟助理打電話,是在要求換律師,但是不知道助理那邊說了些什么,傅秋的聲調(diào)越來越高,直到她怒不可遏的掛斷了電話,將手機直接照著對面的墻壁砸去。
霍清上前將手機撿起來,手機質(zhì)量很好,屏幕都沒碎,可能傅秋現(xiàn)在身體也沒什么力氣,砸的不重。
傅卻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她坐在病床上,肚子高高鼓起來,嘴巴上火有水泡,看起來憔悴極了,她眼神充滿恨意,說道:"墻倒眾人推。都以為我要進去了是嗎?總有一天,老娘還是會翻身的……"
霍清問道:"別的律師事務所也不接嗎?"
傅秋點點頭,"不接,給多少錢都不接。"傅秋突然哈哈笑了起來,有些瘋狂的意味,她說道,"我可是傅家人啊,我現(xiàn)在還沒算是被撤職,傅家就已經(jīng)不打算保我了,哦不對,我那個弟弟非但不保我,估計這些律師這種態(tài)度,也一定是他的杰作了……哦還有--"
傅秋緊盯著霍清,眼里閃著尖銳的光,問道:"一定和袁家那位也脫不了干系。"
女人的直覺都是很準的。
霍清心一跳,有些心虛,溫柔的笑了笑,說道:"但現(xiàn)在還是有律師的,你現(xiàn)在待產(chǎn),先不要焦心太多。醫(yī)生說了,讓你吃好喝好睡好,這樣寶寶生產(chǎn)時才順利些。"
他上前摸著傅秋的發(fā),真是深情不渝的樣子,說道:"我只希望你生產(chǎn)時能少受些罪。"
傅秋抱住他,心里一陣感動,她說道:"霍清,你等我好起來,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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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泉的公寓就轉(zhuǎn)租給了那一對小情侶,小情侶感情挺好的,也很喜歡這個公寓,女生是個全職小說家,書房正好作為工作區(qū)域再好不過了,所以直接付了押金,準備搬進去。
顧泉看著這對情侶,心里也有些高興,下意識就問了句:"你們會結婚嗎?"
問完這句話,顧泉就有些心驚,自己怎么像個八卦婦女一樣呢?別人結不結婚問那么多做什么。
男生笑道:"會啊,我認定的老婆除了她沒有別人。"
顧泉笑起來,點點頭,說道:"祝你們幸福啊。"
轉(zhuǎn)租完房子,顧泉也該回酒店了,因為這些年工作久坐的原因,她的腰其實都不算好,現(xiàn)在一懷孕,才三個多月,站或者坐時間稍微久一點就腰疼。
袁野發(fā)消息說下班了,問她在哪兒,顧泉給了個定位,說道:"我在旁邊商場等你吧。"
袁野開車過去的路上,霍清打電話來說了情況。
袁野聽了個大概,知道傅秋現(xiàn)在不好受,他心情很是舒暢。
霍清道:"她現(xiàn)在是取保候?qū)彛缸优邢聛恚家频讲溉槠谥螅溉槠诳墒且荒臧。医裉靻柫寺蓭煵艜缘茫铱沙圆幌透登镌俅黄鹨荒辏?quot;
袁野笑道:"如果她精神方面繼續(xù)受些刺激的話。精神狀況一定不適合和嬰兒待在一起,警方也不會同意她和嬰幼兒待在一起的。"
霍清被袁野這么一點,便明白了,說道:"我知道了。"
…
開車到了商場,顧泉已經(jīng)訂好了一家餐廳,見著袁野匆匆趕來,朝他揮了揮手。
袁野見她確認懷孕之后鮮少化這么濃艷的妝容了,想到了今天下午她是陪著租客看房子,于是斂起笑意問道:"今天見的小哥哥帥嗎?"
顧泉沒好氣的道:"帥--就是有女朋友了。"
"看樣子你很失落啊。"
顧泉順著話音道:"是啊,很失落,我只是一個懷著身孕沒人要的老、女、人罷了。"
她故意學著今天袁芙的那種尖酸語調(diào),眼睛卻是直勾勾的盯著袁野,似笑非笑卻又笑意冰涼,看得袁野頭皮發(fā)麻,立馬就明白了不對勁。
"姐姐今天碰到誰了?"
