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這一天一早,顧泉就被父母輪番盤問,顧母買回來的雞也不殺了,就坐在顧泉面前問著她:"你對象在埃縣不?沒走呢吧?也是埃縣人嗎?晚上叫過來一起吃飯啊!帶來給爸媽瞧瞧啊,你個丫頭……偷摸交男朋友也得讓我和你爸知道啊,談了多久了?打算什么時候辦事啊……"
顧泉垂著眼,手里百般無聊的織著毛線,只是說道:"就是普通朋友罷了,出差路過埃縣,和他見一面罷了,就是怕你們問東問西所以才沒告訴你們的,別想太多了。"
顧父站在門邊,說道:"普通朋友你會半夜溜出去?你糊弄誰呢?顧安泉,你就讓我和你媽能安心不行嗎?你現在又不是高中生了,我們管著你不讓你談戀愛,你現在談戀愛我們都很高興,就是想知道你那個對象長什么樣,人怎么樣,規不規矩,免得你到時候抖一下帶回來說要結婚。我和你媽都來不及商量了……"
顧泉嘆了口氣,說道:"我再說最后一遍,我真的沒有談戀愛,你們就別問了。"
顧母沒好氣,問了兩三個小時了都問不出什么,干脆去廚房準備午飯了,不過最起碼知道大女兒是有對象了,今晚年夜飯上總算有個長臉的事兒了。
父母總算出去了,顧泉給了顧安寧遞了個眼神,顧安寧上前把門關上,然后小聲道:"要不讓袁野小哥哥來家里吃頓飯好了,爸媽問完了也就消停了。"
顧泉覺得這個主意簡直是瘋了,說道:"不行,堅決不行。"
她已經讓步許多,讓袁野一點一點踩進了她的生活里,如今若是再讓袁野見她的家人,那簡直是沒完沒了了,顧泉想象不到那個畫面,內心也排斥。
顧安寧說道:"覃隸要是在埃縣,我肯定要把他拉來見父母的。這樣覃隸也許就會覺得當我家的女婿還不錯……"
她又開始做少女夢了,顧泉無奈的笑,手里的毛線織起來也上手些了,顧安寧問道:"你這個圍巾是織給蘇澤的,還是給袁野的?"
顧泉頓了頓,當初買毛線時,蘇澤住在她家里,顧泉還照著蘇澤的脖子比劃了下長度,男生戴的話還是要織得長一點,但是蘇澤還是那個不忠的蘇澤。她自從回到家已經懶得去想他了,也不怎么和他聯絡,連織毛線的時候都想不到初衷是給蘇澤的。
顧泉淡淡道:"給我自己的。"
顧安寧笑:"給袁野小哥哥吧,我今早看他穿得薄,你不心疼他啊,那么帥的小哥哥,凍壞了怎么辦?"她眨著眼,心里已經站隊站到了袁野那兒。
顧泉若有所思的看著顧安寧,說道:"你該不會……看上他了吧?這么心疼他?"
顧安寧嗅了嗅:"呦,我聞到醋壇子打翻的酸味了,我喜歡他你不得跟我翻臉啊?我有覃隸呢,我犯不著喜歡他,我只是覺著他還不錯。"
不錯?年輕的小姑娘果然好騙,顧安寧要是知道顧泉當初怎么被袁野欺負威脅的,估計就不會這么想了。
顧泉不想在家里再提袁野了,岔開了話題:"去,把顧安豪的平板給我拿來,我要沒收掉。"
顧安寧哈哈大笑,"姐,你太記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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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時候,三嬸和姑姑都來顧泉家了,和顧母一道,三個人在廚房忙活的熱火朝天,中年婦女在一塊有說不完的八卦和評論,三叔和顧父在喝茶下棋,順便抱怨著這個念頭錢越來越難掙,誰誰誰家在市里又買房了,越說越惆悵。
三叔家也只有一個孩子,是個男孩,才七歲,顧安豪平板被收了,就帶著表弟出去和小區里的小朋友玩滑板了,剩下顧泉和顧安寧在屋子里也坐不住,顧安寧找覃隸說話,覃隸不理他,她氣鼓鼓的,有些委屈。
"姐,我買了兩張賀歲檔電影票,晚上我們一塊去看吧。"顧安寧提議道。
顧泉點頭,說道:"幾排啊?"
