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籌一邊說著，一邊仔細觀察著許云暖的表情，心中暗暗的嘆息：涉及自己的親生父母，云暖不知該如何的難受……
“哥哥，接著說吧，我想知道全部的實情。”
許云暖纖細的腰背挺得筆直，帶著一股倔強的堅持。
“也罷，都告訴你吧。按道理來說，沈青有這樣的出身，應該很難獲得皇上的信任，可是這位沈大人，在看出前朝氣數將盡之后，便暗中給當時還未稱帝的皇上傳遞消息，若是沒有他在里面策應，當初京城決戰，應該沒有那么快便見分曉。后來前朝徹底的覆滅，皇上龍心大悅，自然要好好的封賞沈青，甚至還說，可以廢了楚凝公主的身份，以此饒過她一命。”
說到這里，穆天籌眼眸之中的嘲諷幾乎凝成實質。
“可沈青是個明白人，當時皇上高興，饒過楚凝也就罷了，可事后想起來，一個前朝公主是他的正妻，他這輩子都會在皇上心中留下一個疑影，所以他便直接下藥，毀了楚凝公主的容貌�！�
許云暖滿身寒意：“他竟這般狠毒？”
“這才只是第一步。他本意是想殺掉楚凝公主，徹底絕了沈家和前朝的聯系，可是楚凝公主有了身孕。”
許云暖抿唇：身孕，那個孩子就是她嗎？
“皇上在新朝建立之初，為增加人丁，立下過規矩，對于有身孕的女子不可直接取其性命。沈青本想暗暗殺人，是楚凝公主身邊忠心的老嬤嬤將事情鬧大，這才將人保了下來，可是沈青是個狠的，他暫且殺不掉楚凝，就將于氏給接入了府中，而且這個于氏還帶著沈九陌和沈云初兩個孩子……”
許云暖嘴唇輕輕的一顫：“這位沈大人如此心高氣傲，定然是不會幫其他人養孩子的，也就是說，他和于氏早就有了首尾，而且還生下了沈九陌和沈云初兩個孩子？”
“是，沈青早就有意背叛前朝，提前幾年就開始謀劃，那于氏原是沈青的表妹，一心一意的愛慕著他，對他言聽計從�！�
“她到了沈家之后，一行一動皆是正室夫人的做派，明面上對楚凝公主恭敬，可實際上，卻是下令將楚凝給囚禁在了院落內，幸好楚凝公主身邊有忠心的嬤嬤，外面也有感激于楚凝公主相助之人暗暗的使勁兒，最終艱難的把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給保了下來。”
聽到這里，許云暖克制不住的紅了眼睛。
穆天籌看到她這般模樣，心中十分的不忍：“云暖，還要聽嗎？”
“要聽！哥哥，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吧，我受得住�！�
“……其他太過具體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只不過后來還有一件事情鬧得頗大。新朝建立，皇上為了顯示寬容仁厚，便下旨赦免了一些前朝的貴族，楚凝公主自然也在被赦免之列�？墒怯谑蠀s不甘心，她好不容易才有了沈家的機會，怎么可能就此放棄？便想在楚凝公主生產的時候下手，讓其一尸兩命，徹底解決了這個心腹大患。”
“那位沈大人應該竭力贊同吧？”
“沈青若是不同意，于氏想要動手也不那么便利。楚凝公主被囚禁在院落之中，平日里的衣裳、食物皆由于氏的人負責，于氏早就在暗中給她下藥，想要毀了她的身子，最好連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病害死�！�
“楚凝公主是個有決斷的，她能餓著就餓著，能少吃就少吃……最后要生產的時候，幾乎不成人形，好在她肚子里的那個孩子一直平平安安……”
懷著身孕，本就是一個女子一生之中最艱難的時光，楚凝公主不僅被夫君背棄，被連妾都不是的于氏囚禁，甚至吃口東西，喝口水都被下了藥……
那種滋味……
許云暖緊緊的皺起了眉心，心臟的跳動聲一下快過一下，一股怒火從胸腔之中涌起，幾乎將她的雙眸點燃：
“她……楚凝公主……生產之后就去世了嗎？”
“沒有�！�
許云暖抬起眼眸：“她經歷了這樣的折磨，身子必定是徹底的毀了，沈青和于氏不是一直想要對她下手嗎？為何又沒有趁機害了她的性命？”
“我也不知道具體的原因，恐怕只有沈青和于氏自己清楚了。楚凝公主生下了孩子之后，已經是連床都下不來了，可沈青偏偏就留下了她的性命，一直這樣過了一年多，楚凝公主才過世。最后又過了幾個月，楚凝公主生下的那個孩子便不慎走丟了……再后來……”
許云暖眼神一動，眼淚便刷的一下落了下來，她接下了穆天籌的話：“再后來，那個孩子就被喂了藥，割破了手腳，扔到了山林之中去喂狼……”
穆塵霄轉動著輪椅，他靠近許云暖，輕輕地握住了她的衣袖，因為太過用力，手背青筋暴露：
“姑奶奶……”
他早就已經聽爺爺說起過一些事，可如今再聽一遍，仍舊覺得滿心怒火和憤恨。
那沈青和于氏簡直就不是人！
許云暖手指冰涼，面上的血色都退下去了不少：“……我就是那個孩子！”
穆天籌看著許云暖的模樣，也是忍不住鼻尖發酸。
“云暖，你是我們穆家的姑奶奶，只要你愿意，你就永遠都是我們穆家人。”
許云暖深深的吸了口氣，胸口堵得難受：“哥哥，你見過楚凝公主嗎？”
“楚凝公主乃是貴族，我是平民出身，后來立下了軍功，才走到了現在，自然沒有見過。不過，那位楚凝公主是個值得人敬佩的女子，前朝后期起義不斷，尤其最后幾年，前朝帝王幾乎是瘋了，對于朝中的世家大肆打壓殺戮，楚凝公主從中周旋，幫著保住了不少人家，其中就有賢妃娘娘的娘家——云氏一族。”
許云暖恍然，她抬手輕輕的摸上了自己的臉頰：“賢妃娘娘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便覺得我面善，于氏第一次見我，也是一副莫名愣住的模樣……如此說來的話，我的容貌和那位楚凝公主，應該極為相似……”
“你若是實在想知道，可以問一問賢妃娘娘，賢妃娘娘年幼的時候，和楚凝公主相處的極好�！�
許云暖垂下頭，指尖輕輕地顫了顫。
“云暖，楚凝公主身陷于絕境，那樣的境地非親身經歷不可體會，可即便如此絕望，她仍舊拼盡一切的保下了你，這便足以證明她對于你的愛意。你雖不記得她，不知曉她的模樣，但是你卻要明白，她是一個偉大的母親！”
許云暖眼淚落得更兇，陣陣酸楚涌上心頭，在她的心里卷起一片驚濤駭浪：“我知道……我都知道……”
“好，你是個好孩子�！�
楚凝公主，你若是泉下有知，就好好的保佑你拼勁性命生下的女兒吧！