還算識相。
"你妹妹。"
電梯停下來,顧泉和袁野走進去,只有他們倆,顧泉按了六樓,說道:"你妹妹說我胖了,說我難看,難怪你不要我了--我今天推著行李箱,她以為我被你掃地出門了。"
顧泉陰森森的笑了聲,"你妹妹講話挺難聽的,我越來越不放心到時候?qū)殞毶聛砀愦谝黄鹉銜趺唇趟恕?quot;
袁野:"……"鍋從天上來,他能怎么辦。
他上前摟住顧泉,柔聲道:"顧泉,我大學畢業(yè)就去海城了,跟她壓根就沒什么來往的,她學壞也是國外念書學的,和我真的沒關系,你要是不放心,寶寶在你肚子里的這段時間你考察我就是了,我絕對不會說不著調(diào)的話--"
顧泉其實就喜歡看袁野這么哄她,像只小奶狗一樣可憐兮兮的,她故意思索了一會兒,然后說道:"這還差不多,態(tài)度端正。"
袁野附和的笑,但眼尾上挑,眼里閃著一絲精光--
等著吧,等你生完孩子出了月子,弟弟我會讓你好好求饒一番。
…
顧泉和袁野手牽著手進了餐廳,她在等菜的時候看著窗外來往的行人,有小孩大人一起的大家庭,也有男女并肩說笑的情侶,還有兩三個一起的小姐妹正聚在一起自拍說笑……顧泉臉上浮起一絲柔柔的笑意,又看向面前正在給她倒果汁的袁野,突然覺得歲月靜好就是這種感覺了。
身邊有愛的人,一起吃飯一起逛街,日子一天天的過……沒有比這更幸福美滿的生活了。
但和生活相比,她還是太稚嫩了。生活最擅長的就是過山車,最高點上落下來之前,會故意停頓很久,給游客一個緩沖刺激的時間。
顧泉覺得,可能是她欠鐘赫的,所以需要償還這么一個劫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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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人失勢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是敵人。
在傅秋眼里,傅卻第二天帶著律師還有警方的人來,一副假惺惺關心長姐的樣子,負責傅秋的產(chǎn)科醫(yī)生還委婉的說出了傅秋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晚上有護士看到她拿著匕首走出病房夢游,好在沒有什么意外發(fā)生。
傅秋聽完,難以置信的反駁道:"胡說八道!監(jiān)控呢?"
傅秋還是能夠敏銳的察覺到,在這個節(jié)骨眼說她精神出現(xiàn)狀況,肯定是有人指使,在打什么主意。
醫(yī)生道:"有的,監(jiān)控當然有,嚴警官待會和我去看一下就是了,我們今天已經(jīng)將病房里所有的銳器都收走了,連桌椅邊角都貼上了橡膠。"
嚴警官點點頭。跟著醫(yī)生去看監(jiān)控,律師站在一邊笑道:"傅小姐,這要是真的,其實是件好事啊,我們還可以申請精神失常推遲開庭--"
"滾出去!"傅秋怒罵著,而后腹部感覺是被踢了一下,痛苦的低吟出聲。
傅卻看著傅秋現(xiàn)在狼狽不堪的樣子,皺了皺眉,很是擔憂的說道:"姐,你也別逞強,我覺得還是安排上心理醫(yī)生來給你看看,你說呢?畢竟是你自己親生的孩子,要是你夢游出了什么問題可怎么辦呢?"
傅秋咬牙切齒,看著傅卻說道:"我要是真的有傷人傾向,我現(xiàn)在就該把你給殺了。"
傅卻幽幽的笑了笑,說道:"你看,我就說你暴力傾向嚴重,孩子生產(chǎn)后,還是抱回孩子爸爸那邊吧。"
如今這幾年的爭奪下來,傅秋慘敗,如今還有入獄在等著她,傅卻眼中隱隱射出得意陰冷的光,他彎下腰,在傅秋耳邊輕聲說道:"你和你那個賤人媽,當初來傅家,將我媽媽氣得進了ICU的時候,有想過今天這個下場嗎?傅秋,往后要記得多積德。"
他起身,神色憂愁,又恢復到了乖巧年輕的弟弟。他嘆了口氣,說道:"等你生產(chǎn)過后,董事會那邊有些合同還需要你簽,我提前跟你打聲招呼吧--還有,父親說了,即便你丟了傅家的人,你要是真進去了,還是會花點錢幫你打點一下的,讓你在里面不至于太受人欺負。"
聽著話音,好像他們真的是傅秋至親至愛的親人。傅秋咬著牙,想要說話卻氣得都咬到了舌頭,破皮出血,她指著傅卻道:"出去,你們都給我出去。"
霍清在一旁,總算吱聲了,說道:"小傅總,肖律師,你們還是先走吧--"
傅卻揚聲打斷霍清的話,眼睛卻是看著傅秋一字一句的說道:"從今往后,傅氏只有我一個傅總,沒有什么小傅總。"
他說完就走了,而揚著下巴還保持著高傲姿態(tài)的傅秋,在他們離開之后,才重重的躺回靠墊之上,嘴上泛白,眼底絕望。
她已經(jīng)身陷囹圄,而她的親生母親已經(jīng)將她視為棄卒,只打了一通電話,那就是訴說她的艱難。說沒法再給她打電話了,因為傅國華不想再聽到傅秋這個名字,傅秋是個失敗的女兒,不算做是傅家人了。
"我每天在他面前都提心吊膽的,半個字都不敢多說……小秋,你好自為之,媽媽沒有什么別的本事,也幫不上你,但以后你要是缺錢,我還是可以支持你一點的……"
傅秋心如死灰。
但真正壓垮她內(nèi)心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心理醫(yī)生開出來的躁狂方面的精神病,也不是被傅氏開除高層名單,而是霍清的離開。
傅秋身邊唯一依賴的就是他,但霍清不再來醫(yī)院陪著她了,傅秋給霍清打電話,霍清說道:"哦,我這邊有些忙,真的敢不去,醫(yī)院有護士,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找護士。"
傅秋軟聲道:"可我還是想要你陪我……"
霍清:"我也不能陪你一輩子啊,我也要工作也要生活。"
傅秋質(zhì)問道:"今天之前,你不都是好好陪我的嗎?"