顧安寧:"第三排,電影結束了以后你要是想去找袁野小哥哥,也比較方便。"
顧泉:"……你什么時候成他的托兒了?"
顧安寧搖頭,"我沒有。"
顧安寧湊過來和顧泉一道看視頻,突然聽到外面一陣哈哈大笑,是三個中年婦女聊到什么高興的事了,顧安寧貓著腰將門打開一條縫,就聽到顧母招呼人說:"落落來啦?進來坐--安寧,你落落姐姐來了,給她倒飲料,拿些水果糖果。"
顧安寧沖著顧泉吐了吐舌頭。然后高聲應了一聲,走出門招呼著花落落進屋坐,"花姐來了,我和姐姐在這兒呢,你要進來嗎?"
顧泉憋著笑,顧安寧叫花落落就喜歡叫"花姐",聽上去很土很俗,花落落不喜歡聽,但顧安寧就是不改。
花落落徑直就來了臥房里,顧安寧給她拿了一盒冰紅茶,又捧著干果盒近來,花落落打量著坐在床上的顧泉,看著纖瘦又沉穩,氣質很成熟優越,花落落也就比顧泉小一歲,瞧著顧泉也沒嫁人,怎么不憔悴,反倒悠閑自得,很是心里不平衡。
花落落坐在椅子上,問了顧泉道:"我聽我媽說,你腿是被撞的?"
顧泉直起腰,點頭說道:"嗯,車禍。"
花落落心想怎么沒把你撞成殘疾呢?但面上還是說道:"你福大命大,沒出大事。"
顧泉漫不經心的應著,注意到了花落落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沒有鉆,她卻也極為稀罕,時不時的將手伸到顧泉旁邊桌子上的干果盒里抓瓜子,一次就抓幾粒。
顧安寧盯著桌子平板上的綜藝樂呵著,她道行淺,倒是沒注意。
于是顧泉就如花落落的意,看著她的戒指問了句:"你訂婚了?沒聽姑姑說啊。"
花落落作無所謂壯的擺擺手,笑道:"沒有,是我男朋友給我買的,不值幾個錢。"
顧安寧聽了,接了話道:"什么時候交往的啊?回來也沒聽說過。"
花落落道:"也就才交往兩個月吧,他著急結婚,我不樂意,除非他在江市買套房,給我買輛車。"
她不屑的表情,讓顧泉有些想笑,沒多大本事倒是把自己看的有多精貴,但花落落此刻就是為了炫耀,年紀相仿的未嫁女青年,似乎誰有男朋友,誰先結婚,誰就占了上風。
顧泉懶得和她比那些,只是說道:"嗯,你再和他多交往些日子看看。"
花落落倒是非要問問顧泉,"聽舅媽說。你現在一個月都上萬工資了啊?"
顧泉道:"嗯吶。"
顧安寧笑著補充:"好像有獵頭要挖我姐,給開了一萬五的工資呢,我姐還在考慮。"
花落落的笑容有些僵,聽到不太樂意聽得了,心里不平衡了,顧安寧就是要刺激她,看不慣她每次來自己家,就要顯擺她那些破事。
顧泉仔細打量了花落落一眼,她還是那樣憨態,肉肉的鼻頭很是突兀,長相一般,身材還行,只是她個子矮,但偏偏喜歡穿長裙,走路的時候就會看著像個拖把,顯得更笨重更矮了,她的頭發年前燙了一下,還挑染了幾縷紫色,總之……一言難盡的造型吧。
花落落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些她工作上的事,她是在二中食堂里打飯,現在放假了就等于休息,說她突然覺得談姐弟戀才很幸福。
顧泉愣了愣,只聽著花落落一板一眼的分析著:"……你看啊,你找一個比你大的,那方面都沒什么激情了,保不齊還開始禿頭啤酒肚了,不如找個年輕的,身材好還黏糊人,現在男生可會疼女朋友了,我在學校看那些早戀的,一個個的比老男人還會哄小姑娘呢。"
顧安寧若有所思的點著頭,想著自己有些吃虧,她應該緩兩年再去喜歡一個人,像姐姐這樣,又成熟手頭又有點錢,小狼狗小奶狗不都得拜倒在石榴裙下。
顧泉倒是突然來了一句:"我覺得還是成熟點的好。"
她始終忘不掉蘇澤,蘇澤多年輕啊,當初她也是覺著蘇澤年輕有朝氣,也很溫柔,但結果呢?年輕意味著收不了心。總覺得還有下一家,不踏實。
袁野也是那樣的,身邊小姑娘就沒斷過,他不說顧泉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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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飯也是很熱鬧的,一大桌子十一個人共同舉杯,窗外有鞭炮的聲音,現在大城市里面不給放鞭炮了,也就縣城農村還能放,所以年味還是十分濃郁的,電視機在這一天不關都沒事。媽媽不會念叨著要省電,窗臺的大紅燭一跳一跳的,顧泉許了個愿:希望新的一年親人和自己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吃完飯,三嬸三叔顧父和姑父四個人湊了一桌打麻將,顧母和姑姑收拾著碗筷,還在繼續說這話,顧安豪帶著表弟喝飲料看動畫片,顧泉和顧安寧換了一身衣裳,跟父母打了聲招呼,說道:"我們出去轉轉,晚上零點的電影,你們早點睡不用等我們。"
三嬸問道:"你們兩個小姑娘不安全吧,讓你三叔送你們去……"
顧母這時出來給他們添茶,嘴上說道:"沒事,她倆都多大人了。"
等到顧泉和顧安寧都離開了,花落落坐在一旁看著大人們打麻將,聽到三嬸問了句:"姑娘家的大了也要注意安全的,好在我家的就是個男孩子,不用操什么心。"
顧父今晚一直笑呵呵的。聽說花落落有男朋友都沒表現得太惆悵,終于沒憋住,說了句:"你以為她倆真的出去看電影的?安泉是出去約會的,拉著她妹打掩護。"
花落落愣住了,聽著三叔問道:"真的啊?帶回來你們看了?"
顧母站在一邊道:"還是安豪看到的,回來說的,問安泉,這丫頭一句話都不肯說,等她回來了你們也別問,她不想說就不說,反正總有一天要辦事,總得帶人回來見家長的。"
幾個長輩笑了起來,只有花落落越想越好奇,她今天在顧泉的房間里坐了一下午,顧泉都沒說戀愛的事,想起來自己就像是個小丑一樣。
不過……會不會是顧泉的對象不怎么樣,所以怕帶出來丟人?
花落落連忙起身披上衣服說要出去轉轉。
顧安寧推著輪椅,走得不快,花落落很快就看到前面姐妹倆正往商場趕去。
她就亦步亦趨的跟著,等著顧泉的男朋友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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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城中心有一個大型商場。電影院對門有一家奶茶店估計是看準了掙錢的時間,大年三十也要營業,顧泉和顧安寧就坐在里面喝奶茶,又買了薯餅薯條,坐在那吃著喝著,等著十二點入場。
顧安寧皺著眉頭忙著和覃隸聊天,顧泉慢悠悠吃著薯條,腦子空空的,突然想到上次元旦,沒給袁野發祝福,袁野頗有微詞,顧泉掏出手機,給袁野發了個:"袁野,新年快樂。"
袁野回她:"難為你還記得祝福我。"
顧泉:"我又不是你,我很有禮數。"
袁野立馬祝福她一句:"我也祝你新年快樂。"
顧泉剛想夸他難得正經些了,袁野就補了一句:"還祝你新一年每一次的性/生活都舒服快樂。"
顧泉:"……"
袁野:"這個愿望你得靠我,知道嗎?"
顧泉:"……滾。"
顧泉想到了袁野現在應該還在旅店里,想想挺可憐的,于是問道:"你年夜飯吃的什么口味的泡面?老壇酸菜還是鮮蝦?"
袁野道:"香菇雞肉的。"
顧泉笑了,就猜到他沒得吃,心里不忍,說道:"中心商場這邊有一家奶茶漢堡店,還沒關門,你要想吃點東西可以來買。"
袁野道:"你想見我就直說,不用這么拐彎抹角的。"
顧泉深吸口氣,袁野這人就不能給他臉,給臉就嘴貧的不行不行的。
顧安寧從外面接了個電話,臉上紅暈暈的,眼睛像是露水浸潤后的葡萄一樣晶晶亮,她說道:"姐,電影我不看了,覃隸在埃縣,我想去見他……"
顧泉:"……?"