霍清道:"因為在這之前,你是傅總啊,你現(xiàn)在呢?"
"--什么也不是。"
傅秋只覺得從頭到腳都如冰凍住了一般,她不敢相信,握著手機說道:"你要是真的圖我的錢,我之前給你錢,你都沒要,你說過你是在乎我這個人而已的--"
霍清打斷她:"傅小姐知不知道有句話叫做放長線釣大魚,唉。還真是……懷孕了的女人可能就比較蠢一點吧,都說傅小姐不好泡,我倒是覺得挺容易的。"
傅秋冷笑道:"你不過是像一個人罷了,你以為我真的喜歡你嗎?"
但有件事她不明白,她問道:"你既然不圖我的錢,那你和我這半年,是為了什么?"
霍清道:"你的日子還長,以后慢慢猜吧。"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傅秋覺得有些呼吸困難,躺在床上想著霍清,她以為自己僅僅是因為鐘赫才喜歡霍清的。但如今,不論是鐘赫的原因也好,還是霍清本人也好,她都要面對一個事實。
那就是,沒有人要她了。
霍清的拋棄,與之前他假意深情所說的甜言蜜語,還有細心照料,都像是幻燈片一樣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越想越難過,傅秋捂著心口,又想到了鐘赫。
"報應……這是你給我的報應嗎?"
和鐘赫相似的男人,也拋棄了她。
她閉上眼睛,突然想到前兩天產(chǎn)科醫(yī)生說她夢游拿著匕首在外面的走廊走了一圈,事后嚴警官也的確是看到了監(jiān)控,最近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傅秋自己都有些懷疑是不是真的做出了什么自己也不清楚的事情。
但現(xiàn)在想起來,那天霍清是在房間里陪著她的,就睡在一旁的沙發(fā)上。
所以……
傅秋一睜眼,這些事情串起來,就沒那么亂了。
明明是檢查方不利的精神鑒定這么容易就鑒定出來了,那么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她腹中的孩子。
看來某些人是寧愿她暫時不開庭判刑,也要奪走她的孩子。
那么這么看來,霍清的出現(xiàn),也是蓄意而為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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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霍清的提前離開,袁野一下車,臉色陰寒,看著霍清手里拎著一包甜品,還喝著冰拿鐵,一臉休閑快活,低聲質(zhì)問道:"你他媽腦子被門夾了嗎?都等不及傅秋把孩子生下來嗎?"
霍清不在意道:"她現(xiàn)在就是整天跟個喪尸一樣在病房里,我在屋子里她就跟我哭著說來說去的,哎小弟,我和她待了快半年了啊,這么下去我要比她先瘋了。"
"要么就問我對她的孩子是怎么規(guī)劃的,說得不好了就說我敷衍,冷著臉數(shù)落我對孩子不上心,不想讓孩子有出息--老子就沒啥出息我能怎么教小孩啊,再說了又不是我的種……反正她現(xiàn)在也沒有股權了,精神鑒定也出來了。你就放心吧,大不了你少給我?guī)兹f塊錢好了,我夠客氣了吧?"
袁野緊繃著下頷,看著霍清,低聲道:"我要的是等到她生產(chǎn)完,你把孩子抱走,而不是現(xiàn)在就走,傅秋現(xiàn)在是什么都沒有了,但她不傻。"
袁野心里很清楚,一個人在失去了所有。會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那真的是難以想象。
霍清當然不在意,他已經(jīng)事成了,早走幾天就是解脫,他都已經(jīng)訂好出去游玩的機票了。
袁野的兜里震動了下,是袁芙的電話,他皺了皺眉,掛斷。
緊接著,又打來了,他本就在火氣上。接過電話就冷聲道:"袁芙,你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
"哥哥,你未來老婆孩子從十八樓上掉下去了。"
袁芙的聲音清脆悅耳,聽起來很高興的樣子,她補充道:"和我沒有關系啊,我只是路過呀。"
袁野只覺得呼吸一屏,霍清看到他的不對勁,上前拍了他兩下,袁野這才反應過來,往路旁的車跑去,他第一次感覺到了腿軟,使不上勁。
霍清見袁野趔趄了一下,連忙上前道:"袁小弟啊,你要去哪兒?我來給你開車吧,你這樣非出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