她指了指自己的腿,"你不看,我待會怎么進場坐到座位上?"
顧安寧試探的問了句:"我不我先把你送回家?"
正巧袁野來了個消息:"我去你說的店里買點吃的吧。"
他白天都在睡覺了,一覺睡醒,縣城里的飯店小吃館都關門了,他吃了泡面卻也壓抑不住食欲,還是披上衣服出門了。
顧泉伸手沖顧安寧要電影票:"不用,我在這等袁野陪我吧。"
顧安寧曖昧的笑。"給,好好看。"
顧安寧轉身又點了兩個漢堡和可樂,打包帶走了。
花落落坐在商場的一個按摩椅上,已經等了許久了,卻也沒見著有什么男人出現在兩姐妹面前,開始懷疑這兩人是不是真的純粹是來看電影的,正想回家睡覺去,就見著一個戴著帽子,身穿黑色皮夾克的高個男人從他面前走過去,流暢的下顎線和凸出的喉結。白皙的皮膚無一不再吸引她的眼球,只見著身材高大的年輕男人徑直去了奶茶漢堡店,坐在店里第一個桌子前的顧泉抬頭沖著男人微微笑了下,說了些什么。
花落落心里不平衡了。
袁野坐在顧泉面前,翹著腿靠著椅背,拿過雞肉卷就吃了一口,雖然也是快餐,但就是比泡面好吃,他狹長的眼因著笑,瞇了起來。他說道:"我尋思我來這就是遭罪的,吃都吃不好。"
顧泉涼涼道:"你樂意來的,自己找罪受。"
袁野吃了一口就不吃了,顧泉遞給他一杯可樂,說道:"不吃了?"
袁野搖頭,"不好吃。"
他皺著眉頭,喝了口可樂,他又吃了幾口薯條,評價道:"這薯條太軟了,也不好吃。"
顧泉被他挑挑揀揀的樣子給逗笑了。低聲道:"你小聲點,被老板聽到了,多尷尬。"
袁野端著椅子坐到了顧泉身旁,要和她坐一塊,摟過她的肩,挑了挑眉,"今早回去沒露餡?"
顧泉苦笑,"被我弟說漏嘴了。"
她不太想提,和袁野提這個總覺得不太好,她看了眼時間,說道:"陪我看個電影?"
她遞給袁野電影票,袁野一看,賀歲檔電影不就那幾個花樣嗎?闔家團圓的喜劇片,沒什么看頭,不過他白天睡得多,也不困,干脆就陪著顧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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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一切正常,袁野把顧泉送到小區門口,顧安寧正好也才回來,她推著顧泉回到家,父母都睡了,她倆動作輕緩的進了臥室,顧安寧拿了內/衣什么的,說要去洗澡,顧泉看到她紅潤的嘴巴,欲言又止,還是沒說什么。
顧安寧洗完澡,鉆到了顧泉的被窩里,臉上是幸福的笑容,她說道:"姐,覃隸今天對我好溫柔。"
覃隸父母離異,母親嫁到了埃縣,所以覃隸這次才會出現在埃縣,但年輕氣盛,到底看不慣對母親頤指氣使的繼父,摔了幾個錢給母親就摔門開房去了。
埃縣有個顧安寧,覃隸就打電話叫她,很直接:"方便過來嗎?"
顧安寧當然愿意,就照著他給的地址去了,覃隸剛洗完澡,開了門,抱住顧安寧就脫她的衣服,顧安寧被他呵氣哈的癢,突然想到過了零點,已經是新年了,她摟著覃隸的脖子,年輕男人漂亮的過分的那張臉格外誘惑人,顧安寧沖他綻放了一個笑顏,說道:"覃隸,新年快樂。"
她今天在姐姐許愿的時候,其實也許了一個愿,她知道顧泉的心愿一定是親人身體健康,那她就自私一點好了,她許的愿望是--
新的一年,她要和覃隸在一起,成為情侶的那種身心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